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蓉与沈子扬从沈氏房中出来之后,没走多远,便有一个黄衫襦裙妙龄少女提着裙角往这边走来,年约十二,见到他们的时候,脚步又快了几分。
“阿嫂。”
少女容貌清丽,声音又脆甜,可沈子扬见到她的时候,却不由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痛。
少女却是看也不看他,目光一直落在姜玉蓉这里:“还说去母亲堂中看你,谁知昨夜睡的有些迟,时下起晚了。”
眼下女子应当是沈子扬的妹妹,她一脸喜庆一直在笑,看到她便有说不上的欢喜,手有些忍不住抚了抚她的鬓角。
沈子扬瞧着二人如此亲密,他倒是有些像局外人了:“沈子茗,你只是时下起晚了吗?”
“阿兄将阿嫂借我一日可行?”
沈子扬:“???”
“方才长嫂那来人了,说请了个得道高僧过来,眼下京中贵女都过去了,我想带阿嫂也过去,正好拜见一下殿下。”
沈子扬眉毛一挑:“既是高僧,如此多人还不累坏了?”
沈子茗瞥了他一眼:“阿兄这就不懂了吧?能有如此修行之人,所到之处必是佛光普照,边上之人还能不沾染佛气?”
“哪个寺的?”
“净昭寺。”
姜玉蓉在错愕中抬起头,原本漆黑的眸子,眼下瞬间浸了水雾:“你说是哪个寺?”
沈子茗眼下看到了沈子扬勃颈处的伤,不由细细看了看,没注意身侧之人的反应,淡淡道:“净昭寺。”
“阿兄这伤是如何来的?”
小妹心思单纯,沈子扬也懒得过多解释此事,他手抚了抚脖子:“昨夜房内进了恶犬,不慎被咬了。”
“啊?”沈子茗心中阵阵心痛:“阿兄可是要当心传说中疯狗病。”
“那你们去吧。”
沈子扬瞧了姜玉蓉一眼,丢下这句后,挥着折扇跨步离开了。
沈子扬刚走,沈子茗就看到了姜玉蓉那张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的脸:“阿嫂这几日还是莫要与阿兄同房了,听闻那疯狗病若是传染了,会咬人的。”
眼下并不是纠结恩怨的时候,她使劲的冷静下来,竟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她朝沈子茗问:“你可知那高僧的名号?”
沈子茗笑意浓浓,声线颇甜,拉着她便往后院走去:“你到了便知道了,快些走吧,晚些公主府门都会赌死的。”
马车驶出了沈府,一路朝着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门楣光耀,富丽堂皇,眼下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都在争先恐后的目睹那高僧,若能让那高僧指点一二,那得是人生多大的幸事?
公主府给的理由是昭华公主身子不适,才将这些人挡在了门外。
因着来人身份特殊,只要她们不出格,公主府的侍卫并不敢多管。
沈子茗跳下马车,拉着姜玉蓉穿过人群:“让开让开。”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了声:“谁家的人?竟没有先来后道?”
别看沈子茗年纪不大,可那声音却异常的尖锐,她瞥几眼人群,拉着姜玉蓉的手竟是一刻不敢松懈:“哪有来自己家,还分先来后到的?”
侍卫见到来人,朝她行了礼:“沈大大。”复又看到了身边的人:“这位是?”
沈子茗指了指她:“这是我阿嫂,都是一家人,快快让我们进去。”
门口侍卫也瞬间明白了,赶紧给二人让了路。
沈子茗拉着姜玉蓉一前一后进了公主府。
姜玉蓉瞧了门口一眼,有些疑惑:“她为何叫你沈大大?”
“哦。”沈子茗叙道:“有一日,我与阿兄过来,门口有个侍卫说话有些口吃,经常把沈大小姐叫成沈大姐,阿兄当即让他改了称呼叫我沈大大,后来这个称呼传遍了公主府了。”
“原来如此。”
朱红色的大门犹如一道屏障,将人生生相隔。
祈求汲汲佛光之人,多如尘埃,能与佛结缘之人,却少之又少。
昭华公主跪坐于佛堂中,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双唇涂了淡红,只需轻轻妆点,骨子里的雍容高贵之气,便一览无余。
而玄空盘腿而坐,拨弄着手上的佛珠,虽年岁已高,可双目依然亮似繁星,丝毫不见一丝浑浊之气。
昭华公主看着玄空,续道:“玄空主持,可是解开那个梦境了?”
“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念执着,而不征得。”玄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施主太执着了。”
“本宫不想要这个孩子”
“堕胎药都打不下的孩子,自是与施主有缘,又何须执着呢?”
昭华公主潸然泪下。
这边正说呢,沈子茗拉着姜玉蓉已经到了门口:“长嫂?”
昭华擦干泪,平复了下情绪,应了声,吩咐道:“让她们进来吧。”
紧闭的门扉推开了,阳光一下子变闯了进来。
玄空望着一闯而入的阳光:“施主不妨试试,推开这扇门,心中所执所念,才皆会被阳光所覆盖。”
而他,看清了门外步入屋内的女子,方才平静无波的脸,掠过了一闪而过的波澜。
入了佛堂后,二人皆朝玄空施了礼,复又拜见了昭华公主。
昨日沈子扬成婚,她实在是没心思去,便借口喜事冲撞推辞了,可天知道她多想撞一次,可还是有些狠不下心。
这日也是初次见到这个新娘子,她生的粲若仙莲,昭华公主柔声问:“你便是玉蓉吧?”
姜玉蓉见到师傅思绪万千,可面上也没有失礼,朝昭华公主福了福身子:“是的殿下。”
昭华公主也没什么架子:“你也叫我长嫂便好。”
眼下已近晌午,门外侍女通传:“殿下,眼下到了用斋饭的时候了,要等等吗?”
昭华公主怀孕后便一直食用斋饭,现下有了身子越发饿不得了,她道:“不等了。”
说完,又看了看玄空:“师傅用完膳再走吧。”
玄空道:“不叨扰殿下了。”
玄空没有停留从佛堂中走了出去,三人皆来到后院为他送行,玄空身上的袈裟在阳光下褶褶生辉,光艳夺目。
刺的姜玉蓉眼泪潸然。
沈子茗看了看她:“阿嫂怎么了?”
姜玉蓉抬眼看着他有些蹒跚上马车的身影:“玄空法师太耀眼了。”
耀眼到,同他说一句,都会刺痛她的眼睛。
姜玉蓉不知道,他是没有认出自己,还是依旧在生自己的气。
送完玄空,昭华公主已是又乏又饿了,便由女史扶着移步去了斋堂。
公主府虽表面府里堂皇,可内里修缮方面却越发禅意,就连这斋堂也是参照寺院来修缮的。
众人入了座,侍女们便将斋菜端了上来,出家人讲究餐而不语,这一顿饭吃的极为安静,就连说话颇多的沈子茗,现下也闭了嘴。
食过斋饭,坐在凉亭中,复又絮了些家常,昭华身子有些乏了,不便过多打扰,行了礼便退出了亭外。
门口人群并未散去,沈子茗拉着她往门外走,企图冲开人群,那群女子竟让也不让路,反而还挡的越发严密。
沈子茗气鼓鼓道:“干什么?”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粉襦裙女子,生的是尖酸刻薄,说气话来更是趾高气昂:“你个小屁孩我管不着,她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出生,竟敢踏入公主府的大门?”
沈子茗定神一看,原来是江家正房的三女儿江沉香,江家正房一共就三女儿,一个入了皇宫作了皇后,另一个随后也入了宫当了贵人。
眼下从走路便能看出来头。
江家人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
沈家虽忌讳江家,可沈子茗不以为然,她对江沉香不屑一顾,虽说她们家有皇后,可他们家娶的也是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长公主。
不管如何,俩家人只要不撕破了脸,这个江沉香的手就不敢伸到她这。
沈子茗气定神闲的一只手叉着腰:“我们来自己家,关你屁事?”
江沉香听到这话一脸愤恨,可终究忍住了气性。
随她一同来的那个女子看起来比江沉香稍长些,站出来给江沉香出头:“小贱蹄子。”
说完,一只手便扬了过来,江沉香没想到岳银厢如此沉不住气,有心想拦,可有些来不及了。
沈子茗虽气定神闲,那也是料定了江沉香是不敢动手的,谁知她身边竟有如此莽撞之人。
眼下有手风过来,沈子茗直接缩了缩脖子。
眼看着那个巴掌要落在沈子茗脸上的时候,一只手将那个巴掌拦在了半空中,岳银厢是是没想到这人能有如此力气,左右摇晃却挣扎不开。
姜玉蓉看着她,眼睛浸了冷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沈家大小姐动手?”
岳银厢瞪着她,一脸不屑:“饶是我动手了,你能奈我何?”
随着一声筋骨断裂之响,姜玉蓉松开了那只已是半残的手。
而岳银厢觉得她的手已经不是她的手了。
她已经再也顾不得形象,半垂着手,在地上疼的哀嚎。
沈子茗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下她没有挨到巴掌,刚才骂她的人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直接鼓起了掌。
“阿嫂厉害,阿嫂厉害。”
看热闹的人皆不敢多言,如今闹起来的是可是沈家和江家。
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江沉香也不知道这个岳银厢如此莽撞,还好没打到,若是真打到了,那公主府冲出来人把她扣了,捅到圣上那,吃亏的可是江家。
江沉香暗暗腹诽,看着地上再也说不出话的岳银厢,只能替她道了歉:“方才的事,对不住啊。”
沈子茗挑眉伴了个鬼脸。
岳银厢听到江沉香的歉意,更是五雷轰顶,她诧异的抬起头,冷汗已然盈满了脸颊。
江沉香续到:“女侠能不能帮表姐将骨头接上,我保证她不会再口出妄言了。”
姜玉蓉看了看沈子茗。
沈子茗现下心情大好,也懒得与她计较,便点了点头。
姜玉蓉俯下身,托起岳银厢的手,往里用力一推。
又是一阵脆响,随之而来的依然是响破长街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