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走后,柴玉跟随章溢退出宫门,回到御史台府。今日无紧急公文处理,章溢便唤柴玉进入内堂闲聊。 “刚才圣上欲授你皇宫侍卫一职,虽然只有五品,但能日日沐浴天恩,不久必能飞黄腾达,你怎敢推辞圣意,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么?” “卑职不敢。诚如刚才卑职回复圣驾所言,卑职此生能侍奉大人,心愿足矣,万不敢妄求天恩垂怜,况且天恩难测,卑职初出茅庐,就能得到大人的教诲和庇护,都已经实属难得,又怎敢行越俎代庖之事?” 章溢闻之大喜,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懂得节制,孺子可教也。” 柴玉遂言:“府台(御史一职可设府,故亦可称呼府台)大人,今章普尸身检验结果如何?” 章溢唤来师爷,询问章普验尸一事,师爷回复,昨日按柴玉所教之法验尸,果然在章普太阳、百汇、天柱、神庭等穴位处映现出红点,看来章普死前曾的确被人施过针。后柴玉建议调来码头下人问讯,差役问询后得知章普因常年跑船,日晒风吹,近些年来风涎入脑,常唤头疼,最近几月常有个道人进入内堂,说是能看头疼之病,但此人每次来都是二姨太和管家亲自招呼,别人都不知晓其姓名。 “由此看来,此道有杀章普的嫌疑,但无人认识,目前当事三人已死,这该如何是好?”章溢问。 柴玉思索片刻,回:“就算有人认得此道,恐怕该人目前已经不在京城,极难寻找。大人有没有想过那两个黑衣人,此二人在我验尸取书时忽然出现,码头随即又起两场大火,二姨太和章福又莫名身死,最后在皇城东门卑职射伤一人后另一人毒晕卑职,偷书救贼,看来此二人于本案有重大牵连,我们何不将精力放在缉拿此二人身上?况且从二人行事手法来看,极像海外倭国妖人,卑职愿去寻访此二人,将其捉拿归案。” 章溢听罢,想了想说:“也只能如此了,但上次行刺皇上之事,圣上震怒,已限期我百日破案,而人海茫茫,你又能往哪里去寻找呢?” “大人,卑职有鸡司晨犬守业之能,最近几日,常觉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况且此二贼非寻常盗贼可比,目前他们出现在我朝境内,必定不会是简单来由。我想,就算我们不找他们,不日他们也会主动找上我们。我父恩师惠岸禅师好像对倭国情况颇为了解,要不我回去询问父亲,先找惠岸查询倭国妖人线索?” “可,那你速办,在此期间,不用日日回衙门点卯,有甚消息速来报我。” 柴玉诺之,辞别章溢,回到家中。 “父亲,父亲在哪里?”一进家门,柴玉便迫不及待的寻找父亲。管家柴禄忙迎上来说:“少爷看你风风火火的,老爷在后院练刀呢。”忙引柴玉走向后院。 “柴禄你忙你的,我与父亲有事商议,不用你去。”说完柴玉便向后院跑去。 此时柴大忠正在练柴家旋风刀法,刚走到十六招,见柴玉过来,忙吐纳收招,将刀还鞘交予下人,甩了几下手臂,拍了拍身上尘土,对柴玉说:“我儿何事惊慌,近来不曾见你如此,有什么大事否?” 柴玉上前用双手拽住父亲左臂,低声说:“父亲随我进内堂商议。”遂父子二人并肩走入内堂。 进屋后柴玉拉来两把太师椅,与父亲相对而坐,柴大忠问:“现在左右无人,你有啥事可以说了吧?” 柴玉遂把今日进宫面圣辞官,后又在御史台与章溢对话细节一一说与柴大忠听,柴父听完后,拿起柴玉左手,以双掌重重握之道:“我儿做的对,你且听为父道来。” “御史中丞一职,乃朝中机要,有弹劾百官之权,此次圣上命章溢担任此位,必有其之深意。为父跟随章大人多年,深知此人手段,其人并非像外表显现之懦弱中庸,吾儿为其办事,自当小心谨慎。自洪武初年以来,朝内已换六任宰相,除现任宰相胡惟庸外,此前五人无一善终。胡惟庸为相多载,日渐嚣张跋扈,另加太子朱标已入壮年,圣上日益老迈,各方势力相互较决,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为父深感欲有大事发生。另章普乃章溢心腹,执掌漕运多年,在此圣上欲重修宫殿之时,忽然身故,背后必有势力操纵。而章溢乃太子旧部,圣上虽用其才,但是否信任与他,尚不可知,君恩难测,伴君如伴虎啊。近日又有倭国妖人入境,为父觉得必为其中势力所趋,我儿查访之时,需万分小心谨慎,以免舟入漩涡,难以自拔。” “孩儿谨记,目前孩儿也无线索,之前爹爹提到师尊,称其对倭国甚为了解,所以孩儿想去找师尊,寻找那两个黑衣人线索,我想从他们身上,必能探寻出幕后真凶。” “好,为父下山以后,已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尊师,前几年在泉州办案,巧遇年少时少林学艺时的师弟,从他口中得知我师于十年前出少林去九华山讲经颂法,后便留于九华山法隆寺内住持,因这些年我常年办案脱不开身,早想去九华山拜见我师,此次我儿既然想去,不如和为父一起,也圆了为父再见恩师之心愿。” 柴玉想了想,说:“父亲不可,一方面师尊目前是否还在九华尚未可知,另一方面这几日孩儿总觉得暗中有人在监视我,如果父亲和我同去,家中谁人照顾,目前孩儿还在查此悬案,家中不得不防,不如孩儿先去,如寻得师尊,到时再和父亲母亲同去探望,这样比较稳妥。” “我儿果然心细,说的有理,那你就自行前往,为父就在家中留守,静候我儿佳音。” 第二日一早,柴玉收拾好行装,百宝囊中各物整理安放妥当,背上绣春刀,和父母辞别,走西南往九华山方向赶去。 明洪武十二年,六月二十三,天气晴转暴雨,AH马鞍山 话说柴玉从家中出发,沿官道一路向西南方前行。近几年虽然陪着柴大忠走南闯北破案辑贼,但自己一个人出远门,还属首次。因其不喜骑马,又觉九华山离金陵仅六七百里,按自己的脚程,五七日总能赶到,便也不着急,一路游山玩水,乐的自在。 回望金陵城已经远去,前方山峦叠嶂,又值初夏,草木繁盛,花香沁鼻,这几日郁积的幽闷之感顿时消了大半。 走至中午,暑热难当,便想找片树林避避暑,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待过了正午再走。于是柴玉在前方寻了片树林,找了个大树靠下,拿出背囊中的干粮,兀自吃起来。还没吃得几口,忽见天上风云急转,刚刚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滚滚乌云正向自己飘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此日头怎似个孩童,阴晴不定,真是倒霉。”柴玉自语喃喃道,又大口啃了几口干粮,放入包裹中。起身拍了拍尘土,暗念心诀,施展起追风步法,向前方山峦处急奔而去。 柴玉边跑边抬头望去,见此山势中间低两头高,形似马鞍状,自己也不知道此为何地界,只想快速寻到村落人家避雨。正急行中,豆大的雨点已掉落在脸庞,天空越来越暗,远方隆隆的雷声渐近,心道不好,便又加快步伐,象阵风一样在山道中疾行。谁曾想,刚跑了二三十丈,便见山路右转,于是想收住脚程,在此同时,一道白光掠过,竟刺得双目无法睁开,耳边一声惊雷响起,原来是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打在距离两丈远的山路拐角处,饶是柴玉轻功了得,也是躲闪不及,被震得连打了几个滚,收不住势,竟沿左边悬崖翻落下去。 这一变故惊得柴玉急打冷颤,在空中以头下脚上得姿势急坠入山谷,就在此时丹田中愤然涌起一股暖流,双掌激射出两股真气,在气流的冲力和惯性下,柴玉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情况下将身体反转,但还是无法阻止下坠之势。好在翻落位置离崖壁不远,在磕碰了几块突出的岩石后,乱甩的双手终于抓住了一颗藤曼,就这样,柴玉悬于半空上下不得,抬头望去,离跌落处竟有十数丈距离。 柴玉深吸了一口气,正想用劲慢慢沿藤曼往上爬时,忽然发现自己跌落处的崖边探出一个人影,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容貌身形,只见此人甩手扔出一支暗器,寒光一闪直奔柴玉肩头而来。此时的柴玉双脚腾空无力可借,眼见暗器打入自己的左肩,便再也支撑不住,双手一松,往崖下落去。而眼泪也不自觉的从双眼涌出,围着脸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柴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那人见柴玉消失在深谷中,身形一纵,消失在林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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