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洪武十二年,六月十六,天气晴,柴府卧房 话说柴玉这一昏厥,已过三日,母亲李氏终日房内陪伴,以泪洗面,盼望儿子能早点醒来。 这时屋外帘栊一挑,李氏回头看去,见是丈夫柴大忠进门,后面紧跟一人。见此人身穿官服,仪表不凡,遂立刻起身垂立在床边,不敢问话。 柴大忠笑对那人道,“此乃贱内李氏”,又转头对着李氏说:“还不快来拜见太医蒋大人”。李氏微微屈了个万福,道声安后转身离房而去。 见李氏已走,柴大忠招呼蒋太医坐下,说道:“自从三日前玉儿追贼惊驾后,一直昏厥不醒,今早又被章大人叫到御史台,听闻大人到访,故相约大人来家中一叙,大人此次能来,柴某府上蓬荜生辉,甚为荣耀。” 蒋太医躬身施礼,说:“不敢,听闻圣上三日前于东门外受袭,恰遇公子出手相救,龙颜大悦,今上又闻公子多日不醒,特命我来御史台找你,为公子治病。” 柴大忠回:“那就有劳太医费心了,我们现在开始吧。”并吩咐下人为太医净手,蒋太医遂开始医治柴玉。 一阵望闻问切后,蒋太医啧啧称奇,转头对柴大忠说:“柴大人,从脉象上看,公子并无大碍,呼吸平稳,心跳有力,但就是不醒,其中必有缘由。我看公子印堂中隐约有黑气笼罩,阳脉似被压制,体内阴气潺潺,好像是中毒的症状,又似不是。” 柴大忠听闻皱了下眉头,不解的回:“此儿我从小用金蝉蛊豢养其身,不近万毒,普通毒物不能伤其半分,不知此次他又会中何种毒药?” 蒋太医略微思索了下,说:“看似像阴女之毒,我多年前游历四方,曾听闻江湖上有一种功夫,施用者为年轻女子,此女极阴,终身不能嫁娶,能口喷阴气压制男子阳脉,如不拔除,七日后中毒者必将萎靡身死,不曾亲眼见过,不知真假?” “哦,有此怪事,那敢问太医此病如何医治?” “柴大人莫要惊慌,此毒虽然凶险,但并非无法可治,看我即刻为公子拔毒。”说罢蒋太医从身后背囊里拿出一卷物品,打开外面包缠的锦纱后,露出一个精致的银盒,翻开盒盖,见盒内装有数十支金针。蒋太医从中挑了一支,转头对柴大忠说,“我施针之时需要全神贯注,请府内莫要喧闹。” 柴大忠听后起身说道,“我守住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来侵扰到大人,请放心施针。”说罢垂手站立在门口不再多言。 蒋太医见状,就不再顾虑,口唱穴歌,用重针在柴玉头部前庭百汇等督脉诸穴开脉,又用中针封住其阳明、少阳、太阳六脉,再从头至脚按续用轻针缓缓行走任脉,扎入厥阴、少阴、太阴六脉,针行至下阴脉,即刻拔出上阴脉,将柴玉体内所存阴气缓缓导至四肢,直至四肢末端阴脉仅存四针便不再拔除。此时再看蒋太医,额头鬓角皆被汗水所浸,神貌甚为疲惫。 柴大忠见状,刚想上前问候,被蒋太医缓缓摆手拒绝。太医歇了一盏茶的工夫,猛然站起,深吸一口气,双手飞动,沿头到胸,从胸至腹,再行四肢,按阳脉诸穴顺序,快速将六脉留针拔出,直至最后四针阴脉处,太医口中默念苍天保佑,不再犹豫,伸手拔针。 “啊~~~”柴玉一声狂叫,只见四肢真气冲出,已然醒来。再见蒋太医,早已瘫软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可见刚才施针颇费其精力,一旦结束,就再也支撑不住了。柴大忠马上上前扶住蒋太医,高声呼唤下人打来热水,亲自为他净面洗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夫人李氏听说儿子已醒,也急忙赶至柴玉卧室,冲到近前给蒋太医下跪,蒋太医撑起身体,扶起李氏,叮嘱其赶紧去看柴玉。 李氏一把抱起柴玉,又亲又揉,泪水夺眶而出,口中不停反复道:“我的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为娘了,你受苦了。。。” 此时柴玉刚醒,神情尚在恍惚之中,待双眼逐渐清晰,看清是娘,便安慰李氏,“娘请放心,孩儿既然已醒,就没什么大碍了,害娘为儿操心,是孩儿不孝”。 这时柴大忠和蒋太医也已走到床边,询问柴玉中毒经过,柴玉回想了下,便将那日在桃林被另一个黑衣人烟气暗算的事讲出。而柴大忠和李氏关心儿子病情,也询问蒋太医此病缘由。 蒋太医说:“如果我猜的不错,公子应该就是被这个阴女暗算,中了阴毒封住了阳脉,我刚才施针,封住公子周身阳脉诸穴,又将公子体内阴毒导至四肢,最后拔开封阳的金针,公子体内阳气就如泄洪之水,将淤积在体内及四肢的阴毒冲出,周身经脉顺畅后,公子自当苏醒。” “原来如此,那此女是何来历,小儿后续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柴大忠又问。 蒋太医回:“公子已无大碍,只是刚醒,身子比较虚弱,我一会开付方子,给公子补气固阳,公子再歇息个三两日,应该就能痊愈,至于此女背景,下官委实不知,请柴大人另行打探。”说完,蒋太医又看着柴玉说:“公子切不可再中此毒,此毒极伤阳脉,如若再中,下官也就无能为力了,谨记谨记。”柴玉允之。太医见已无别事,就拱手告辞,柴大忠与李氏送其至府门口,期间柴玉翻开被窝想下床走走,忽见那日身上衣物尽被除去,换了便服,心下大惊,赶忙扶墙至前厅追问父母。 “父亲母亲,书,我的书呢?” 柴大忠夫妇见柴玉来到前厅,急将其扶往座椅,李氏关切的问:“孩子你怎么出来了,什么书?为娘没看到有什么书啊?” “书,就是我那日身穿衣物怀中的四本书,娘你见到了没?” “没有啊,你的衣物都是娘亲手洗的,没见你衣服里有什么书啊,倒是有一扎书信,在你父亲手中?” 柴玉听后急的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当下把那日在章普房中发现密层,找到四本书的事告诉了柴大忠,柴大忠听后,结合刚才柴玉所说桃林受袭一事,缓缓地点头说:“那书必是阴女乘你昏厥后取走了。” “父亲,那个被我射下来的黑衣人呢,抓住了没?” “没有,那人被你射下后,又有一黑影急速窜出,背起那人速速逃去,据当时守卫城门的禁卫军说,背人者速度极快,当时一道烟雾闪过,两人俱已踪迹不见。” “烟雾?父亲可知此为何法?” 柴大忠眼望窗外,许久道:“玉儿,我们家的功夫并非家传,年轻时为父曾在嵩山少林寺学艺,拜当时的后堂首座惠岸大师为师,他曾说过,蓬莱东去千里之外的海上,有一倭国,此国人不受教化,以杀戮抢夺为生,倭国中盛产妖人,能祛风御水,训火驱电,极善用障眼法,结合你三日前所发生之事,为父怀疑你是不是遇到了倭国妖人?如此妖人现身于我大明土地,看来朝中必将不得安宁。” “孩儿也觉得有此可能,不过目前敌暗我明,尚不能断定,待孩儿慢慢查访。”柴玉说完,忽然围着柴大忠转了一圈,上下打量道:“原来父亲也是有师傅的人啊,孩儿还以为父亲您是天资聪颖自己领悟的,白崇拜了您这么多年,”说罢做了个鬼脸。 “顽皮,讨打么?”柴大忠做了个作势要打的动作,李氏急忙上前拦住,“你们父子别闹了,玉儿刚刚苏醒,身子还很虚弱,你这个做父亲的也没个父亲的样子,赶紧扶孩子进去休息把。” 说罢,一家三人说说笑笑的走入内堂。 明洪武十二年,六月十九,天气阴,御史台府 话说柴玉经过两日修养,身体已感恢复如常,今日便迫不及待的回到御史衙门面见章溢。 “金蝉子,你受伤刚刚痊愈,怎么不在家多歇息几日,这么急着来衙门点卯?” 柴玉见章大人正襟危坐在衙门正中的案桌前,言语中似有调侃,又有关切,当下不敢造次,正言回道:“启禀大人,卑职名叫柴玉,私以为大人不应学江湖人士说话,叫卑职诨号,且几日前漕运码头一案错综复杂,未向大人禀告前,卑职诚惶诚恐,心甚不安。” “好吧,那金。。。柴玉,你将案情从速向本官报来。”章溢见柴玉一脸认真,便当下严肃起来。 于是乎,柴玉便将十三日那天在漕运码头,发现书籍、验尸失火、追踪黑影、桃林遇袭以及射贼救驾等事一一告知给章溢,章溢手捻须髯,一声不发,静静听着柴玉的汇报。 事情呈述完毕后,见章溢并未急于询问,柴玉便又说:“敢问大人,章普之尸可曾送到?” “那夜林震已派人送到我处,已在内堂陈放多日,本官也请了仵作医生多人查验,尚未得出死因,章普乃我妻甥,遭此横祸,在结案前亦不能处置其身,我内人已经和我闹过多次,本官也甚为头疼,柴玉,你有什么线索?” “禀大人,三日前蒋太医为我施针拔毒,下官突发奇想,针灸可以救人,是否也能杀人?” “哦?详细道来。” “章普尸身并无任何伤痕,亦未曾听说他近日患有恶疾,忽然身死,其中必有蹊跷。常人下针过后,身体多半不留痕迹,是否是因针灸而死?还有那夜他的二姨太身悬绣房,脚底留有一扎书信,上写她因章普常年跑船不甘寂寞,与管家章福私通,今章普身死,甚感后悔,无颜面再活于世上,故上吊殉情,随亡夫而去。”说罢,柴玉从袖筒内取出书信,递于章溢观看。章溢看后,果如柴玉所言,一字不差。 “那照你看来,此案案情是否如此?” “在下以为,章普死前是否施针,可请仵作用热水按伏尸体各处血脉,施针痕迹必可显现,至于二姨太和章福是否有奸情,又是何人为章普施针,只要提审章福,一问便知。” “章福已在那夜被烧身死,章普卧房火灭后发现两具尸体,想必一具就是那仵作沙九,另一具尸体身上未烧化饰物经码头下人辨认,乃管家章福之物。” “什么,章福已死?”柴玉闻听吃了一惊,脑中瞬间闪过那日各种细节片段,此案脉理逐渐清晰起来。 “那按柴捕头看,此案该如何了结?”章溢见柴玉正在沉思不说话,遂接着问道。 “禀御史大人,下官认为,章普死因有疑,二姨太和章福之死,明显有人嫁祸栽赃,想把案情引导至奸情杀人,如果章普果真是被人用针灸杀害,现在这三人都已死,何人所为已不为人知晓,更何况那日卑职在章普房中发现的4本类似账本的书籍是本案关键,其中一人拿走书籍却留下同在我怀中的遗书,实有引导案情的嫌疑,且这两名黑衣人不惜杀人放火,无非是想毁灭章普尸身及本案关键证据,今书籍已经已经被其中一人取走,线索已断,此案就此成了悬案,望大人明察。” 章溢听罢,一拍桌案,大声赞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分析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既然此案已成悬案,便暂且挂起,明日你随我入宫面圣,上次你救驾有功,圣上对你颇为赏识,已下旨让我带你觐见。” 第二日早朝结束,章溢便带柴玉至皇城偏殿拜见朱元璋。 二人施礼述职完毕,朱元璋便对柴玉说:“那日你与行刺朕的贼人在桃林追逐,你背弩救驾的事情,朕在城楼上观看的一清二楚,朕见你一表人才,功夫了得,可否愿意来朕身边做个带刀侍卫?” 柴玉听言慌忙跪倒,俯首大声唱诵:“谢陛下隆恩。”刚欲继续答复,忽感身边章溢眼角掠过一丝寒意,脑中想起那日父亲所提将自己为质与章溢之事,顿觉背脊冰凉,冷汗直冒,缓缓抬头答复朱元璋说:“臣与臣父两代皆为御史张大人府臣,捕盗辑贼,捉奸拿赃。今章大人身为御史,弹查百官,维护京城治安,身边急需信任之人辅佐,且臣身为捕头,只会办案捉贼,别的事情万般不会,更不敢有非分之想,此生能陪伴章大人左右,臣愿足矣。” 朱元璋哼了一句,“不识抬举”,小声自说道,便拂袖而去。至此,朱元璋深恶章溢拥人之术,对其升起反感之心。 而柴玉,亦自控制不住的颤抖,待朱元璋走后才敢爬起,回望章溢,见其嘴角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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