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在陇县城门彻底关下之前, 今天来开会的各乡代表一个个都抓紧出了城门。他们大多都是坐着驽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不仅替同乡人捎了不少的年货, 关键是还有发给自己的过年礼品。
东西不少,但更关键是李大人他们发的,这意义又不一样。他们这些乡民,以前哪个这样的大人会给他们拜年啊。
而此刻昀哥儿跟骞珪打了招呼,然后也高高兴兴回家去了。今年他一年到头忙得很,好久没跟辛娘好好吃一顿饭啦。
骞珪失笑摇摇头, 嘱咐衙役把后堂打扫好也早点回家,自己也提起那一篮礼品往家走。
他在县衙附近也置办了一个双进双出的房子,只是平时住得少。
这会儿天也有些黑了, 骞珪边走也边好奇看了下篮子里面的东西。里面一共有两条猪肉一大块羊肉,另外还有六个鸡蛋、一包酥饼、一包饴糖,外加一大袋的白面馍。
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封在篮子里面, 在篮子上方绑了一块红绸布,大过年看着就很喜庆。
不得不说,昀哥儿真的很会从这种小事上收买人心。这一篮子年货,足以让今日参会的各乡三老跟乡民对李氏的统治感恩戴德。
踏着寒气快到家的时候,骞珪忽然一愣, 因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他看到有三辆马车停在了自己家门口,同时还有二十个扈从散落在四周警戒。
“之宜!”
骞珪愣神之间, 忽然就看到一辆马车的布帘一掀开,一道人影就跳了下来,然后高兴地直奔骞珪而来。
“小叔!”
原本骞珪也在担心家里人,没想到他们竟然刚好赶上了过年的节点到了!
很快,马车上的人一个个下来, 骞珪这才看清他的小叔骞辅,堂兄骞珏,妻子庞氏都到了。
骞珪提着篮子立即道:“快快,诸位都随我进屋子,外头冷,屋子里面起了炭火好好暖一暖。”
说话间,骞珪跟庞氏对视一眼,眼中夫妻情谊自不必说。
一行人安顿好后,骞珪也顾不得跟庞氏叙情,只嘱咐女儿骞灵均照顾好母亲,自己又急匆匆去招骞辅、骞珏二人。
他的小叔骞辅今年才只有35岁,比他都小两岁,是他祖父的老来得子,外人都引以为奇。
这骞辅虽然没有出仕,一直在家中耕读,可骞珪与他当作平辈交好。这次也是因为信任骞珪,这才在只有一封书信的前提下,立刻带上骞珏上凉州投奔一个才名不见经传的李氏父子。
现在乱世降至,骞氏一族也跟当初三国乱世时的荀家、诸葛家一样,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家族后辈子弟要么还在观望中,要么已经开始出仕在各州牧府中。
但再分散也有重点不是。
骞氏小辈之中最受关注的便是骞珪,如今骞珪投李氏,甚至还一力喊来了骞辅、骞珏,几乎把骞氏最聪明的人都带走了。这就不仅是人才的问题,为了支持骞珪,骞氏的各种人脉、资源也会开始向凉州李氏倾斜。
而骞辅等人已到,按照谋士的习惯,一般上来就要先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才能够让主公看到你的优越处,你再自傲也得证明一下,不然谁知道是马是驴啊。
而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首先就得知道凉州李氏目前的权力构架、施政理念等等,不然两眼一抹黑说个啥。
刚好这段时间过年休息,虽然妻子等人都来了,骞珪也想好好跟妻子儿女们好好相聚,但还是正事要紧。
他必须要好好跟骞辅他们好好唠唠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让他们更加信服凉州李氏,从而跟他一起成功留下来发光发热。
于是书房中,炭火升起一缕青烟。
骞珪在木炭上放置了铁架,旁边是一壶茶水,还有过年礼包中的肉切出来的肉片。
“小叔、堂兄,咱们边烤边吃边说。”
骞辅本身就不拘小节,只是骞珪可不是这样的人,看来这凉州李氏真是有个意思的人,竟然让骞珪变了这么多,性子都活跃了不少。
三人一路畅谈,随着骞珪不断深谈,二人逐渐也对那个小主公升起了好奇心,小小年纪真的这么聪明?
这李氏几百年前都亡过国的,还能有这样的天生圣人出生?
还在好奇,忽然就听到敲门声,见里面没回应,外头的人就开始不高兴地喊:“骞大人,您该吃晚饭了,您再忙公务也得吃饭啊。那些烤肉也不能多吃,尤其是晚上。
小公子可是嘱咐我了,以后是不准您晚上吃烧烤的,谁叫您吃完了就不吃晚饭,还工作到半夜,您身体要不要了?您不要也别为难我啊,小公子非得罚我月钱不可。”
骞珏下意识皱起眉,心说这奴仆竟然如此大胆没有教养,这在骞氏是要杖责的。
可骞珏却见自己堂弟习以为常地一拍脑袋,然后赶紧开了门笑道:“这就不吃了,可千万别跟主公去说,回头又要让我晨跑了。”
门外的厨娘长得白白胖胖,口中说话看似不客气,可实际行动上其实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她嘀嘀咕咕地提着三个食盒进来,“大人您说您也是,身体重要啊。”
说话间就把晚餐都给摆了出来,不算精致,但是食物的分量都十足,味道也不错,然后麻溜地把烤肉碟子、刷子之类的都收了起来。
等厨娘走了,骞珪才拍了拍自己头有些懊恼地说道:“陇县地处偏僻,可用之人不多,有时忙了就忘记吃饭。主公也是,特意找了这样一个厨娘看着我一日三餐,不按时吃能烦死我。还每天让我留出时间锻炼。
他自己还小,早上正是起不来的时候,还一天天早起来带我跑步,我这身体跑步也是吃不消,硬是让我跑。别说,现在到确实身体好了不少。”
骞辅跟骞珏开始听着还心想这李氏怎么强人所难?可越听越不对,这骞珏是在懊恼抱怨吗?他怎么听着是在炫耀啊。
不过要是主公真的是这样的话,还真的是看重他啊。
试问这天下间的主公,又有哪个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呢。这是真正的信任并且看重他啊,而且听骞珏跟那位未曾谋面主公的相处方式来看,对方确实是用人不疑,这才是真正让人羡慕的地方。
这样的主公,又有哪个出仕之人不想遇到呢。
在骞珪暗戳戳炫耀的时候,那些赶回乡准备明日过年的人也在后半夜陆续到家了。
堎底下乡狗子家。
狗子娘还没睡,陈木根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就去陇县了。今年堎底下乡光景好了不少,不仅借了耕牛把地都种上了,收的还是三十税一,人头税也没要。虽说今年种桑田收成差一些,导致家中织的麻布、丝、绢等物刚刚交了实物税,家中人做衣服是没多余的了。
可据说朝廷摊牌下来的兵役费、器费等李大人也没加收。加上今年富裕多的粮食,还有陈木根跟着外头工程队干的活儿挣的钱,家里人到了今年过年,总算是有结余了。
想着几个小孩儿也眼巴巴想吃点好东西,狗子娘就拿出了一些结余的钱财让陈木根去陇县买点肉,再扯个一小块布,还有买点新的棉絮来。
刚好趁着过年歇歇的工夫,她把家里人棉衣里面的旧棉絮都松一松,再放点新棉絮进去,大家也过个舒舒服服地冬天。
其实陈木根本来打算是今早去的,脚程快一点后半夜也能赶回来。可昨天三老他们说要去陇县开会得提前一天去,可以帮忙把陈木根一起捎去,还免费叫他在陇县的客栈住一晚,说是今天回来了再捎他回来。
狗子娘知道呢,这都是因为狗子有出息,现在他们家在乡里也是让人高看一眼的。
都是沾的狗子的光。
就是这陈木根怎么还不回来,这村里的狗一直没动静,说明三老他们的那个驽马车还没到村里,真是急死人了。
狗子娘不睡,家里的大儿子陈牛陪她,几个小的倒是在炕上睡着了。
忽然间,村里的几条狗开始接二连三吠叫了起来,然后远远听到三老中气十足的喊声:“别叫,是我!”
“回来了。”狗子娘直接打开了门张望。
好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人影摸黑往这儿走,走过田垄再到跟前,屋子里难得点着的油灯让狗子娘一眼就看清是陈木根。
“怎么这么晚,担心死我了。”狗子娘,一把扯过陈木根让他进屋,却看到陈木根竟然提了好大一篮子的东西,还有一个大布袋。
狗子娘立刻接过东西,沉得很。
“我说你,让你去买点布跟棉絮,你买了什么东西买这么多?你日子过不过了!?”狗子娘还当他把家里好容易攒点的粮食、钱财全用了,小心提着东西怕摔了,可语气却又气又恼。
陈木根却搓着手笑道:“看看看看,你给我的大钱铜币都在这儿,来来收好。”
“阿爹回来了?”这功夫,原本就浅浅睡着的几个小孩儿都醒了过来。
陈木根坐到土炕旁边笑道:“你别急啊,我这回进陇县刚好遇到了狗子,这是他给的。
你看看,那个大篮子里面是什么东西,我还没打开过。狗子说这是李大人给三老他们去开会人准备的过年礼品,这一份是李大人自己的就给了狗子。本来狗子要托人给我送来,谁晓得我刚好进城,就直接给我了。”
“嚯!”狗子娘已经小心翼翼打开了篮子上面绑着的红绸布,首先就看到了一个大布袋。
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竟然是蒸好的白面馍,足足有十五个,各个两个拳头那么大。“好多肉啊!”陈牛看着三条肉压在最下面,登时口水就流了下来。
今年光景是好了一些,可不过年不过节,家里也没奢侈到买肉吃。
“阿娘阿娘,有饴糖。”几个小孩儿伸手就要往篮子里面抢夺。
狗子娘赶紧提着篮子站起来,“急什么,天亮才过年天亮吃!”她边说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了。
不过小孩儿吵着要,她最后还是一人分了一块,还给了陈木根一个白面馍尝尝鲜。
“我也没买棉絮,这一大袋是小公子的衣服,这衣服里面都是上好的新棉,你拆出来就能用,那些布料都是顶好的,回头给家里二姐小妹做衣服。”
狗子娘笑着赶紧把布袋收起来,“要的要的,你的棉衣棉絮好多烂了,这回给你多放一些。”
陈木根啃吃着白面馍,忽然支支吾吾轻声道:“给你买了点东西呢。”
狗子娘看过去,就看到陈木根常年晒黑且粗糙的脸上浮现出大片红色,看着跟喝醉似的,然后弓着腰慢慢掏出了一块折叠好的头巾。
“说是县里头的女人冬天喜欢用这个花色裹头,不怕冷风吹了头疼。”
“哎...哎呀!”狗子娘不好意思地赶紧收下,又悄悄看了孩子一眼,脸也红得不行。
陈木根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蹲着边吃白面馍边道:“我也是没用,到现在也没让你们吃几顿饱饭,也是今年才又有了些余粮。
今天马车上三老跟我说了些什么李大人规划来年的事。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家也规划规划,现在大牛也大了,咱们再苦几年攒点钱跟粮。过个两年,家里这房子就修缮一下再多造一间,到时候就给大牛说个媳妇,咱们的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
几个小孩儿美滋滋吃着饴糖,狗子娘摸着怀里的头巾,看着陈木根吃着白面馍,心里忽然就涌现出了无限的期盼。
这跟以前那种死寂无望不同。
她好像多了很多的勇气,于是开口的声音第一次竟然透露出些温柔,“唉,好,听你呢,你是一家之主。”,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