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隐约有了点眉头,“洛兄可知,这股雾气是何时出现在张府的?” “就在昨日,百姓上山请愿,回来之后,这股雾气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张府,大伙纷纷扬言,这是鬼雾,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镇上传开了,大伙纷纷闭门谢客,生怕鬼雾从府内逸出,牵连到自己。”天枢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看着府内弥漫的鬼雾,又联想到镇上的白雾,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天枢的话很快打消了明哲的顾虑,“镇上的白雾是七天前,也就是张府灭门那一夜出现的,起初雾气很小,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镇上的白雾也越来越大,甚至将整个镇子笼罩。不过你们放心,镇上的白雾,只是普通的雾气,没有什么危险,否则我们站在白雾之中这么久,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如此说来,这两者之间的确没有直接的联系,不过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这两股雾气出现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前者是张府出事之夜出现的,后者是百姓请愿之日出现的,难保无虞。” 虽说不出问题在哪里,但明哲依旧放心不下,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暗箱操作着一切,包括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拿捏得死死的。 “明哲!”熙悦忽然在他耳畔喊了一声。 熙悦与他神识相连,哪怕在梦里也是一样,“何事?” “我探查过了,那不是鬼雾,而是尸毒粉!” 尸毒粉明哲似乎在哪儿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尸毒粉是鬼道之人从一味药草中提取出的白色粉末,撒在空中,便如白雾一般,真假难辨,若不幸吸入尸毒粉,轻则迷失神志,出现幻觉,重则当场丧命,药石难医。鬼道之人曾在苍溪之战中使用过尸毒粉,他们将尸毒粉撒在山下,玄门百家、江湖流派不辨真假,贸然踏入,结果迷失心智,自相残杀……”这些是熙悦从那块玉璧中看到的。 “熙悦,有何办法,可以克制尸毒粉?我们必须进一趟张府,府内一定留有线索,否则凶手不会大费周章,撒下尸毒粉,阻扰我们探寻真相。” 熙悦方才那番话,让明哲眼前一亮。凶手既然撒下尸毒粉,必然与鬼道有一定关联,哪怕尸毒粉不是凶手的,他与鬼道也脱不了干系。凶手在百姓上山请愿之日布下陷阱,一定对镇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否则不可能掐准时机,这么快布置好陷阱。 其一张家遭遇灭门之灾,既不是谋财害命也不是为恨屠戮,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与鬼道有关;其次凶手对镇上的事了如指掌,想必一定还藏在镇中,或许正躲在某个角落,偷偷注视着他们。 有了大致思路,调查案子就方便多了,可明哲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从踏入镇子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在他人的棋局中,走的一步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案子越来越有趣了!”明哲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知道了这团雾气是什么东西,自然要想应对之策,但明哲对鬼道不太了解,所幸熙悦就在身边,这可就好办多了。 “要想克制尸毒粉,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屏息凝气,不吸进去就行了,要么服下毒瘴丹。前者较为苛刻,你们最多能屏息一炷香的时间;后者看似容易,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想炼制毒瘴丹,先不说炼丹药材收集不易,单说炼制方法,便难如登天。” 说来说去,没有一个办法靠谱。案子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却在这节骨眼上出了问题,若是止步于此,明哲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就连熙悦都想不出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就在明哲心灰意冷之际,熙悦的一句话带来了转机。 “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太好掌握。” 如今都到了这般地步,明哲哪儿还顾得上别的,赶忙追问:“什么办法?” 看见明哲如此在意,熙悦不忍心泼他冷水,只能将心中所想告诉他:“兵主剑上萦绕的黑气,是死于此剑下,所有人郁结而成的怨气,九黎称之以太。以太具有侵蚀万物的性质,你可以用以太在身体周围布下一道结界,这样一来,就能阻隔尸毒粉触碰到身体,但这样做有一个问题,稍有不慎,以太便会反噬其主。权衡利弊之下,我还是不建议你使用以太,这东西就连我也不太好掌握。” 明哲明白熙悦的心意,可眼下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计,与其止步于此,不如放手一搏,过了这道坎,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不就是怨气嘛,能有多厉害?天雷我都扛下来了,害怕区区怨气?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 “我可不是鸢儿,肉麻的话,你还是跟她说,我不吃这一套!”熙悦无情道。 “那你为何要帮我?”明哲一语戳中了熙悦的心。 “要你管!”熙悦傲气道。 “是是,我的兵主剑灵!”明哲拿她没办法,索性由着她。 明哲将尸毒粉的事,告诉了大伙,顺带商量对策:“等会儿我们进去,我会在每个人身上布下一道结界,这样一来,可以阻隔毒雾接触身体。进去之后,切不可分头行动,以免发生意外。”交代好一切,明哲在每个人身上布下一道结界。以太形成的结界,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任何感觉,好似没有结界一样。 做好一切准备,明哲等人踏入了张府。 府内毒雾弥漫,能见度低,一开始明哲等人摸不清方向,只能在府内打转儿,不时还会触发府内机关,好在有惊无险,大伙并未出事。 走了许久,大伙终于找到了案发现场——书房。 张老爷的尸体就是在这儿发现的,当时屋内留有一大摊血迹,报案人见了,吓得魂不守舍,赶忙跑到官府报案。官府接到报案后,立刻赶到张府,将案发现场封锁,阻止任何人进入。 经调查,地上这摊血是从张老爷的伤口流出的,张老爷的衣服上也沾有血迹。凶手应该是趁张老爷不注意,从背后袭击,一剑刺死张老爷,然后拔出凶器,逃离现场。 官府的人调查了书房的门窗,没有撬动的痕迹,凶手应该是从正门直接进入,事先埋伏于此,趁张老爷一个人待在书房的时候,痛下杀手。可奇怪的是,书房布局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和书架,就没有别的了,凶手是躲在何处偷袭的? 官差将书房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就连屋上的横梁和瓦片都不放过,却没发现凶手的痕迹。难不成凶手会隐身?或者说凶手是张老爷认识的人,张老爷带他来到书房,他却趁张老爷转身之际,瞅准时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剑,一剑刺死了张老爷。 若是如此,倒也好办了许多。只需将与张老爷有关的那些人逐一审查,真相便可水落石出。官府当机立断,逮捕了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逐一审查,但都一无所获,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由于府内所有人都死绝了,要想获得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官府久久不能有新进展,百姓心中越发惶恐,后来官府走漏风声,惹得大伙彻夜难眠,没办法,大伙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齐桓洛氏,希望洛氏能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明哲蹲下身子,用手指在血迹上轻轻一蹭,再靠近鼻子,嗅了一下。 距离案发,已过去了七日,地上的血迹都已干涸,明哲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调查血里是否含有毒物。一般来说,含有毒物的血迹呈暗红色,甚至发黑,散发的气味也与寻常血迹不同。可眼前这摊血迹没有任何异常,换言之,张老爷确确实实是死在凶手剑下,而非毒发身亡。可若如此,有一个地方说不通。凶手行凶干嘛非得用剑,匕首不也能完成刺杀,而且方便携带。明哲实在想不通,放着更好的手段不用,偏要以身犯险,凶手莫非是个傻子? “你们调查得如何?”明哲看向其他三人。 庭风和天枢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一点线索。槐序也无奈摇了摇头。 “仲辰兄,你也看到了,书房就这么大,没有暗道,门窗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凶手进了书房,根本无处可躲。除非凶手是张老爷认识的人,可官府将涉及本案的所有人都审查了个遍,一点线索也没找到。你说凶手是如何行凶的?” 明哲思忖许久,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官府认为凶手作案的手法无非两样,要么是事先躲在书房,伺机行凶;要么是张老爷引狼入室,给了凶手得逞的机会,但以上两套说辞都不合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凶手将张老爷带到书房后,再将张老爷残忍杀害。 这样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据酒楼掌柜说,张老爷每天晚上都会去春芳楼听辰月姑娘弹曲,为何案发当晚张老爷没有去春芳楼,而是待在家里?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去不了。张老爷应该是被凶手用迷药迷晕,然后被带到了书房,再被凶手一剑刺死。凶手将书房布置成案发现场,借此来迷惑官府,使官府摸不清头绪,故意带偏查案方向。 向着这个思绪,新的问题产生了——凶手是从外面将张老爷带回府中的,还是他在府中将张老爷迷晕后带到书房的?这个问题本来可以问张家护院,可张府上下无一人生还,皆死于非命。许多与案件相关的线索,特别是人证,都不复存在了。 听完明哲一席话,天枢醍醐灌顶,“仲辰兄所言甚是,看来凶手颇费心机,故意带偏我们,将我们往错误的方向领,幸好仲辰兄机敏,没有上凶手的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若凶手是从外面将张老爷带回张府的,那他必定不走正门,篱墙一带应该会留下脚印,我们可以从此处入手。” 槐序和天枢都赞同明哲的话,不过外面毒雾弥漫,此刻出去未必能找到脚印,反倒丢了性命。 “师兄,你快看!”槐序指着明哲身后,惊慌大喊。 明哲闻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前一闪而过。外面有毒雾,明哲不敢贸然追出去,何况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明哲用神识探查府内,却未发现府内有人的踪迹,难道方才那个黑影不是人? 明哲很是不解,只能求助熙悦,“熙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熙悦得意一笑,“堂堂龙渊剑主,也会有求于我?” “别说笑了,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明哲,难道你忘了?今天可是张府灭门案的第七天,所有亡魂都要回家。” 一听熙悦这话,明哲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个字——头七! “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下可闯祸了!”明哲悔不当初。 世上或许没鬼,但这里是梦境,没什么不可能的。 逝者七日归家望,目见亲人泪两行。槐序先前看到的那个黑影应该不是生人,而是亡魂。今日是张家头七,逝者自当回府一望,了却前世意,转世不留恨。他们作为陌生人,私下闯入张府,若是惹得亡魂不高兴了,他们可要遭殃了。 明哲看向身旁的油灯,一个箭步上前,把油灯吹灭,霎时屋内昏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今天是张府头七,切勿轻举妄动,只要挺过子时,便可安然无恙。” 一听明哲这话,大伙不淡定了,“那我们要怎么做?” 明哲盘膝而坐,闭眼默念:“静气凝神,摒除杂念,心神归一,佑我常泰。” 槐序和天枢也没其他法子,只能按照明哲说的做。可庭风不吃这一套,什么妖魔鬼怪,他统统不放在眼里,亡魂又怎样,他只需轻轻一挥手,便可使其灰飞烟灭。庭风蓦然抬头,刚才那个消失的黑影又出现在屋外,他就站在门前,透过纸糊的门窗,望着屋内每一个人。 明哲也察觉到屋外的异样,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友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选自东晋诗人陶渊明之作《拟挽歌辞三首·其三》) 门外的黑影没有再向前一步,他伫立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这间书房,似乎是在提醒庭风,在这间书房内,还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的黑影终于消失在庭风眼中。他点燃了书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光重新照亮书房,“别打坐了,已经走了!” “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黑影要闯进来,向我们索命!”天枢心有余悸。 “我们来此只为查案,又没做错事,何故怕亡魂索命?” 一听这话,天枢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自以为没有引起庭风的疑心。 “庭风兄所言甚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明哲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头七已过,亡魂自行离去,我们可以出去瞧瞧了!” 书房的线索就先告一段落,明哲等人沿着张府外围的围墙走了一遭,终于在离书房不远处的花坛里发现了一双脚印,这应该就是凶手翻墙时无意中留下的脚印。天枢还注意到,花坛里的枯枝上挂有一块绸布,看材质,不像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如果说这不是张老爷衣服上的布,那便是凶手不小心蹭到枯枝,无意中留下的。这块布挂在这里至少有七日了,布条的颜色也都黯淡了,但勉强还能认出上面绣的字迹——芳。天枢不由自主联想到春芳楼。这布料是春芳楼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春芳楼与此案又有什么关联? 难不成凶手知道张老爷每晚都会去春芳楼听辰月姑娘弹曲,于是便假扮成辰月姑娘的样子,在半路上假装偶遇张老爷,然后趁张老爷不备,用药迷晕了张老爷,再将张老爷带回张府。这个推理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偏偏就出现在这块布上。这块布上绣有一个“芳”字,说明这布料是特供给春芳楼的,凶手是如何得到的?看来想要弄清其中原委,不得不去一趟春芳楼。话说回来,明哲去这种风月场所,好像不止一次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镇上又出了此等怪事,现在急着去春芳楼调查未免不妥,只好等到白日再细查此事。 明哲把注意力聚集到花坛里的脚印上。这个脚印不算大,应该是女子留下的。明哲看到布料的那一刻,就料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介女流之辈是如何将张老爷这么一个大活人带回张府的?不怕在路上被人撞见?再者张府的围墙也不低,带着一个人,翻越这堵墙,若是轻功不到家,根本翻不过来。即便翻过来了,留下的脚印也一定很深,可眼前的脚印只是凹下去一点点。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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