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县的县衙前厅还是以前的模样, 但后堂那边却被特意布置过了。整个后堂都摆上了一张张的长条桌,前面的几张桌子上更是按照座位人数放置了一套纸笔。而在前方的墙上方, 则拉了个横幅写着‘陇县、成纪县第一届年度总结大会’,气氛是相当到位了。
“嘿,这什么什么大会一会儿我说什么啊。”张玉穿着一身轻甲对着旁边的邓羌嘀嘀咕咕。
那些乡勇兵原来都是普通人,现在虽然算得上是一支精兵,但却没有能带兵地将才,当然加上目前李复也没资格任命什么将军的称号, 乡勇兵里面最大的官也就是都伯了。
但这支队伍外出,总要有个领头的人,最后矮个子里面拔高个, 昀哥儿把张玉给派了过去。
比起姜叔这些人,张玉原先出身草莽,也在行武之间混迹过, 加上他本身是凉州人,一口地道凉州话还会各类异族语,所以去带个队伍也合适。这次乡勇兵从外回来,要选两个人开会,来的就是张玉跟邓羌。
一年多的征战, 虽然多是剿匪, 有点小打小闹,可邓羌原本还有些稚嫩的脸却在快速褪去稚气, 甚至多了一些风霜的模样。
“说什么,老实说,外看到什么就说什么,问到什么就说什么。”
张玉啧啧了几声,“我说你小子之前李伯刚刚救你的时候还挺傲气, 但人也是活泼的,现在怎么这样啦,一脸严肃的模样,就跟三四十岁的似的。”
邓羌无奈地看了张玉一眼,没理他。
前面是有衙役领路的,一路到了后堂邓羌就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来的人有老老少少,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们是去陇县跟成纪县中的各乡派出的代表。乡里基本是来了三老然后带一个普通乡民,或者是县轶带一个乡民,这也是昀哥儿要求的。
那些乡民一个个都还显得很拘谨,甚至都不敢坐,老老实实的找角落待着,然后才敢好奇的四周看看。
大概又等了两盏茶的工夫,邓羌就发现人来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看到骞珪来了,骞珪做事很有条理,一个个立刻安排这些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差不多准备好,昀哥儿几个‘巨头’刚好最后出场。
昀哥儿最先讲话,首先上台也不啰唆,“大家都知道,咱们今年陇县跟成纪县都发生了大变化,可是你们中有的人呢嘴笨,心里感受到可嘴巴里就是说不出来,所以咱们开这个会,让说得明白的人清清楚楚地说出来,那你们心里也就有底了。”
昀哥儿说完,就示意骞珪上。
这帅大叔讲话的声音是真好听,肚子里也有货,站在那就能让人信服。
骞珪也不推脱,虽然第一次站到‘讲台上’讲话,让他有些怪怪的,但昀哥儿总是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诸位,明天就是冬至过年,先祝大家新年快乐。接下来咱们长话短说,会议早点结束你们也好早点回家团聚。”骞珪笑道:“首先我跟大家说一下咱们陇县、成纪县去年税收的事,咱们去年交的春秋两税,熟田的粮税按照三十税一已经全部交齐,另外口赋与算赋由县衙剿匪得来的钱财补上。
汉阳郡郡守也已经派了人过来,这些税收也都现场清点带走了。咱们先说说看,今年各乡交税家里有没有困难的?”
今年一年,凉州的整体光景属于不好不坏,所以骞珪跟昀哥儿都想听听这些乡民实际的想法。
下面那些乡民跟三老嘀嘀咕咕,但都不敢站起来。
骞珪笑了笑,“这位三老您叫什么?”骞珪索性点了一个。
点到的三老穿着一身黑色的文士袍,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他压箱底的衣服,平时爱护得很好。就连刚刚坐着,都一直在整理衣物。
这会儿站起来,众人才发现这个三老竟然特别高,这么高的人可是真的少见,而且他头发虽然白了,但给人一种板正的感觉,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当不得当不得,这位大人叫我钟奚就好,我是陇县温水乡那儿的人,祖祖辈辈都在。大人你问起来了,我也实话说。今年我们分了田,但没赶上堎底下乡这样的好时候,到我们的时候春种、夏种两茬都错过了。
我们今年是苦了一点,本来收税之后我们又担心今年冬天怎么熬,但后来县里大人您过来亲自退了口赋跟算赋钱,今年这冬天也就能熬过去了。
说真的,我们没遇到过这样的大好事,这熟田什么都没说就给了我们,就连女娃子都有。
这熟田还收的是三十税一,说以后那个县里来的收税超过这个数的就来县里告,一告一个准,那咱们就有盼头。
我就这么说,今年是还苦点,但我们都能熬过去,不用李大人他们担心。我们乡谁敢说李大人不好,我们自己都不放过他。
到了明年,大人你们尽管来收税。要是哪家藏粮,三十税一都不交,老子揍死他!”
梁国规定的粮税真是三十税一,只是额外被摊派下来的太多。现在按照正常收,还免了人头税,乡民们心里早就无话可说了。
钟奚一口气说完,看别人都盯着他,这会儿脸不好意思地憋红了脸,最后来了一句,“我说完了!”
骞珪一笑,又问别人。
有了钟奚开口,后面其他人也打开了话匣子。
也有人今年不少人都在大力开荒呢,那些刚刚开荒出来的生田今年也种不出来什么。
不过也表示不用太担心他们,因为名下等开荒分生田的人这段时间都是有救济粮领的,虽然不多,但一天喝两顿稀的还是没问题。另外现在工程队很缺人,只要人勤快肯下力气,也能挣一点大钱铜币。
再则现在不只是工程队,乡勇兵那儿需要的衣物全套、鞋子等,都是要找织娘缝制的。这些都不是抽调的妇女服劳役,而是实打实招工给钱的。
还有县衙这儿还增加了不少岗位,比如清洁工。
昀哥儿说现在小摊贩多了,地面不能脏,还需要清洁工每天打扫。
总结来说,生田粮食还少,但是目前也不收税,熟田收税但主要是没赶上春、夏种。今年日子还是苦点,可也绝对饿不死,甚至还比以前好得多。最关键是现在能看到盼头,大家都期待着明年、后年的好日子呢。
当然也有不足。
比如耕牛跟农具还是缺,特别是分得地多,全靠人力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这一点骞珪表示耕牛太难买,但明年会想办法买一批驽马,然后用让各乡的人租借,让驽马耕地。
讲完了总结,昀哥儿又上去拓展了一下明年要做的事。
首先还是种田,今年开春以后的熟田必须全种上,而且几个乡都选选,自己乡里谁种田最好,再让他们比一比,然后县里选三个人给颁发农博士的称号。
有了农博士的称号,县里每个月给他发工资,虽然不多,但是总是有一笔固定收入,关键是还特别有面子。
人选出来了,就让这些农博士去各乡传授经验,争取把粮食种得又好又多,尽可能增产!
另外就是治安队也不能疏于训练,凉州这儿太靠近边境异族,要是遇到劫掠,治安队可以稍作抵抗,等到陇县这儿派兵过来支援。
最后昀哥儿强调,各乡禁止溺杀女婴,还有就是女孩婚嫁,至少要十六岁以后,另外不能强行逼嫁。要是哪个乡发生这样的事,三老等人全部重罚。
对于这一点骞珪跟李复这些人内心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历朝历代都是鼓励女子早婚的,甚至梁朝那位开国皇帝还规定女子十四不婚,算赋是要加倍的。
不过昀哥儿一直很强调这点,说什么结婚太早很容易让女子产子死亡,也一定要趁着这次开会着重强调一次。
好吧,总之骞珪这一点上也没能说服昀哥儿,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田他都分了,这点也没什么不好接受得了。
这场年度总结会总体还是十分满意的,就是快到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个乡就开始问,说明年什么时候招兵啊,能不能多增加一些人数。
然后这些乡就吵了起来。
主要是那个光荣之乡太吸引人了,敲锣打鼓地由李大人亲自送来,然后就把那块荣耀碑给放在村口的位置。
谁家出了当兵的人,别说一个月一个月大笔的工资往家里拿,那还有过节的那些肉啊粮啊的福利,说出去谁不羡慕?
以前大家都畏惧兵役,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当李大人的乡勇兵,那可是个光荣的事,现在谁家小子选上了,家里说媒的门槛都得被踏破。
现在都有话说了,不进乡勇队就不算好汉。
这事儿不仅自己家有好处,关键自己乡里出去也风光啊。看看今年得了光荣之乡的唐家庄乡,那位虽然被分了田的大户,还是照样高高兴兴地在乡口摆了三天的宴席。
当然乡民也没辜负他,都念叨他的好。因而虽然田拿出来了,可据说是李大人给了他好大一笔钱,而且又根据他家人口马上就分了田。一来一去,他也没亏多少。
所以这会儿李大人既然让他们问了还有什么问题,他们就想知道什么时候招兵,自己乡那些青壮年都准备好了!
要是再招,这回一定能选上!
昀哥儿也是真没想到最后因为这事儿差点打起来,尤其是那个唐家庄得得瑟瑟的三老,差点被人打上一拳。
最后昀哥儿哭笑不得地制止他们,说别打了,来参加会议的县衙都准备了一份过年礼包,过来拿。
看到有好东西,一个个这才喜笑颜开地冲过去领东西。
但是走路中,昀哥儿就听到那些三老跟着自己乡的乡民嘀嘀咕咕,“咱们村谁最能种田?选不上光荣之乡,咱们让那个农什么全从我们这儿出来,咱们的人去教他们,气死他们。”
行,就要保持这种旺盛的好胜心,昀哥儿满意地招呼郑老头、骞珪他们也去领过年礼包。,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