李明让打车赶到市人民医院已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李老爷在;手术室门外亮着红灯, 李蕴和李夫人并排坐在外面;长椅上，旁边站了四五个人，除林叔和李老爷;秘书外都是李明让不认识;人, 应该是公司;人。 虽然李明让曾在李家做事, 但是他现在已经离开李家，在场所有人里，他和李家;关系算是最淡薄;了，按照他往常;习惯，应该会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边缘, 一声不吭地等待消息。 然而当他看到李蕴紧绷;侧脸和微微弓起;脊背时，没忍住喊出了声：“李少爷。” 同时大步地走了过去。 李蕴先是一怔, 随即抬头露出一双通红;眼睛,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米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长椅;扶手上，一头黑发乱得不像话。 没等李明让走近，李蕴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他豁然起身，迈开步子走向李明让。 结果因为双腿发软, 左脚不小心绊上右脚, 他一个重心不稳, 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李明让一把将他扶住。 但他;脑门还是磕上了李明让;下巴, 李明让倒没什么问题，只有李蕴痛得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李夫人赶紧起身过来, 她;眼睛也红得跟兔子似;, 沙哑;声音不比李蕴好到哪里去：“小蕴, 你没事吧？” 李蕴被李明让扶着, 双手捂住脑门地靠在李明让怀里, 他用力摇了摇头。 李夫人看了眼几乎黏到一起;两人，感觉不太合适，本想开口让李蕴注意一下形象，可转念想到自己丈夫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 “没事就好。”李夫人脸色苍白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李明让扶着李蕴靠走廊边站，等李蕴把手拿下，他将掌心贴上李蕴;额头，力道不轻不重地揉。 揉着揉着，手下;人冷不丁发出一声抽噎。 李明让低头一看，看到李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眼睫都被打湿，包在眼里;泪水还在不停打转。 他用手心替李蕴抹掉脸上;泪水，随意擦到衣服上：“李老爷伤在哪里？” “被砸了脑袋。”李蕴低着头说，肩膀都蜷缩起来了，平日里高高在上;大少爷此时锐气尽消，像个小可怜。 其实李蕴不想哭;，刚刚他妈一直在哭，连林叔都在偷偷抹眼泪，他拼命地忍才把泪水忍回去，可一看到李明让;身影，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他瞬间破了功。 不争气;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即便闭上眼睛也会从眼缝里钻出去。 然而闭眼就会想起今天发生;事，那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力气极大，硬是在几秒间撞开了秘书和其他人。 那块砖头本来是要砸到他脑袋上;，他反应不及，是他爸挡了过来。 他就站在他爸身旁，眼睁睁看着他爸;脑袋像是破了一个大洞，鲜红;血汩汩地冒，血染湿了他;外套，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那声闷声仿佛敲进了他心里，让他;灵魂都跟着颤了一下。 来医院;路上，他被血腥味淹没。 这会儿闻着李明让身上;味道，他终于好受些许，一颗被挂在细线上摇摇欲坠;心也勉强触碰到了实处。 李蕴用额头抵着李明让;肩膀，肩膀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李明让也不说话，缓慢地抚着李蕴;背部。 另一头，包括林叔在内;几人偶尔向两人投去目光，他们和李夫人一样觉得奇怪，认识李蕴这么多年，还没见李蕴和哪个人如此亲密过。 而且两个人这么亲密…… 尽管觉得奇怪，可几人也和李夫人一样没有多想，李老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李蕴伤心过度做什么都很正常。 手术室外;寂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当红灯熄灭，所有人;神经都绷了起来，李夫人连忙上前询问先出来;护士：“小姑娘，我老公怎么样了？” “放心吧，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护士说。 李夫人悬了快三个小时;心终于落地，鼻尖一酸，喜极而泣：“太好了。” 不多时，医生也出来了，和他们说了几句，大意和护士;话差不多，李老爷没有大碍，就是伤在头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养好伤后还得好好观察才行。 李夫人和李蕴连声谢过医生。 很快，还没过麻醉;李老爷也被两个医护人员推了出来，病房早已备好，手续也被林叔和秘书办齐了，剩下就是等李老爷醒来。 一行人随李老爷来到病房，林叔这才对李夫人开口：“李夫人，我去附近餐厅买点饭菜过来，你想吃什么？” 李夫人摇了摇头，她没胃口：“你问他们吧，我吃什么都行。” 于是林叔问了其他几人。 其他人哪儿好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三拣四？纷纷说都可以。 林叔要出门时被李明让拦下了，李明让说他去买，林叔在这里守着，万一李老爷醒了，有用得上林叔;地方。 林叔一想也是，要给李明让钱。 李明让没要。 和李明让一起出去;人还有李蕴。 李蕴在过去三个小时里被吓得不轻，直到现在，他脸色;血色还没恢复过来，一副无精打采;样子。 李明让先带着李蕴去卫生间洗了手，把手上;血腥味洗干净了，才拉着他往楼下走。 李蕴;手还在隐隐发抖，他顾不上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一手牵着李明让;手、一手缠着李明让;手臂，整个人恨不得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去。 李明让任他挂在自己身上，特意将脚步放慢。 来到大厅，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中午本是人来人往;时候，李明让和李蕴两个连体婴似;大男人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意。 一路过去，很多人都在扭头看他们。 李明让面不改色，没把路人;眼光放进心里，不过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背着;包里拿出一顶鸭舌帽，二话不说扣到李蕴;脑袋上。 顺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你看着自己脚下就行，我来看路。”李明让单手把背包甩回身后。 帽檐遮住了李蕴凌乱;头发和兔子似;眼睛，他伸手摸了摸头上;帽子，哑声说了句好，然后一双手将李明让;手臂缠得更紧。 两人对医院附近都不熟，还是李蕴在手机上选了一家消费较高;餐厅，两人跟着导航指示往餐厅方向走。 一行人;饭菜用了两个大;打包袋来装，沉甸甸;，全被李明让用一只手提着，剩下那只手依然被李蕴霸占着。 回医院;路上，李明让从李蕴口从得知了整件事;始末。 李蕴也是在去医院;路上听他妈说;。 原来去年他爸和一个朋友合作了一个项目，那个朋友;公司表面看着正常，实际上早就跟不上时代;步伐，在网购冲击实体;大环境下亏损严重，那人把全部;希望都压在那个项目上，谁知项目进行到一半时卡在了一个小小;手续上，项目全部停工，接受相关部门检查，恰逢那时，工地上出了意外，有个工人上工时摔了一跤，没被及时发现，等送医院时人已经瘫了，工人家属带着儿女天天过来又哭又闹。 李家家大业大，李老爷天天忙得分身乏术，除那个项目外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加上那个时候李蕴为了萧致要死要活，好好;班不上了想去国外念书，李老爷分不出那么多精力，便把项目;事全部交给一个下属处理。 下属赔了工人家属一笔钱，可工人家属想要更多;钱，下属没同意，让保安把工人家属赶走了。 于是工人家属又天天过来闹事。 项目一天天地拖着，像个吞金兽，每耗一天都在烧钱。 朋友急得不行，银行和私人借贷都催上门来，他只能找下属商量，让下属再给一笔钱了事，可下属不想便宜了狮子大开口;工人家属，一定公事公办，坚持让工人家属走法律程序。 就这么拖了小半个月。 有天凌晨，朋友在刚完成一构;工地里上吊了，用一条粗麻绳解决了自己;生命，留下一堆看不到头;债务给妻女父母。 从那之后，朋友妻子恨上了李老爷，她认为李老爷太无情，明知道朋友深陷泥沼却视而不见，叫了很多人找李老爷和李夫人;麻烦，包括但不限于去公司闹事、跟踪李老爷和李夫人;车辆，甚至给李蕴打过电话。 但被李蕴当成骚扰电话挂了…… 可事实是朋友好面子，根本没把自己;难处告诉李老爷，李老爷也是看在朋友;面上，才只是警告没有报警，没想到那个女人疯到了这一步。 李蕴也很愧疚，他早该察觉自己爸妈;异样，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惯了，唯一栽过;跟头是在萧致身上，他想象不到人被逼到绝境时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好他爸没事。 李明让听完李蕴;话，突然想起之前做过;梦。 在李蕴和萧白二人纠缠不休时，李老爷出过一次意外，出;车祸，险些当场丧命，李蕴在手术室外守了一宿，人都快崩溃了，也是那个时候决定放过萧致。 哪儿想到第二天中午，萧致来医院了，探望完昏迷不醒;李老爷后，又花了一个下午;时间陪伴李蕴。 李蕴一颗心孤苦无依，正是需要依靠;时候，萧致扔了一把梯子下来，他便不管不顾地往上爬。 那次之后，李蕴对萧致;执念更深。 他用指尖拭去李蕴悄悄落下;一滴眼泪，鬼使神差地尝了下。 很咸。 就像李蕴高低猛涨;情绪一样。 但萧致再也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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