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岐的话一出，已然对高如雁定了性，饶是苏惜雪亦不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赌对了，高如雁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坦白给姜云岐他们。 不过，正因为如此，苏惜雪又好奇地望着不远处，灰头土脸的高如雁。 都道是弃车保帅，合乎情理。所以姜云岐会做如此选择，并不令人奇怪。尤其是白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当着其他家主的面斩杀了王庆，已经代表了他对待这些家奴的态度。 但是高如雁和王庆，陈阳不一样，一来他勉强是姜家的高层之一，二来比起任人宰割的王、陈二人，高如雁其实还有一定的选择权力。这种权力来源于他自身在姜家的地位，也来源于苏惜雪给予他的“结盟”资格。 所以，苏惜雪好奇，姜家到底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使得高如雁乖乖认命似地跪在那里。 苏惜雪避重就轻地问道：“照这么说，姜县主承认了设计伏杀我等的高如雁，就是姜家的人了？” 姜云岐早有腹稿，道：“苏小姐，你只说对了一点。高如雁确是我姜家的人，但伏杀诸位的主意却不是我吩咐的，而是这厮自作主张的。” 苏惜雪步步紧逼：“那么灵石的事情，也是高如雁自作主张的？” “正是。”接话的姜云峰堂堂正正地把脏水全都泼到了高如雁身上，“易马县所开采灵石均是通过苏小姐你们过来的官道运送至临清城，再通过临清城内的传送法阵，直接传送至皇都。这条路本就不太平，所以我们为了以防万一，安排了人手在半道上保护接应，没想到这帮吃里扒外的家伙竟然背着我们做起了这等勾当，实在罪无可恕。” 说罢，已经起身离开座位，来到高如雁身旁的姜云峰将杯中的美酒往往高如雁脸上一泼，又狠命地朝对方身上踢了几脚。有几脚干脆踢到了高如雁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使得原本虚弱的他发出一声声的干呕，吐出的一些苦水散发着极为难闻的气味。 “好了，云峰，我们正吃饭呢！你这么做，我们还吃不吃了。” 姜云岐拍了拍手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婢女袅袅婷婷地走进阁楼，十分熟稔地施展着法术。 一朵朵由灵力所化的荷花骨朵儿平地而生，在灵力的催发下，一会儿便在房间内绽放开来，隐约间，身处其中的人仿佛听到了流水潺潺，感受到了微风拂面，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瑶池仙境中。 啧啧，这大户人家的享受到底非同一般，修士求道的手段到了这里，成为了最大的奢侈。 没一息的功夫，楼阁内的空气充斥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不过，虽然做得巧妙，但亲眼目睹高如雁惨相的石啸收敛住了自己的豪放吃相，不经意地放下手中的烤乳猪，眉头紧皱，一脸狐疑：“不对吧，灵石出产的数额、成色，必然要和皇室的人对账。这十个大箱子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存下来的，若是在灵石数目上稍有差池，必然会引起皇室的警觉。这么多年没事，要说没有其他人给高如雁做内应，那么这事情太离奇了吧？” 一旦涉及账目这种核心问题，那么被怀疑的对象，哪怕是一千多口的姜家，接触到账本的也不过是廖廖数人而已。 石啸似拿着一把利刃直接捅进了姜家的心脏。 闻言，刚刚还游刃有余，踢着高如雁的姜云峰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十分阴沉。 姜云岐倒是还好，没有显露出弟弟的急躁和愠怒。他很清楚灵石的事情，是根本无法回避的事情，尤其白天苏惜雪当着所有的人把这个事情抖露出来的时候，必然要给易马县的人一个交待。否则，一旦上达天听，姜家必然面临灭顶之灾。 而且，这件事的解决方案已经出来了。 对于石啸的指摘，他眼神中闪烁过一丝狡黠，却又郑重地宣布道：“此事，今时今日，正巧当着二位的面问清楚了。” 苏惜雪蹙眉，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但一时又无法抓到什么契机，和石啸对视了一眼后，只好顺着姜云岐的意思来。 “高如雁，老夫且问你，我或是姜家的其他人有没有派你去暗杀苏惜雪小姐，石啸公子他们几人？” 高如雁闻言，惨淡笑了笑，目光游弋，把高坐于面前的四人打量了清楚，道：“成王败寇，我高如雁没什么好说的。家主，二老爷，我高如雁对不起你们的栽培之恩哪……” 说罢，高如雁眼神一冷，趁旁边的护卫松懈大意之时，猛得抽刀，往心口上毫不犹豫地扎了上去，身体抽搐了一会儿，登时毙命。 石啸连忙闪身来到高如雁的尸体旁，油腻腻的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和脖子上，又释放了灵力刺激了一会儿，最后站起身，后退了半步，向着神情完全冷下来的苏惜雪摇摇头，表明高如雁已经气绝身亡，没得治了。 这一出好戏，让苏惜雪气极反笑，咬牙切齿道：“这死得好快啊！” 这话意思很明显，对于修士而言，仅仅是因为有刀子捅到了心口，就立马完蛋的情况简直如天方夜谭般荒唐。莫说高如雁是格物境的修士，就是气血一境，刚踏上修行之道的修士也不会死得如此干脆，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姜家做了手脚——让高如雁当着他们的面，“心甘情愿”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哀默大于心死嘛。”姜云峰嗤笑道，脸上似乎已经是胜利者的表情了。 苏惜雪回击道：“高如雁哀默什么？” 姜云峰对答如流：“想来是觉得愧对我姜家的培养吧。修士逆天而行，别人要斩杀他，必然要费许多心力，但若是他自己想死，自然死得其所。不过，像他此等犯事的家奴，如此死了，反而便宜他了。” “是呀，我觉得也是。可惜了，”苏惜雪努力地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强制自己恢复冷静，“事情不会因高如雁的死亡而结束了。姜县主，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姜云岐示意护卫拖走高如雁的尸身，又吩咐刚刚的侍女清理掉地面上的血迹。对于苏惜雪的质问，他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嘲弄，依旧郑重其事地许下诺言：“嗯，苏小姐说得对。蛀虫一时，这棵大树顶多生病，但蛀虫一世的话，树是要枯死的。老夫会竭尽全力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但愿吧。” 棋差一招，面对姜家使出来的“拖”字诀，苏惜雪还能说什么。 高如雁刺杀苏惜雪他们的事情因为他的死亡暂时揭过，而其引出来的灵石，则又因为他的死亡被无限延期。 苏惜雪不可能和姜家耗个一年半载。 “哦，对了，苏小姐，石公子，你们几人结伴而来，除了来此修习如何治理县城，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姜县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哦，当初叶植城主和我姜家有些误会，我怕……” “姜县主，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苏惜雪没有给对方任何的情面，直接截断了对方的话。 姜云岐仰头，身体舒展，一下子靠在座椅上：“我想也是，是我唐突了。哦，对了，苏小姐，不知你们想不想做些生意？” 苏惜雪好奇道：“什么生意？” “易马县能拿到台面上谈得生意，没别的，就是灵石了。只要苏小姐入个股，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姜云岐抛出的鱼饵足够大，但苏惜雪知道咬了这鱼饵，要想挣脱，非得扒皮抽筋不可。 “这是姜县主的家业，我可不能夺人所爱，而且我们几个刚才昭岳学院毕业，对此事尚无兴趣。” 面对苏惜雪的拒绝，姜云岐摇头，解释道：“看来苏小姐没理解我的意思，只要投些钱即可，不参与直接的管理。外行指导内行，我也是很头疼的。” “没钱。” 苏惜雪言简意赅的回答简直让一旁的石啸把嘴里的佳肴给喷了出来。 “苏小姐若是没钱，我倒是可以借钱给你。一旦收益富足，把借的还给我即可。” 这会儿，说话的人是姜云峰。 苏惜雪略加思索后，终于露出一丝兴趣来：“哦，这已经不是一本万利了，倒像是无本的买卖。只是这灵石的生意，一旦有了收益，不知姜县主分我几成？” “三七分。” 石啸一听，露出财迷的表情来，道：“姜县主，你太客气啦，这七分占得我们却之不恭了。” 这客气简直到一点都不客气。 “你们这谈生意……” 姜云峰冷哼，欲待发作。却被苏惜雪一拍桌子，给打断了，手指一比划，严肃道：“胖子，你太不把姜县主当回事了吧，人家又出钱又出人，你竟然想当然的觉得这三七分的七成，是我们占的，三成是姜县主家的！要不要脸，石啸？怎么理解，都应该是姜县主家七成，我们三成啊。” 石啸似刚刚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对，对，姜县主，姜二爷，是我糊涂了，是你们七，我们三。” 姜云峰脸色稍好，但下一秒又如丧考妣般难看。 只看到苏惜雪双手交叉，担住了下巴，眼眸一眯，道：“不过，我有些贪心，对半开，如何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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