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开枢并未在虚宿行宫中找到两位弟子,倒是遇见了凌风仙君。孙凌风倚在楼上,笑盈盈地指了指雪原深处:“我见那两位剑修跟着一匹白马走了。” “白马?”叶长岐提着将倾剑走到冷开枢身边,仰头问她,“仙君,是不是一匹有星宿纹的白马?” 孙凌风手撑着脸蛋,细细回忆了一番,道:“是呢。对了,许久未见那位妖族小凤凰,他去哪了?前些日子,妖族派人来寻他,我说我不知罗浮山弟子的踪迹,才将人打发走。” 吴栖山困在秘境中,原是没几人知晓此事,叶长岐不便直接开口,冷开枢便直接同她传音:他在大孤山秘境。 孙凌风脸色一变,从行宫之上飞身掠下,轻轻踏在雪地上,却不留丝毫痕迹:“两位,借一步说话。” 三人离开虚宿行宫,开了一个结界,孙凌风立即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剑尊,我想你也不是个会同我说笑的人,可妖族凤凰要是在你罗浮山出了事,九州与妖族总是不好解释的。更何况天门山一战后,各大宗门损失惨重,雍州剑宗被除名,门内剑道修士各自为政。而云顶仙宫夜见城闭关不出,虽然剑尊你回来了,罗浮山有了领头人,可终归让人觉得心神不宁。” “九州太平许久,修士皆忘记了天宫院原本是做什么的,可罗桥生却是个活得久的,他曾同我说过:天宫院凡入世,必定是预测到了浩劫将至。” “上一次天宫院阵修入世是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那时妖兽乱世,百鬼夜行,九州生灵涂炭,人间民靡孑遗,妖族凤凰不得不涅槃复活战中惨死的百姓,梵天更是坐化渡世,才勉强换来九州太平。” 若再来一次,九州怕是受不住了。 叶长岐便想起自己同司空长卿对视时的所见所闻,与孙凌风所言大相径庭,他大致复述了一遍当时景象,省去了罗浮山众人同他的告别之言:“我同司空对视时,看见了一些景象,与仙君所言浩劫十分相似,我猜想,或许那就是未来。” “若真是未来……”孙凌风正色道:“我原本便想着天宫院之行后,立即拜访夜见城,现下还会传书各个宗门加强警戒,若有魔修渗透,必定绞杀。至于你们,最好将吴栖山寻回来,若他出了差池,失去妖族这一强大助力,九州岌岌可危。” 说到魔修,叶长岐想起了一个人:“师尊,燕似虞在哪?天门山之乱与他脱不了干系,需早日将他伏诛。” “司空长卿将他丢去了七星坛。那里阵法重重,是阵修弟子闭关的地方,没人去救他,他逃不掉。”冷开枢说。 孙凌风忽然疑惑道:“燕似虞,是不是那个剑宗的宴行雪?” “仙君,你认识他?”这次就连叶长岐也困惑了。 孙凌风点了点头:“早年他以宴行雪的身份想加入我蓬莱仙阁,被我拒绝了,后来他又想拜入云顶仙。这么多年来夜见城一直想请凤凰复活许莺娘,宴行雪……也就是燕似虞答应他,告诉夜见城:只要给他天材地宝,就能复活许莺娘。夜见城差点答应他,却被我拦下来,我说:凤凰都不能复活许莺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阵修如何能复活你妻子?除非他会什么秘术禁术!” 叶长岐喃喃自语:“秘术禁术?” 燕似虞加入剑宗后,解开九头相柳封印,强行收走各大宗门法宝绘阵,结果掠走了名器法宝无数,要名器这一点,倒和他加入云顶仙宫时的要求一致。 曾经他们都以为燕似虞逼死叶长岐抢走剑骨是为了按在自己身上,可他万一不是按在自己身上呢? 他抢走剑骨,就好比抢走一顶绝世名器,是为了复活某个人。 叶长岐恍然:“或许,他抢夺天材地宝,是为了贡献给某个秘术禁术,而这个秘术禁术就是为了复活某个人。” 冷开枢顺着他的思路接下去:“那么,他想复活谁?” “燕似虞加入罗浮山宗后,早年并没兴趣结识他人,后来性情虽然变化,却也没几个常挂在嘴边的人。他想复活的人是罗浮山宗的人的可能性不大,只能说,是在加入罗浮山之前的某个人。” 孙凌风也加入讨论:“若真如你说,他想复活某个人,那这个人必定与他有不少交集,你们是在哪里捡到的他?那时没见到有可能的人吗?” 叶长岐认真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他们捡到燕似虞时,只有一个魇貘,而萧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肯定都不能让燕似虞生出复活之心。 “那这个推测便陷入困境了,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燕似虞复活人的秘法是什么?”叶长岐便将目光投向开枢星君。 冷开枢曾是天宫院的主人,对于阵修的阵法一定了若指掌:“天宫院阵法典籍中没有能使人复活重生的阵法记载,不过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星官陵,在七星坛附近,有一处蓝冰洞,里面葬着历代天宫院主人,与其生前所研制的阵法。” 两人打算先找着两位师弟,再去星官陵,便辞别孙凌风进入雪原。 他们顺着孙凌风指的方向前行,见天色放晴,四周皆是皑皑白雪,一个顶部如针的高耸塔立在星官陵处。 叶长岐惊讶:“他们也去了星官陵?” 冷开枢道:“星日马原本是位星官,我见他在冰原居无定所,便将星官陵的方向指给他,估计无涯与和风误会了,跟着他去了。” 两人穿越过一个冰洞,冰洞上闪烁着点点蓝光,冷开枢认出那是五色石,不准叶长岐触碰冰壁,索性牵住首徒的手,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并排前行。 “星官陵与七星坛的阵法繁多,前者算是天宫院禁地,后者是阵修弟子闭关之地。而昨日食用的瞻星鱼便产于该处的冰河。”冷开枢淡淡道。 这时,叶长岐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琴音,他以为是幻觉,便扯了扯冷开枢的手:“师尊,有琴音。” 冷开枢不以为意,只提醒他:“是瞻星鱼,为师曾教过你,瞻星鱼其声如梧。” 叶长岐眨了一下眼,开枢星君何时同他说过瞻星鱼的事,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在冥思苦想之际,他又真真切切听见了琴音,像是拨弦后留下的颤音,在冰洞中回响。 他往冰洞的冰壁望去,却见洞中似有两道影影绰绰的人影,越往冰洞深处走越清晰,可一出了冰洞,影子便全然消失,仿佛被留在冰洞深处。 “不对。” 叶长岐停下步伐,挣开冷开枢的手,折身返回冰洞,将身子贴在冰壁上,静静聆听冰壁后的响声。他又听见了铮的一声琴声,随后是许无涯的声音。 “和风!醒醒,和风!” 叶长岐抬头,正想将自己的发现说给冷开枢听,却发现眼前根本就没有剑尊的身影,在冰蓝色的冰洞中,只有他一个人:“师尊?” “师……” 一只手猛地从虚空中伸出来,一把拽住叶长岐的手腕,将他拉出阵法。霎时间,眼前清明。 冷开枢正担忧地望着他,同他解释说:“你听见了瞻星鱼的声音,跌入幻境,我将你拉回来了。下次小心。” 只是听见一声瞻星鱼声音便迷失心神,叶长岐心道自己大意轻敌,抿了抿唇:“知道了,多谢师尊。” 冷开枢点了点他的眉心,一股暖意随之而来。 “一个助你保持清醒的阵法。” 两人抵达星官陵,他们飞身落进洞底,却发现了雪地上堆着的一件斗篷,叶长岐从雪中捡起斗篷:“这不是无涯的斗篷吗?可他们人呢?” 他左右张望,并没有见到两位师弟,倒是看见雪地上有一些蜿蜒的细长痕迹,一路延伸进冰湖,叶长岐顺着痕迹走到冰湖边上,探头往里看。 只见潭水深处,三柄剑散发着光芒。 更深处,路和风与许无涯闭着眼悬浮在水中。 “师尊!他们在湖中!” 叶长岐想使用移山填海阵潜入湖中,掌中却无法凝聚灵力,冷开枢按住他的手掌,冷漠地打量着四周冰壁:“这里无法用阵法,就算使用出来,也会被守陵的星官发现。” 叶长岐闻言点点头:“明白了,师尊,那我下去,你在上面等我。” 叶长岐跃入冰水中,朝着两位师弟游去,腰间悬挂的将倾剑散发着幽幽蓝光,照亮水中景象,他发现水潭底部生长着许多冰花,花朵模样与冰夷花相似,都是七片花瓣,中间的花心如同莲蓬。 叶长岐身体紧绷,运转着阵法避开冰水,游到许无涯身边,对方平静地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上去是在梦中遇到了欣喜的事,所以不愿醒来,叶长岐拍了拍他的面颊。 没醒。 他又垂下头去看困着许无涯的东西——冰夷花缠在他的腰上,长长的枝蔓一直延伸到冰洞底部,而沧海越龙庭则躺在底下的花丛中——叶长岐便张开五指去揪冰夷花的冰蔓,一股寒意顺着掌心钻进手臂,逼得他松开了手,于是取下腰间佩剑,在水中朝着冰夷花劈去。 水流包裹着长剑,冰夷花未伤分毫。 倒是剑光忽然熄灭,从许无涯身后游出一条苍文赤尾的鱼,鱼背上的星芒在幽蓝色的水中如同点点星光。 瞻星鱼。第二次见瞻星鱼,却不是在虚宿行宫的宴会上,也不是因为《望日观冰》,而是在这冰冷的水中。 叶长岐想起冷开枢所说,若是瞻星鱼是天宫院特有的鱼类,声音听上去如同琴音,只需要一声,便可让人迷失心神。 后面的声音,叶长岐听不清了,他被一片寂静包裹着,在水中慢慢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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