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送官本就不便,况且深更半夜的出这事,按着姜氏的仆人手力也不轻,姜氏被他们推搡间险些摔倒在地上。
马夫驱马车在暗夜中赶来,瞧见姜氏的时候一脸晦气,啐了她一嘴:“本是该睡觉的时候,居然发生这事,大晚上晦气的很。”
仆人也颇为无奈,叹了口气:“我等何尝不是,本都睡着了,竟发生这种偷盗之事,得了,到了官府还得登记什么的,看来今夜注定睡不了好觉了。”
姜氏虽看过太多人的冷眼,可眼下被下人欺负心中有些气闷,她呵斥一声:“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敢跟我这么说话?”
那仆人手又用力几分,姜氏疼的身子都半伏下去,边摁着边相视笑笑:“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谁?我看看你这吹牛的本事如今是厉害不厉害?”
想着方才岳银厢和宇文长英的背影,她的心就绞的痛,这些年她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搭给了这个女儿,想着宇文长英身子不好,若是有一日暴毙了,她是不是能去岳府做一个正室?
再或者依靠着女儿嫁进岳府,委曲求全做一个妾室?
那现在看,一切都好像都自己痴人说梦。
姜氏想了想,苦笑几分:“我可是你们大小姐”
“等会”
一个清冷的声音将她打断了,姜氏诧异的回过头,见岳银厢一只手提着裙角,另一只手执一盏灯笼,小跑过来。
马夫和仆人想听她说完,可见大小姐过来,赶紧朝她行了礼。
岳银厢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事与这妇人讲。”
岳银厢吸了吸鼻子,还好提前了一步,否则若是送去官府,将这事捅出去让宇文长英知道了,那还能有她好果子吃吗?
虽然埋怨姜氏,可眼下也只能讨好她。
她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姜氏,见众人都退下了,这才叫了一声:“娘。”
这个字让方才万念俱灰的姜氏有了几丝希望,她看了岳银厢好一会,这可是第一次听她唤自己娘。
岳银厢用手覆着姜氏的面颊,肿胀的面颊让姜氏看着狼狈极了:“娘,疼吗?”
姜氏摇摇头:“娘不痛。”
“我已经和爹说好了,到时候这笔生丝过来之后,就让娘进门。”岳银厢扑在姜氏的怀中,直接哭了出来:“爹一直说娘会体恤他,可女儿着实看不清娘受这么多的委屈,今日还打了娘”
岳银厢说着,狠狠的在自己脸上抽了一把,还要继续,被姜氏拦下了:“娘懂的,银儿还是莫要折磨自己了,娘不委屈,娘会等。”
“可娘要被送进官府了,这官府定会将给娘施刑,到时候娘会比现在还委屈”
姜氏看到月银厢如此为自己着想,心都快跟着化了:“放心吧,这件事娘会咽到肚子里,不会说的。”
“娘放心,爹爹已经找好替娘进府衙的人,到时候暗中给娘送回姜府去。”岳银厢依然抽泣:“若是玉蓉姐姐要来救娘,事情哪至于发生到现在的地步?女儿只是觉得她拉断了我的手,想给她点教训罢了,谁知她竟放任娘让人关起来,视而不见,真是有些没良心。”
姜氏见他二人竟如此为自己打算,方才的阴郁消退了一半,又想起姜玉蓉竟不来救自己,心中更是烦闷:“你还叫那白眼狼姐姐?她也配?”
“她是娘生的,自然是银儿的姐姐”岳银厢擦擦泪:“只是,方才娘被银儿打成这样,会不会怪银儿?”
姜氏见她哭,心中跟着阵阵抽痛:“自是不会怪你的,你别担心,姜玉蓉拉断你手的事,娘自会让她用别的法子还回来。”
岳银厢赶紧摇头:“让娘受委屈,银儿这个仇不报也罢。”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左一句娘又一句娘,叫的她心都化了,还想用尽法子让她进岳家的门。
不像姜玉蓉,和她那个爹一样,性子倔的要命,还不会服软,若不是岳银厢缺银子,她又实在没了生存的本事,她是断不能费劲心力将她从山上接回来的。
姜氏眼中眼泪打转:“银儿放心吧,到时候她给你的委屈,娘会让她还回来的。”
林管家在暗中听到这话,简直是听到了今年的最大的一出戏,他眼睛转的飞快,这宇文长英真的是料事如神,竟真的知道这二人有什么瓜葛。
他赶紧一路折了回去禀告宇文长英,顺便告知了这人的身份,还说了偷梁换柱之事。
宇文长英听到这个的时候,并不惊讶,
一个偷盗的罪名自是弄不倒姜氏。
前几日姜府嫁女儿进沈府的事,人尽皆知,她一边抱着沈府的大腿,一边打着进入岳家的准备。
只是这十几年的算盘与阴谋,让她觉得心灰意冷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恶心。
打倒一个姜氏还会有无数个姜氏涌出来。
难怪当时他不嫌弃自己不能生育,还待她极好,原来是为了不停的剥削她的价值。
她神色恍然,可心境却是经历了暴风雨之后的清明,整个岳家,是看中了她的人脉,能踩着她爬的时候就用力爬,爬不动了就将她扔出去。
打那批丝的主意是吧?
宇文长英看向窗外,唇间缓缓飘出了一个笑意:“甚好。”
林管家退出前,问了一嘴:“那老爷暗中将姜氏替走之事?”
“你就给我拦在肚子里。”
如今日长夜短,睡得不甚安稳,姜玉蓉天蒙蒙亮就醒了,朦胧的光线下,有只手不轻不重的搭在她的腰间。
姜玉蓉撩开那只手想要起身,谁知那只手扣的更紧了:“再睡会。”
“夫君,玉蓉实在放心不下我娘,那日我看她买胭脂便有些奇怪,她可从来不用这些东西,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
沈子扬并不想听她一直提及姜氏,怏怏道:“一会你回门大可亲自问问她。”
姜玉蓉听说要回门,一下子精神起来了,直接坐了起来,惊讶道:“夫君说我娘回姜府了?”
沈子扬掀开眸子,见她起了身,遂又将她按了回去:“自是的。”
姜玉蓉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答的认真,悬着的那颗心才落了下来。
“昨夜那烟雾是夫君放的?”
这事承贤也看到了,眼下也没法失口否认:“是的,当时没法子了。”
姜玉容暗暗点了头,虽然闻着有些熟悉,又觉得应该这种迷药味道应该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姜氏平安回了府,这个事她不想过多纠结,只想早些回去探望一番。
他盯着松散衣衫下的脖颈,心思又有些飘然,这小娘子吧,聪明是聪明,不过那聪明全用在他身上了。
至于姜氏那,她可是傻的要命了。
提起姜氏,他觉得那人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能让他借鉴一下。
比如,平日是如何给姜玉蓉灌汤药的?
眼看着天光缓缓亮了起来,沈子扬也睡不着了,便拉着她起了身。
备好回门礼后,姜玉蓉将自己狠狠的收拾了一把,沈子扬也不甘示弱的拿出了套云锦长袍,穿在了身上。
看起来珠联璧合,格外的登对。
姜玉蓉马上就要见到姜氏了心情颇好,而沈子扬听承贤说姜氏被打成包子,心情也不算差。
去姜府的途中,姜玉蓉注视着他,心头突然跳了一下:“夫君可真俊朗”
“夫人也明丽的很。”
姜氏心惊胆战的回来之后,就听仆人说今日要回门,她涂了些消肿的药,又拿了不少的脂粉将脸敷的厚厚的,才站在门口迎接。
她心中还是有些烦闷,会不会是昨日那个厨娘没有把信交给姜玉蓉手上?
虽她并不高兴,可站在门口的时候,也挤出了一贯的笑意。
不消片刻,一辆马车正踩着熹微的晨光朝这边走来,停在了姜府门口。
姜氏笑着迎接,因为笑意有些浓,她脸生生的疼。
沈子扬掀帘从马上跳了下来,余光瞥到沈氏脸的时候,强强的忍住了笑意,看向了轿内。
姜玉蓉由翠喜扶着下了马车,沈子扬冲她伸出了手,姜玉蓉挽住他的手的同时,却不小心看到了姜氏的脸,花容直接失了颜色:“娘,你的脸?”
这事自然是不敢和姜玉蓉说的,姜氏早已想好托词,见她问赶紧答道:“不小心摔的,摔的。”
姜玉蓉还想问,被姜氏转了话题:“这几日娘忙的晕头转向,却忽略了你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姜玉蓉瞧着她的脸,完全心不在焉:“挺好的。”
姜氏的脸肿的厉害,泛着浓重的红黑色,看着甚是吓人,若是摔的,两侧脸怎会摔的如此匀称。
诚然姜玉蓉相信姜氏,也是不信这番推辞的,遂话锋又转了回去:“娘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知这事是跳不过了,姜氏拉着她往院内走:“堂内说吧。”
大门到堂内这一段路,她时不时就看看姜氏的脸,走的是心惊胆战,一脸的担忧。
而沈子扬虽心中了然,可也时不时露出关怀的神情,随着二人一路回了堂内。
步如堂内后,二人朝堂中的姜氏敬了茶,行了礼,才入了座。
姜玉蓉看着她的脸,觉得心中实在是难安,若不是她去了一趟云承山,她何故被人欺辱成这般,想着因为她的冲动害了姜氏,她的心更是难安:“娘,是不是江家打的?”
姜氏听到这话,眸光一暗,这些年,她虽对她不尽全然的关心,可五岁之前也是挖心挖肺拉扯大的,可这小贱蹄子既然知道这事,却不救她,还真是如岳银厢所说一致。
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