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回到驿馆的苏惜雪,身体半蹲,目光望着桌面,略带嫌弃地打量了一番,手指轻轻划了一下。 桌案上,饱含岁月的灰尘受到扰动。 有些许的灰尘飞扬起来,被一旁的苏惜雪吸了进去。她皱了皱鼻子,想要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但是,打喷嚏这事,可不是靠人的意志力可以压制住的。苏惜雪眼睛眯了眯,眼泪都在挣扎中出来了,可最终还是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结束。 她揉着娇小的鼻子:“还欢迎呢?这破驿馆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一看就不是真心欢迎我们的。” 朱薇琴向其白了一眼:“惜雪,他们能是真心的,才奇怪呢。对了,晚上的宴会去不去?姜家的县主府,可是龙潭虎穴。” “宴无好宴,不如不去。” 这是石啸的看法。 “不去不行。若是不去,岂非未战先怯,接下来,也不用玩了。”苏惜雪一口回绝,“若是如此,一开始就不用来易马县就是了。” 末了,想起了林学清那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苏惜雪简直就想痛骂这个坑自己峰弟子的长老。 “寻元兄,你来了。哦,这几位是……” 一进入驿馆,齐寻元就马不停蹄地去布置阵法,才刚进行到一半,由姜云峰亲自领着四位俏丽的丫鬟来到了驿馆前。 齐寻元连寒暄都没有,直接拒绝了姜家的“好意”:“姜二爷,我们过来是为了修习日后如何治理好一个县城的,可不是跑过来当少爷小姐的。” 姜云峰哈哈大笑,浑然没有听见齐寻元的拒绝理由:“今日匆忙了些,很多事情都没有准备好。这驿馆经年累月没有人住,想必是积了很多粉尘,我大哥叫我挑四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儿,就是来帮忙打扫一番的。” “这……”齐寻元打量了跟在姜云峰身后,似是楚楚可怜,但细查气息,又绝非善类的四名丫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若是固执己见,执拗地回绝了姜家的好意,会显得敌对的意思太过明显,即便此刻,大家都知道彼此不是什么好果子就对了。 “诚如你所说,你们过来修习,若是把精力放在打扫,吃喝这等微末事情上,不是本末倒置吗?” “行。”齐寻元无奈答应下来。 姜云峰昂了昂下巴,示意身后的丫头随齐寻元进到驿馆里去。 “晚上的宴会,诸位可一定要来哦。”姜云峰转身离去前,又特意叮嘱了一下。 齐寻元颔首,道:“一定,一定。” 因此,苏惜雪看到齐寻元领进来的四位丫鬟,围绕着她们转了一圈后,阴阳怪气地说道:“长得这么娇滴滴,还能伺候人?不会是让我们伺候你们吧?” “苏小姐说笑了,老爷已经特意叮嘱我们,各位小姐,少爷吩咐我等做什么,便做什么。” 面对苏惜雪的调笑,一位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哦,”苏惜雪眼睛一亮,驻足于开口的少女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冬雪。” “其他人的名字呢?” “春花。” “秋月。” “夏叶。” 其余三人纷纷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不错。冬雪,” 苏惜雪拂袖,施了个清洁的法术,揩掉了一张椅子上的灰尘,然后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你刚刚说了,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吧?” 冬雪点点头,和之前的态度别无二致。 苏惜雪面对略像是木头般四名丫鬟,婉然一笑:“杀人呢,干不干?” 饶是冬雪亦是机灵之人,也没有想到苏惜雪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来。 冬雪挤出一丝笑容来:“苏小姐说笑了。” 苏惜雪微微摇头:“我没说笑。” 几位丫鬟眼观眼,鼻观鼻,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心有灵犀的她们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干脆沉默不语起来。 “呵,我想这事情有些困难,这样吧,换个方式。来,我的脚脏了,麻烦舔一下……” 苏惜雪话没有说完,冬雪这几个丫鬟脸蛋已经迅速阴沉下来。 “咚!” 清脆的声音响起,苏惜雪捂着脑袋,一脸懵逼又委屈地望着曲指敲打自己的朱薇琴:“薇琴姐,干嘛呢?” 朱薇琴没好气地瞪着苏惜雪:“这哪里是什么小姐公子啊?这分明是恶霸吧!” “我也不是什么闺阁……算啦,不胡扯了。冬雪,夏叶,你们一个服侍我,一个服侍石啸,晚宴,石啸,你和我一起去。至于春花,秋月,你们把驿馆打扫干净了,若是有一丝灰尘,你们就别待这里了。” 石啸答应下来,但是目光略过夏叶,脸上泛起红晕,摆摆手:“冬雪和夏叶,你们一起服侍惜雪了,我就不用了。” 闻言,夏叶倒是没有理会石啸的“贴心”,而是忍不住提醒道:“我家老爷可是请了诸位贵客一起去府上参加晚宴的。苏小姐,你这样安排,恐怕不妥吧?” 这话说出,不仅齐寻元皱起眉头,朱薇琴亦颇为不满地看着眼前似是湖底水草一样,随水流动又异常柔韧的丫鬟。 苏惜雪定睛瞧了瞧开口反驳自己的夏叶,十分蛮横地回应道:“要你管!” 这话一出,倒真有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派头。 “寻元兄,惜雪和石啸,就他们俩人去姜府没事吧?”朱薇琴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端起茶杯,闻着袅袅茶香,心神不宁的她愣是一口没喝,就放了下来。 齐寻元倒是信心十足,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走到阳台边,十分惬意地倚靠在栏杆上,道:“放心吧,惜雪和石啸都会没事的。” 两人交谈的时候,苏惜雪和石啸已经在冬雪的引导下来到了县主府。 古朴的大门缓缓被打开,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展开的一隅,没有显露出多少的豪横,反而内敛含蓄了许多。只是这外在的朴素掩饰不掉姜家本身的龌龊和黑暗。 已经见过两次的姜云岐此刻脸上堆满了白日里不常有的笑容,带着姜云峰,姜质文和其他不知名的姜家人出来迎客。 “怎么不见齐公子和朱小姐?” 好奇打量了一番姜府的亭台楼阁,收敛目光的苏惜雪很随意地解释道:“我和石啸是老饕,有多少吃多少。寻元兄和薇琴姐,他们俩不像我们,中午吃撑后,就没有缓过来。” 这理由不要太荒唐了。若说修士修炼走火入魔还有可能,仅仅吃饭吃得走不动道,纯粹是把对方当傻子看。 不像姜质文和其他人脸上难掩的愠色,姜云岐默认了苏惜雪的说法,仅仅淡淡“哦”了一声后,又摆出了热情好客的姿态:“敢情好,今日府上准备得俱是美酒佳肴,苏小姐和石公子可要尽兴才是。” 入座之后,一些人如潮水一般退却,还以为是几十桌的大型宴会的苏惜雪和石啸分别落座后,才发现仅仅就摆了一桌,甚至连作为姜家嫡长子的姜质文都没有资格上桌,陪席就是姜云岐和姜云峰二兄弟。 石啸来了一句:“这人不多啊。” “人一多,难免人多眼杂的。” 苏惜雪笑道:“二位的权势在姜家是万人之上的存在,谁敢在二位面前搞小动作?姜二爷,你刚刚说的,似是话中有话呢?” “易马县不是什么府城,我姜家也不是大家族。不说放眼天下,就把整个姜家扔到临清城,连个水花都翻不出。” 苏惜雪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没有接茬。 姜云峰继续说道:“可哪怕如此,我姜家上下也有一千多号的人,里面啊,什么秉性的人都有,稍有不在意,克扣灵石,倒卖家财的人就多出了两三个。” 苏惜雪暗笑。 明明根据高如雁的透露,他姜云峰就是自己口中“两三个”中最大的一条鱼,但此刻侃侃而谈,不要太滑稽,也更讽刺。 言罢,姜云峰拍了拍手掌。 临水的楼阁上,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人的心跳上。气氛寂静而焦灼,既如一汪深潭,又似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熔岩湖。 若是换作常人,大概早就因为忐忑不安而坐不住了。但无论是苏惜雪和石啸,比起这越来越大的脚步声,面前可口的饭菜似是更吸引人,一筷接着一筷,席卷着桌子上的鸡鸭鱼肉。 终于,与楼阁相连的廊檐拐角处出现了三个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人毫不客气地押着一个人。 这被押的人若是被仔细瞧了,苏惜雪定然不会陌生,赫然是刺杀自己,被自己几句花言巧语“结盟”的高如雁。 苏惜雪咬着筷子,咀嚼着上面残留的美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甚至隐约间已经有了些许的杀意。 姜云岐看在眼里,手一招,让三人上前来。 “苏小姐,看来对高如雁不陌生啊?” “正是。”苏惜雪没有任何的犹疑,点头称是,“路上过来,想要伏杀我们的人,正是姜县主口中的高如雁。当时,力有不逮,所以让他跑了,没想到……” 苏惜雪在赌——如果高如雁将发生的事情完全坦白给姜云岐,那么她此时短短的几句话,则尽是破绽。但苏惜雪赌得是,高如雁不会实话实说,更在赌,哪怕姜云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至少不会立刻撕破脸,把所有的事情摆在明面上。 至少,高如雁不是作为胜利者,而是被当作犯人一般押了上来。 果然,姜云岐主动补全了苏惜雪未尽之话:“没错,这高如雁是我姜家的人,更是我二弟口中,那些监守自盗的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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