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知道他们夫妻就在大门内,但接过拜帖后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你且在此等候,待我进去向王爷禀报。”
“有劳了。”
没一会儿门房跑进大门,在夫妻俩示意下跟着他们去了玉嬛院花园。
见影霄正陪着白奕阳在花园里闲逛,景玓上前笑着说道,“白大哥,府里有点别的事,有怠慢之处还请你见谅。”
“无妨。”白奕阳含笑道。
“我这就让影霄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你在京这段日子就住在府上吧,若有何需求你尽管告诉影霄。”景玓热情的安排。在蜀南城的时候白家给他们夫妻提供了不少便利,加上这次又是夏炎雳邀其前来,她自然要将其安排妥当。
“王爷和王妃盛情,那奕阳就却之不恭了。”白奕阳朝他们夫妻拱了拱手。
随后他便跟着影霄离开了玉嬛院。
待他们走后,夏炎雳才让门房将府门外的女子带去厅堂。
女子还是昨晚那身红衣,不过举止和神色不再像昨晚那般轻挑妖娆,端庄得多。到他们跟前,还抱拳躬身主动行礼,“红姑见过钰王爷、钰王妃。”
夏炎雳斜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当着她的面同景玓说道,“本王今日不想说话。玓儿,交给你吧。”
景玓顺从地应‘是’。
这种做戏方式也算他们的默契,一来让旁人觉得景玓是受压迫那一个,体现的是钰王爷高高在上的地位。二来,景玓当话事人,同女人交谈,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合适。三来,因为是夏炎雳授意的,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夏炎雳这位钰王爷背锅,俗称收拾摊子。
对于不熟识他们的人,自然而然便会入他们的套……
“红姑?红姑娘是吧?”景玓抬了抬手,浅笑地邀请道,“请坐。”
红姑也没客气,在她下手位的客椅上落座。
待仆从奉上茶水后,景玓才开始发问,“不知红姑娘来前所谓何事?”
红姑见夏炎雳连个眼角都没给自己,眉心不由地蹙起。尽管是景玓问话,可她还是盯着夏炎雳回道,“想必钰王爷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今日前来便是为钰王爷解惑的。”
景玓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既然红姑娘诚心诚意来为我家王爷解惑,那就请直言相告吧。”
红姑依旧盯着夏炎雳,严肃地道,“我乃是闇云门人,钰王爷的生母是我的姨母,她叫霍临香,是闇云门门主的长女。当年的皇上还是太子时与我姨母相识,二人情投意合,并互许终生。但他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等到我姨母分娩,他抱走孩子,只留下我姨母冰冷的躺在产床上,死不瞑目!”
景玓认真听着,也认真发问,“听红姑娘这么一说,感觉皇上接近你姨母是大大的居心叵测啊!可太子比我家王爷年长,换言之,皇上那时不但有妻还有子,不至于隐瞒身份接近一个女子只为了要对方替他生儿子。”
闻言,红姑双目转向她,不满地斥道,“你知道什么?你了解他为人吗?”
景玓脸上的微笑倏然一收,同样不满地回斥道,“那你又知道什么?你当时在现场亲眼目睹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姨母是我家王爷的生母,你又有何证据?无凭无证就敢乱攀亲戚,那这世上的人是不是都可以随便认爹、认娘?”
红姑顿时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但很快,她便恢复严肃之色,说道,“皇上当年与我姨母的事的确没几人知道,但我娘便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我娘叫霍临喜,皇上当年还见过我娘,并要求我娘替他们保守秘密,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向皇上求证,看看他是否记得我娘?我娘临终前将一切告诉了我,但她知道即便堵上整个闇云门都不是皇上的对手,便让我来京城与表哥相认,即便不能为我姨母报仇雪恨,至少也要让表哥知晓自己的身世,知道姨母为了他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最后还因为他而香消玉损,死不瞑目!”
景玓听后,唇角勾起,“红姑娘的话听着是挺让人愤慨的,但恕我冒昧问一嘴,红姑娘口口声声说我家王爷生母是你的姨母,你又如何证明自己真的是霍临喜的女儿?”
红姑脸色涨红,怒瞪道,“钰王妃可是在无理取闹?”
景玓起身,冷着脸迎向她的怒火,“我这人向来喜欢把事摆在明面上说,你主动前来,道出王爷身份,言辞之中处处充满挑拨,便是希望我家王爷能与皇上为敌,以为生母报仇雪恨。如此大的事,我怀疑你的身份,难道不该吗?”
“你!”红姑也忍不住起身。
“如你所说,我家王爷生母乃闇云门之女,如果她之死真与皇上有关,那也应该是闇云门门主前来认亲。偌大一个帮派,仅让你一个小辈前来,并且拿不出丝毫证据便信口挑拨皇上与我家王爷的君臣关系。怎么的,是闇云门灭门了,还是以为我们夫妻长了猪脑子,任你三言两语便能对你的话深信不疑?”景玓一脸的讥笑。
“钰王妃可真是伶牙俐齿!”红姑被堵得只能咬牙启齿。
“过奖。”景玓轻笑,“呵呵!红姑娘,还是那句话,你要如何证明你的身份?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属实,那可就是造谣污蔑当今天子哦!别说我们不通人情,你要明白,我家王爷食君俸禄,自是有义务维护天子威名的!”
红姑瞪大双眼,只狠狠瞪着她,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了。
任谁知道自己的身生父母遇难,都不可能淡然处之的。何况是钰王爷这种自小就生母成谜的人,必定更渴望生身之母的疼爱,得知生母出事,再冷血的人也会心生动容的。
可这钰王爷在做什么?
他在吃茶!
闲若无事的在吃茶!
“钰王爷,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狠心,明明早已知晓自己不是太师夫妇所生,却连生母的死活都不过问!我姨母为了生你而亡,真是太不值得了!”她干脆怒指起夏炎雳来,厉声骂道,“你怎对得起我姨母的在天之灵!她死时便不瞑目,你是想她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吗?”
夏炎雳将茶杯放下,闲适的神色总算有了反应,不过却是冷到极致的,“你是何身份指骂本王?可是要本王再给你加一条以下犯上的罪名?”
“我……”红姑脸色开始失血。
“王妃的质疑也是本王对你的质疑。另外,本王想告诉你,本王的生父没有苛待本王丝毫,如果你的身份没有作假,你应该感激本王的生父才对,毕竟是他栽培的本王,将本王教养得如此优秀。以本王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如果本王的生母是个良善之人,她应该为本王感到欣慰,而不是你说的泉下不能安息。”
“你……你……你……”许是被气得不轻,女子开始哆嗦起来,脸色甚至比死灰还难看。
夏炎雳起身,走近她,唇角勾着笑,眸底全是讥讽,“且不说那闇云门如何,就说你母亲、本王的姨母,是有多见不得本王如今潇洒富贵?她如此替我生母报不平,为何不亲自为我生母报仇,非得等本王长大成人才告知本王真相?你们是有多变态,才喜欢看别人父子反目成仇?”
红姑原本一张美艳的脸几乎被气变了形,“既然钰王不认可我说的,那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告辞!”
说完,她提脚就要离去。
只是她脚刚提起来,夏炎雳便抬手将她拦住,眸光冷冽地射着她,“本王有让你离开吗?”
“怎么,钰王爷不愿认亲就算了,还想为难我这个表妹?”红姑一脸怒容地反问。
“表妹?”夏炎雳嗤笑,眸底涌出嫌弃,像是打量脏东西般打量着她,“本王有承认你的身份吗?莫非在外面你也是如此,打着是本王‘表妹’的名号肆意妄为?若是如此,那你今日更别想离开了!”
“你……”红姑精致立体的五官更是拧出了几分凶相。
下一瞬,她眼波一转,突然对着景玓洒出什么东西——
“玓儿小心!”夏炎雳几乎是没有多想便扑向景玓,并抱着她迅猛闪躲开。
然而,待二人定神后,这才发现什么暗器也没有。
而红姑,已经飞出了厅堂!
不多时,影霄跑了进来,急声禀道,“王爷、王妃,那女子轻功着实高,暗卫营的人竟然没能将她拦住!”
夏炎雳神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带人前去戏楼,就说红姑擅闯钰王府加害钰王妃,务必让戏楼将人交出来!”
“是!”影霄得令快速离去。
景玓皱着眉道,“她从未称自己是戏楼的人,这样去问人,恐怕也问不出任何。”
夏炎雳冷哼,“问不出人,也可将戏楼搜一搜。就算搜不出什么,也可将事情闹大,如此便能名正言顺地引起皇上重视。反正那些生意又不是本王的,本王又不着急。”
景玓忍不住失笑,“嗯,确实,闹再大也不是我们的损失。”
“你怎么样,方才可有惊吓到?”夏炎雳手掌贴上她肚子,响起方才那个女子的举动,他是真有些后怕。
虽说她有自保的能力,可是现在她怀着孩子,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灵敏。
“没事。”景玓笑着摇头,“我看清楚了她的动作,知道她那是假把式。”
“那该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待我查清楚后,定将她挫骨扬灰!”
“别急,如果对方是诈骗,我们着急的话,反而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且你应该看出来了,对方迫不及待地来见我们,明显比我们还急。”景玓知道他在乎她和肚子里的‘儿子’,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想他为了他们而冲动。
夏炎雳沉着脸默了片刻,随后把影风叫到了跟前,“派影磊去查查闇云门的底细,本王要他们门内所有的人员名单,特别是霍临香和霍临喜二人的情况!”
“是!”影风领命后也快速退下了。虽然心中有许多疑问,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
“炎雳,我们进宫吧。不管影霄怎么去闹戏楼,此事我们都得向皇上问个清楚明白。”景玓突然提议。
“这……”夏炎雳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扭,“他不想与我相认,我也不想打破君臣关系……”
“他不认你就不认呗,我们又不求着与他相认!”景玓知道他心中的矛盾和尴尬,也没笑话他,而是鼓励道,“我们就是问个事实!一次被挑拨离间我们能质疑别人,可若是这样的多几次呢,你能保证自己不动摇?凡是只靠猜测才是最愚蠢的,我们要答案,不是图那个皇子身份,只是给心中增加底气而已。”
……
半个时辰后。
景玓独自进了御书房。
司空擎正在批阅奏折,抬眼看了她一下,问道,“钰王呢?怎不进来?”
景玓行了礼,也没同他解释夏炎雳为何不进来,只将这两日的事如实说给了他听。
司空擎听完,猛地拍桌而起,然后动怒地瞪着御书房门口,“钰王可是因为此事而对朕心生恨意,所以不来见朕?”
景玓嘴角狠狠一抽,有些无语道,“皇上,若是王爷他怀疑您,便不会进宫了。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您,还请您理解。”
闻言,司空擎的神色这才缓和了许多,只是双眼却比之前更为凌厉,“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想让我们父子反目成仇?”
景玓低了低头,“皇上,我们也想知道,所以才想向您问个清楚,王爷的生母究竟是何人?她如今是否安好?您与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您会将王爷寄养在太师名下?恕臣妇斗胆多言,如果这些问题不弄清楚,王爷听信旁人之言多了,必定会与您离心。还请皇上能如实告知王爷的身世,好让王爷能安心。”
司空擎略微转过身,背着手望向远处的窗棂,景玓看不清楚他全脸的神色,但能从他冷硬的侧脸看出他此时心情很复杂。
“他生母确实叫霍临香,闇云门的长女。我那时身为太子,微服去北平巡访,与她邂逅。在她相助之下,我剿灭叛匪,而她因我深受重伤,待她伤势痊愈后我便如实告知了她我的身份,可她自由惯了,不愿被宫墙所困。她有了雳儿后,我陪了她半载,因先皇急召我不得不回京,直到分娩前夕才赶回她身边。而那时我才知她身子异于常人,产子于她而言就是索命。可是,当我得知一切时,已经晚了……”
听着他低沉暗哑的嗓音,景玓认真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中满是伤痛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临终时她将雳儿交给我,并要我发誓,绝不让雳儿陷入皇权争斗中,她只想让雳儿今生无忧无虑……那时,太师刚与指腹为婚的袁氏完婚,我便将孩子托付到了他名下……”
听着他声线夹着一丝哽咽,景玓也不想再揭他的伤痛了,便适时地转移话题,“皇上,如今想来,是有人蓄意破坏你们的父子关系,而且从那个叫红姑的女子嘴里可以得出,对方知晓不少人和事,是做足了准备的!”
司空擎转过身,双眼中怒火鼎盛,“不管此人是何来历,朕势必不会放过她!”
景玓上前,端起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恭敬奉上,“皇上,您不必如此生气,王爷他睿智聪明,并非无主见之人。您待他的好,他都清楚,他绝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受其挑拨。您该对他有信心才是。”
司空擎接过茶杯,喝了一小口,眼中的怒火消去了大半。
景玓接着又转移话题,“今日我们进宫,除了向皇上求证身世之谜外,还有一事想禀报皇上。那戏楼看似消遣娱乐之所,可内在深不可测,而我们是在戏楼遇见那女子的,虽无法证明那女子是戏楼中人,但那戏楼也不可小觑。”
司空擎眉心微蹙,瞪着她道,“以往你不是挺胆大妄为的?这种事还需要告诉朕吗?敢在皇城搅动风云,不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景玓脑门有些黑。
啥叫以往她胆大妄为?
她对付人可都是‘礼尚往来’的!
得,他们父子最好一辈子都别相认,有这种公爹,她这儿媳可伺候不来!
司空擎的话虽不中听,但随即他去了书橱,取出一块金牌递给景玓,“拿着,有了它,随你出入,敢藐视者,诛其九族!”
看着金牌上的九爪威龙,景玓双眸一亮,心中乐翻了。
好吧,她收回先前的鄙弃……
“谢皇上隆恩!臣妇一定殚精竭力照顾好钰王,让钰王此生安然无虞!”她是吉祥物,那就要有吉祥物的觉悟,不然对不起这块能让她横着走的金牌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