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秘密都说开了,为避免他们真的被奸人挑拨,随后司空擎又说了不少有关夏炎雳生母的事,其中包括夏炎雳生母的后事以及墓地所在位置。
“朕每年都会去祭奠她,但为了尊重她遗愿,朕不敢带钰王前去,就怕他身份被人发现,卷入皇子纷争之中。朕不知他心中如何作想,但朕可以以帝位起誓,朕绝对没有辜负他生母。能给他的,朕从未亏欠半分。”
对于帝王的感情,景玓没法评说。
毕竟自古帝王博爱又薄情,那种复杂的多角恋只有他们局中人才明白,她不推崇但知道尊重。就像景良域,同样有妻有妾,只要他们局中人能平衡其中的关系,做小辈的真置喙不了什么。
只是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从他身上的帝王气息中感觉到他对那一段过往极具深刻的回忆和怀念,她心下还是替夏炎雳的生母感到欣慰。能让帝王铭记多年的女人,不说被爱得多深,至少说明帝王曾经是用过心的。
不知不觉,她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她把某些关键点都问了,司空擎也甚是有耐心,能说的几乎都说给了她听。
景玓朝门外看了一眼,她知道夏炎雳就在那里。
司空擎顺着她的视线也朝门外看去,低沉地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是,臣妇告退。”景玓恭敬拜退。
等她走出御书房,果不其然便看到门旁静立的熟悉身影。
比起司空擎,他脸上并没有悲伤和难过的情绪,只是多了一丝木讷,像是被定型了般,脸部线条僵僵的,那一双邪魅的桃花眼也不再有光亮,像蒙了一层灰色的雾气,涣散又迷蒙。
看似平静无波的他,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并攥得紧紧的,指骨节都泛着白。景玓伸手捧着他左手拳头,轻轻揉搓着。
很快,夏炎雳便像魂儿归了体,松开双拳,并将她的手反握住,然后牵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
在回去的马车上。
看着他仍旧一声不吭,景玓也有些担心,“你若想哭便哭吧,我不会笑话你。”
为亲情流泪,不丢人。
夏炎雳剜了她一眼,将她抱上大腿,低头便在她唇上咬了起来。
不过他也不是真咬,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景玓也不觉得疼,便由着他‘使坏’。
亲密的举动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也让夏炎雳压抑的情绪得到了缓减。他搂着她,似说情话般呢喃低语,“我是不是表现不够好?可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
景玓懂他的意思,捧着他的俊脸认真安慰他,“没有人要求你做什么,你不必给自己强加压力。皇上和你母亲的感情是真挚的,你母亲的人生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结局看似不圆满,可他们彼此尊重,没有负面的仇恨,你不需要为任何人背负任何枷锁。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们虽然没能在一起,可他们的行动都是一致的,只想你此生无忧无虑、平安顺遂。你活得健康、幸福、美满,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夏炎雳继续呢喃,“我没有为此事烦恼,只是心有遗憾,从未见过亲娘真容,也不知她为人如何……”
景玓张着嘴有点尬,“我……这个……我的母亲和瑜儿的母亲都过世早,有印象的记忆不太多,关于母亲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夏炎雳的手掌轻抚着她肚子,“待儿子出世,我们身为人母人父,有的是时间体会父母爱子之情。”
“嗯。”景玓也抚摸着自己肚子。对于成长,他们都有缺憾,而这些缺憾他们改变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正所谓生儿育女方知父母恩,他们只有做了爹娘,才能通过儿女的幸福感去体会那一份缺失的亲情……
她眉眼弯弯,笑看着眼前的他。
许是去过二十一世纪的缘故,那边的一切让他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曾经的他纨绔不羁、随心所欲、乖张高傲,如今的他虽然有时候还是有点二,但他会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了,曾经那些出尖的个性也仿佛被磨平,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显得稳重内敛了。
“为夫知道自己很帅,在外面不用如此痴迷。”见她盯着自己莫名发笑,夏炎雳突然扬唇自夸起来。
“……”景玓汗。这家伙是真不能夸,哪怕在心底夸也不行,给他一点颜色他是真能上天!
她腹诽之时,夏炎雳突然收紧臂力,薄唇贴到她耳边,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呢喃调情,“我怕我会在外面把持不住……”
“去你的!”景玓忍不住给了他胸膛一记粉拳,然后抬手捏住他的耳朵,板着脸威胁道,“说要孩子的是你,如今我怀了孕,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给我像其他男人那样,拿老婆不能用做借口跑出去鬼混!要是敢动半分念头,我就把你咔嚓了!”
她指腹并没有用力,可是夏炎雳却龇牙咧嘴叫得凄惨,“哎哟哟……爱妃饶命啊……为夫不敢……为夫一直都洁身自好……”
充当车夫的影风差点从马车上摔出去——
稳住身形的他忍不住回头盯着车帘,无语得只能抽搐嘴角。
自打从异世界回来后,王爷是越来越没主子样了!
他是没法体会所谓的夫妻情趣,可他也没见谁像他们这样玩的啊!
……
回到府里后。
影霄已经从戏楼回来了。
“王爷、王妃,属下带人去过戏楼了,但戏楼拒不承认红姑是楼里的人,且还说不认识什么红姑。属下本想带着人硬闯搜查的,不料淮王也在戏楼里,还亲自出面为戏楼作证,说他流连戏楼多日,并未听说有‘红姑’此人。属下碍于他的颜面,便只能作罢。”
景玓单手环胸,撑着下巴,皱着眉沉思了片刻,“难道戏楼的老板是司空恒玙?红姑是他的人?”
夏炎雳摇了摇头,“不会。”
景玓疑惑的眸光看向他。
夏炎雳也没卖关子,很笃定地断道,“如果红姑是司空恒玙的人,那说明他也知晓我的身世。以他如今的处境,得知如此秘密,定是会拿此大做文章。就算搅不动朝堂风云,但我的身世一旦曝光,我与太子之间必生间隙。如此给太子添堵、且又能名正言顺对付我们的机会,他是一定不会心慈手软的!”
听完他分析,景玓不禁点头,“确实!以司空恒玙的为人,如果知晓你的身世,绝对不会只派一个红姑出来挑拨离间……”她想到什么,双眸突然睁大,紧接着脸色开始失血。
“怎么了?”见她神色突变,夏炎雳不安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肚子里有动静,好像是宝宝动了,吓了我一跳,呵呵!”景玓摸着肚子,朝他干笑了一声,然后对影风和影霄说道,“戏楼那边继续盯着,正好借‘红姑’一事,咱们正大光明地监视戏楼的一举一动,看看司空恒玙在里面究竟干什么勾当。”
“是!”影风和影霄同声应道。
“好了,你们去忙吧,我有些累了,先和王爷回房歇会儿。”景玓一手拉着夏炎雳一手朝他们作‘拜拜’。
待回到房里,她关上房门,便揪着眉看着夏炎雳。
夏炎雳自然看出她是有意避开影风和影霄,同时也从她的神色中猜出几分,不等她开口便低沉问道,“是皇后娘娘吗?”
景玓点头,“十有八九。只有她一直在调查你的身世,除了夏家也只有她知道你的身世,而且能查出当年皇上与闇云门有牵扯的人,只能是她。”
她都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位姑母还是该讨厌这位姑母。
说讨厌吧,这姑母并没有拿她做棋子使用,而是很好地维系着她们姑侄关系。
说感谢吧,这姑母又像多长了一根筋似的让人讨厌,明明他们明里暗里都表态了,不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可她还是不甘心,就算不弄死夏炎雳这个外室子,也得挑拨他和帝王的感情。
如果夏炎雳不是个明事理的,这次‘红姑’出场,指不定他就对帝王恨上了。一旦他对帝王生恨,不再有敬重,那他们和谐的君臣关系必定会破裂,君臣关系破裂,那父子关系自然也就裂了。
只要帝王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那夏炎雳便是真的不能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了!
想到这些,景玓忍不住按压太阳穴。
真是头大啊!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见她头痛的样子,夏炎雳赶紧将她抱起往屏风内去。
景玓被他放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若是一直如此,可怎办?”
跟她的担忧比起来,夏炎雳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此事无需担忧,只要我身世不曝光,她最多使点不痛不痒的小把戏,不会真要我命的。”
景玓嗔了他一眼,“那万一你身世曝光了呢?”
夏炎雳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啄,笑说道,“只要皇上不承认,谁曝光都没用。”
虽然他说的在理,可景玓知道安慰她的成分很大。
只是她一时也没办法解开这个局……
……
神坞国。
夜迟瑟也算是看出来了,在他没有定下太子妃人选之前,他那对父皇母后是不打算给他自由。于是在扔了一轮又一轮的美人画像后,他突然不扔了,并让安狄把之前所有的画像全捡了回来,挂满了整个书房,美其名曰要好好挑选。
然而,身坐‘美人’堆的他,却是神色黯然,眸光所过之处全是恍惚。
“真羡慕夜太子的福气,还没继位呢就开始准备三宫六院了!”突然一道调侃声从窗边传来。
夜迟瑟猛地回神,定眼一看,激动得起身,“你……”
贺老三笑着走向他,“哈哈……夜太子,别来无恙啊?”
他的出现扎扎实实地把夜迟瑟惊到了,完全没想到他竟会来到神坞国,毕竟之前怎么请都请不动他!
待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他掩下激动,佯装平静地问道,“不知三爷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贺老三白了他一眼,在一把大椅上坐下后,也佯装散漫地道,“神坞族建国立号,说起来也有我的功劳,正巧我近来得闲,便来看看。”解释完后,他还朝夜迟瑟挑了一下眉,“怎么,夜太子不欢迎?”
夜迟瑟沉着脸冷哼,“三爷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吧?”
贺老三环视了一圈满墙的美人画像,一边笑一边打趣地询问,“夜太子可是挑花了眼?可否要我帮你挑选?”
夜迟瑟脸色直接黑到了底,语气也冷硬了,“三爷当初为本王的姻缘指点迷津,可是只为了愚弄本宫?”
闻言,贺老三扭回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夜太子,你这话可真够伤人的,我贺老三行走江湖几十载,从未打过半句诳语!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不讨女人欢心,你怎能怨上我了呢?”
“哼!本宫乃神坞国太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本宫需要讨好谁?”夜迟瑟一声冷哼,满眼都是冷傲和不屑。
“呵呵……”贺老三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我还当夜太子犯了相思病,秉着一番好意前来开导呢,没想到是我想多了。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夜太子欣赏美人画像的雅致了。”
说罢,他便起身。
“你!”夜迟瑟猛地一震,紧接着闪身到他跟前。
“夜太子这是做何?”贺老三讥诮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夜迟瑟脸上的冷气散去,眉眼微微垂下,颇有几分别扭地道,“还请三爷解惑,那景小玓真是我此生良缘吗?”
贺老三突然问道,“夜太子,你可知为何早前与你定亲的女子都无故病逝?”
夜迟瑟眉心锁得紧紧的。
贺老三又笑着问,“这其中的缘由你不知不怨你,那你可知景小玓是何来历?你知道她和钰王妃之间真正的关系吗?”
夜迟瑟眸光犀利地瞪着他,“难道她们不是手足姐妹?”
“呵呵!”贺老三笑着坐回椅子上,像看稀罕物件似的打量他,“你们在一起也有段时日了,你竟连她的底细都没弄清楚,你说你还想她做啥呢?不如趁此机会死心吧,也省得我成天到晚替你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