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敕令, 发兵赈灾! 李悟紧紧握着马缰的终于放松了下来,心窍中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下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淤。 “听说了么?天子改变决议了!” “我亦听说了, 天子决定发兵赈灾!” “是啊,在出兵剿灭叛军的节骨眼儿上, 竟改变了决议, 不知是谁劝谏的功劳?” 刘觞听着膳房里膳夫们窃窃私语的八卦,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还能是谁,然是我这个大聪明了! 自刘光着众人的面儿昭告天下, 说刘觞是他的干儿子之后, 刘觞在御膳房,还有光禄寺, 那是混的风生水起, 每天不需要搬砖了, 好吃好喝的被伺候。 例如现在, 端着一盆剥好的荔枝,吃得津津有味。 良酝署令正好外面走进来,刘觞立刻凑上去, 笑道:“大人, 有个事儿,我想与你商量商量。” 良酝署令虽然是他的直属上级, 但是没有刘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干爹, 哪里敢得罪刘觞?连忙点哈腰:“哎呦喂, 小人哪里称得上这句大人呢?您才是大人, 大人有事儿吩咐,小人一定鞠躬尽瘁, 死后已!” 刘觞笑眯眯的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是……我听说天子要亲自去淮南赈灾?” “正有此事呢!”良酝署令道、 刘觞点点:“这个赈灾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祭天祈福的场面儿,所以随行需要带上良酝署的人?” “对对对,正是呢!” “那大人你我……”刘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儿,道:“合适吗?” 良酝署令一听明白了,刘觞是想要跟着去赈灾!这还不好办么?本来这个活计,是良酝署令自己去的,但赈灾又不是什么油水丰富的美差,这一路上没准儿还要吃苦,良酝署令一早不想去,这会子听说刘觞想去,立刻送上顺水人。 “合适合适!”良酝署令点如捣蒜:“大人您心思细腻,事事周到,您去最合适了!要不然这样,我这报上去,把您的名字加入良酝署的名单中,您如何?” 刘觞道:“那麻烦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 刘觞顺利混入赈灾的队伍中,赈灾的军队本是准备好的,因此不需要如何准备,不需要耽搁时日,两日之后便即出发。 天子李谌亲自赈灾,绛王李悟辅佐,大将军郭郁臣扈行,刘光听说儿子想去,自己自然要同行,便加入了扈行队伍。 刘觞身为一个小小的良酝署副令,是没有单独车马的,但并不妨事儿,刘光怕他一路上吃苦,便邀请刘觞与自己同乘,方便照顾刘觞。 刘觞欣然上了阿爹的车驾,宽敞又柔软,车上还摆放着香茶和各种小零嘴儿。 刘觞刚上车,便听到“嗷呜嗷呜!!”的吼叫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哗啦!”一声,一张尖尖的大嘴巴顶开了车驾的帘子,外灵动的跳上来,因着对方身形庞大,重量沉重,车子发出哐一声巨响! “小灰灰?”刘觞惊喜的道:“你怎么跑来了?” 原来是小灰灰跑上了车驾。 “小灰灰!给朕回来!”李谌的声音远处追过来。 李谌亲自前去淮南赈灾,一方面,是因为灾的缘故,倘或他坐在长安城大明宫的紫宸殿中,难免下面的官员会层层瞒报,报上来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灾,因此李谌准备亲自走一遭。 另外一方面,李谌是为了淮南叛军去的,他准备借着这次赈灾的借口,亲自剿灭叛军,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李谌这一趟外出,时日定然不短,因此想要带着小灰灰同行,哪知小灰灰临上金辂车的时候,不知抽了什么风,耸动了两下鼻子,似乎在闻什么,紧跟着两只眼睛冒着小星星,异常的兴奋,嗷嗷大叫着欢脱的跑开。 李谌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刘光的车驾旁,车帘子被起来,这才与刘觞四目对。 “是你?”李谌下意识皱眉。 刘觞露出夸张的神色:“陛下,好巧啊!您去赈灾?” 李谌:“……”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朕去赈灾。 李谌蹙眉道:“良酝署派来的人,是你?” “正是小人。”刘觞笑眯眯的道:“请陛下放心,小人不是自吹,乃是良酝署之中的精锐,此行不只是代表了良酝署,还代表了光禄寺,陛下出行的一应吃食用度,都由小人来负责。” 李谌的脸色更是阴沉,似乎觉得刘觞阴魂不散,干脆不去会刘觞,对趴在刘觞腿上猛蹭的小灰灰道:“下来,不要耽误启程。” “嗷呜嗷呜!”小灰灰不会李谌,送给他一个大白眼,转对刘觞又开始撒娇谄媚起来,简直便是区别对待。 李谌愤,但又不好耽误启程的时辰,便丢下狠话:“你既然不听话,用食的时候别来找朕。” 说完,丢下车帘子便走,他走了几步,还以为小灰灰会像之前一样服软。小灰灰长大了,有的时候很是叛逆,不服管教,但是每次李谌威胁它,不给它肉肉吃的时候,小灰灰一准儿会没骨的听话。 哪知道这次…… 李谌都走出五六步了,小灰灰还是没有追上来。李谌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倾听,便听到刘光的车驾中传来清脆的笑声,十分爽朗。 “小灰灰,你的毛好扎人啊,别蹭了别蹭了!” 李谌:“……” 天子赈灾的队伍很快启程,长安到淮南,总是需要一些时日的,毕竟还是如此大的扈行队伍,队伍不只是要保证天子的安全,还要运送负责赈灾的银钱、粮食、物资等等,全都是占地方,又沉重的东西,脚程是快不得的。 起初几天很是平静,还没有进入灾区,一路上风和日丽,队伍井井有条,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刘觞是以光禄寺的身份跟在队伍中的,膳房里很多事都需要他来管。今日扎营之后,刘觞进了膳房例行公事的查。 因着营地刚刚扎下来,膳房是刚刚搭建完毕,膳夫们正在生火,忙着造饭。 刘觞闲着没事儿,与大家一起生火,这样能快一些。 有人走进了膳房,大摇大摆的,站定在门口往里,似乎在寻找什么。 刘觞抬一,是熟人,程熙之! 日前户部侍郎因着在李谌面前倚老卖老,被李谌撸掉了官职,户部侍郎这个职位空缺,需要有人填补,程熙之便名正言顺的填补了上来。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但是架不住他的出身门第高,因此一跃成为侍郎,没有人会说道四。 者,别程熙之的脾性不怎么好,但是人家是有真本事的,过目不忘,对数字极其敏感,这些让他在户部混得很开,升职那是必须的。 刘觞有些好奇,程熙之这个刚刚高升的户部侍郎,怎么来膳房了?按来说,户部和膳房八竿子不着的。 刘觞没有贸然出口询问,毕竟他现在是个小娘炮,如果突然和程熙之套近乎,说不定会被成谄媚献殷勤。 程熙之走进来,他的确是在寻人,扫视了一圈之后,把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生火的刘觞身上。 程熙之唇角一挑,笑得不怎么友善,冷冷的自言自语道:“是他?长得与宣徽使的确有几分似,想顶替宣徽使?陛下吃你这套,我可不吃你这套,哼!” 程熙之走过去,站定在刘觞面前,眼珠子一转,用大瓢舀起水缸里的清水,哗啦一声泼在刘觞刚刚升起火苗的木柴上。 呲—— 火苗被浇灭,一股黑烟冒出来,熏得刘觞直咳嗽。 “咳咳咳……”刘觞捂着口鼻使劲咳嗽,奇怪的着程熙之。 程熙之摆出一脸“我是找茬儿,怎么地?”的表,抱臂叉腰,阴阳怪的笑道:“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还以为要失火呢,原来是你在生火啊。” 刘觞:“……”程小找茬儿的态度不要明显好嘛? 刘觞好脾性的干笑:“没事。” 程熙之一拳在棉花上,没有预料中的快感,登时有些傻眼,随即又摆出一副找茬儿的模样,道:“你是良酝署新来的副令?” “正是。”刘觞还是那副好脾性的模样,一面说着,底下一面继续生火,不过他的动作有些不熟练,试了好几次,都没有一丝半点的火苗。 程熙之着他笨拙的动作,登时皮发麻,抓耳挠腮:“你怎么这么笨?你真是光禄寺出来的?生火都不会?” 刘觞道:“让侍郎大人见笑了。” 刘觞说着,依然笨笨脚。 “起开!”程熙之拨了他一把,道:“笨笨脚,笨死了,这都不会,要这样、这样,到了没有?你刚才那样,一百年生不起火来,我……” 程熙之说到这里,突然对上了刘觞笑眯眯的眼神。 程熙之动作一顿,心想不对不对!我是来找茬儿的,我分明是来找茬儿的!怎么帮他生起火来。 程熙之听说了,大明宫里来了一个名唤“王觞”之人,生得与年的宣徽使刘觞七八分似,不止如此,连天子都被他蛊惑了,好几个人到天子与他单独处。 程熙之一听便炸了,这个“王觞”分明是想要蛊惑天子,取代刘觞的位置,他哪里可以容忍?趁着今日有空,是来找刘觞晦的。 刘觞一脸雀跃,双合十在胸前,十分惊喜崇拜的道:“哇,侍郎大人你好厉害,连生火都会。” “这、这有什么?”程熙之不禁夸,尤其是刘觞如此浮夸且直白的夸人办,程熙之挠着后脑勺,即有些沾沾自喜:“生火已,我还会……” 他说到这里,第二次醒悟过来:“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来给你生火的!你不许这般夸我!” 刘觞歪了歪,摆出一脸迷茫:“为何?可是侍郎大人的确好厉害!生火又快又好呢!” 刘觞心说,小样儿,我还套路不了你。 程熙之一被夸变形,心窍中充斥着喜不自禁的欢喜,又是那般飘飘然的道:“以前在军营行军,都是自己生火的,其实不难,是你的有问题,一是生,要不然我教……”你? 他说到这里,第次发觉不对劲,硬生生止住了最后一个字,震惊的道:“我刚才什么没说!” 刘觞笑眯眯的道:“侍郎大人,您是要教我生火吗?” 程熙之:“不是!” 刘觞迈前一步,大有咄咄逼人的势,继续笑眯眯的道:“侍郎大人,您是要把教我生火吗?” 程熙之:“不是!不是!” 刘觞次迈前一步,笑得十分灿烂:“那侍郎大人,屈尊降贵来到膳房是做什么的?不会是特意来难为我这小小的良酝署副令的吧?不会吧,不会吧?” 程熙之:“……不、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熙之被他说得后背都是冷汗,调便跑,夺门出,大喊着:“我、我先走了!” “噗嗤!”刘觞着程熙之落荒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心说程小还是这么喜欢被套路,且如此纯,一点儿不禁逗。 营地扎好之后,李谌闲来无事,便准备四处散散,突听到程熙之的喊声,什么“不是不是”的,李谌循着声音走过去,竟然来到了膳房门口。 程熙之面红耳出里面夺门出,差点撞到了李谌,但他因着实在惊慌了,根本没有注意眼前的人是天子,兔子一般跑掉了。 李谌奇怪,顺着膳房的门往里,便到了笑眯眯的刘觞,又联想到程熙之夺目跑的模样,李谌不由蹙起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怎么的,到刘觞对旁人笑眯眯的笑颜,李谌心里有一丝丝酸溜溜的感觉,他使劲摇,不会如此,决计不会,朕才不会因着一个假冒之人吃味儿,完全是因着他那张脸,长得实在像阿觞了。 李谌的火十足,一甩袖袍,转身离开了膳房,回到自己的御营大帐去。 膳房准备好了吃食,将膳食装槃,等待传膳。 传膳的时候,刘觞帮忙端着承槃进入御营大帐,李谌坐在营帐中的席位上,不知为何,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不是赶路的疲惫之状,是单纯的不好,心不好。 李谌的眼神凉丝丝的瞥了一眼刘觞,又了一眼承槃中的吃食,一口没动,突然劈将承槃扫在地上,发出啪嚓一声巨响。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跪倒一地,大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刘觞吃了一惊,震惊的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吃食,吃食和碎片混合在一起,想要挑拣挑拣不出来。 李谌冷声道:“这般难吃不堪的饭食,是给朕食的么?” 刘觞心里来,这个臭小子,才过了年,颜值和脾性是成正比见长的吗?脾越来越大,还学会浪费粮食了? 刘觞道:“陛下都还未食用过一口,怎知饭食难吃与不堪?” “你敢质问朕?”李谌阴测测的道。 旁边的宫人跪在地上,偷偷拽着刘觞的衣袖,想让他跪下来请罪。 刘觞完全不会,继续道:“陛下可知此番扈行的队伍,是去往何处的?” 李谌蹙眉,道:“你不要顾左右言他。” 刘觞自顾自的道:“扈行的队伍,是去往淮南灾区的,洪灾严重,灾民们吃不到饭,喝不到水,陛下因为心不顺,将一口没动的饭食碎。扈行的辎车的确运送了不少粮食,但是为了能将更多的粮食运送到灾区,除了陛下以外,整个扈行队伍上上下下全都省吃俭用,及不上陛下一时之的浪费。” “你这是在教训朕?” 刘觞道:“小人自知身份地位,但陛下做的不对,难道不该听取劝谏吗?” “你……” 刘觞不给他发脾性的机会,接口道:“陛下,此次扈行,小人代表的是光禄寺,陛下的一应吃食用度,全都是由光禄寺来处的,今日陛下既然砸坏了自己的饭食,说明便是不饿,既然如此,膳房今日不会给陛下准备吃食。” 刘觞说完,拱作礼,转身直接走出了御营大帐。 李谌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拍案几,吓得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瑟瑟发抖,噤若寒蝉,谁不敢说话,不知该站起来,还是该继续跪着。 “滚!”李谌道:“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如蒙大赦,赶紧垂退出御营大帐。 李谌的脸色得煞白,不解的又狠狠拍了两次案几,抄起边的筷箸碗碟,想要泄愤的砸在地上。 他高高举起臂,突然到了地上撒了一片的吃食,菜色混着各种碎片,交织在一起,已失去了美观,更加不会令人食指大动。 李谌的动作突然顿住了,朕到底在做什么?为何突然生,为何突然发脾性,为何又要浪费这些粮食,他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绪。 李谌放下筷箸,将脸埋在宽大的掌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 刘觞鼓鼓的回了膳房,嘱咐道:“今晚上谁不许给天子加餐!” 膳夫们面面觑,道:“大人,您消消儿,那毕竟是天子,是陛下,九五之尊,浪费个把的粮食,是有的,哪个王公贵胄没有浪费过粮食?其实对比起那些人,陛下算是勤俭的了。” 刘觞坚持道:“那不能惯他这个臭毛病。” 宫人们更是面面觑,此时枢密使刘光外面走进来,道:“按照副令说的去做,有什么事,本使担待着。” “是。” 宫人们这次没话了,毕竟枢密使都发话了,上面有人顶着,宫人们自然听令行事。 刘觞呼呼的抱怨道:“这颜值和脾性都要成正比的吗?陛下这年不是又长帅了一点点吗?脾性竟变得这般大?” 刘光平静的道:“陛下若是没有一些脾性,怎么能镇得住这满朝文武呢?他是找到了捷径,知道如何用段镇压羣臣,久久之,左右了自己的性子。” 刘觞道:“还是我阿爹好,人美心善,长得好脾性好。” 刘光无奈一笑道:“你啊,只有你会觉得我刘光心善。” 刘觞强调道:“不不不,不只是心善,还人美!” “贫嘴。” 刘觞不让膳房今日给李谌做饭,没想到一晚上李谌没有要求膳房次膳,这一天便如此过去,第二日晨起之后,神策军拆掉营地,扈行队伍次启程。 李谌御营大帐中出来,分明到了刘觞,刘觞正在帮忙搬运物资上车,但又仿佛没到似的,眼神轻飘飘的刘觞身上扫过去。 刘觞“嗤!”了一声,道:“我还不愿意搭你呢!”说罢,继续搬运物资。 往前走,虽还未进入灾区,但已开始阴雨连绵,起初只是小毛毛雨,后来雨水越来越充足,连绵不断。 扈行的辎车大多数装着沉重的粮食和赈灾银,泥土已被雨水冲刷的软绵绵,沉重的辎车压在上面,几乎不堪重负。 哐—— “不好了!辎车陷进去了!” “快来人,来几个人,帮忙推车子!” “不好了不好了,后面的辎车陷进去了!” 李谌正在金辂车中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幽幽的道:“何事?” 宣徽使鱼之舟上前禀报:“回陛下,是运送赈灾粮的辎车,陷入了泥土中。” 李谌揉着自己的额角道:“快些解决。” “是,陛下。” 神策军出动了一队去推辎车,因着还要保证天子的安全,尤其是这种荒郊野岭,天条件恶劣的况下,更不能放松警惕,所以不便全部出动。 刘觞了后面,道:“阿爹,你在车里坐着,我去帮忙。” 刘光不赞同的道:“你你那小身子板儿,如何帮忙?” 刘觞道:“没事!我进宫这些日子,天天搬砖,是锻炼了,外面雨大了,阿爹你身子才弱,千万别出去,我去帮忙。” 刘光劝不动他,道:“穿上蓑衣。” 刘觞穿上蓑衣,下了车,外面的雨水简直是瓢泼大雨,好像电视剧里的暴雨一般,所以根本不管用,瞬间被淋得透心凉。 刘觞大步跑过去,和宫人们一起帮助神策军将辎车推出来,大家一起喊着口号,一起用力,刘觞起初还觉得挺冷的,但很快推的满大汗,一点子没有了冷意。 李谌听着口号声,因着昨夜没有歇息好,轻微耳鸣伴随着疼,即不耐烦的起车帘子,本想呵斥那扰人的口号声。 李谌眼一,登时在一众人之中到了刘觞。他分明穿着蓑衣,分明如此的瘦弱,藏在人群中几乎是大海捞针,但不知为何,李谌每次都能精准的捕捉到对方的身影,甚至是在这样杂乱的况下。 李谌盯着刘觞的身影开始出神,为何?到底是为何?着他与程熙之闹,心底里竟然生出一股别样的酸意,李谌绝不承认那是吃味儿,但是心窍的悸动是骗不得人的。 明明以前李谌见过王觞,时的李谌只觉的王觞与刘觞压根儿不像,一丁点不像,行为举止,神态眸光,天差地别,简直便是云泥之别,可以分得清清楚楚。 如今,李谌竟难以分清楚。 李谌哪里知道,他愈发分不清楚其实才是正确的,因为如今的刘觞,便是天心心念念之人。 轰—— 辎车终于泥潭中被推了出来,刘觞狠狠松了一口,与众人一起欢笑出声来,李谌一直偷偷的过去,着刘觞放松的笑颜,不知为何被感染了,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陛下。” 鱼之舟的嗓音断了李谌的笑容,他立刻压下唇角,道:“讲。” 鱼之舟道:“赈灾粮的辎车已推出,可以继续启程了,还请天子示下。” 李谌沉吟了一声,道:“今日天色不好,找个地方,扎营罢。” 鱼之舟点点,道:“是,陛下。” “全军扎营——全军扎营——” 神策军的传令声一声一声的传递下去,众人赶紧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将营帐扎起来,把粮食和物资卸下来,搬入营帐,以免被雨水泡湿。 刘觞跟着忙忙叨叨半天,终于将所有的物资全都搬进营帐,这才松了口。 踏踏踏—— 是马蹄声,踩踏着泥土和雨水,冲入营地。 郭郁臣骑在马背上,快速翻身下马,道:“陛下,前方发现一批难民!” 李谌蹙眉道:“难民?这里距离淮南地界还有一些路程,竟然已有难民了?” 郭郁臣道:“应是淮南逃难来,那些难民多有受伤,外面的雨下的很大,难民躲在一处废弃的破庙避雨。” 郭郁臣迟疑道:“陛下……那破庙年久失修,不知可否请陛下下令,另起营地,将难民接来避雨。” 难民到底是什么来路,谁说不清楚,若是其中混有叛军的细作,便大事不妙了,郭郁臣的意思是另起营地,派遣神策军把守,等雨停了之后,遣送往近的府署安排。 李谌思考了一番,道:“准了。” “多谢陛下!”郭郁臣惊喜万分,道:“郁臣这去办!” 他大步离开御营,点了一队神策军去接难民,人数不能多,毕竟另起营地需要神策军扎营。 刘觞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走出来道:“怎么回事?” “大人,据说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批难民,大将军正准备带人去将难民接回来呢。” “这是好事儿啊。”刘觞道:“为何这般吵闹?” “听说那些难民多有受伤,需要抬回来,医署的御医人数不够,正在找人呢。” 刘觞立刻放下的活计,道:“那我去。” “大人,”膳夫拦住刘觞道:“这可是个又苦又累的活计,外间下着大雨,还有那么多泥泞,您在膳房呆着还能避雨,何苦去讨那个苦吃呢?” 刘觞道:“我在膳房呆着,不会做饭,只是着你们。” 刘觞这个良酝署副令,一不会造饭,二不会酿酒,所以呆着只是指挥罢了,外面正好缺人,刘觞刚才淋了雨,浑身湿漉漉的还没换下来,正好去接了难民,回来一起换衣裳。 刘觞离开了膳房,郭郁臣正好在招人,刘觞准备一起跟着去接难民,郭郁臣一时有些惊讶。 何止是他惊讶,程熙之十足的惊讶,程熙之带了几个自愿去接难民的户部官员,瞠目解释的着刘觞,道:“你?去?” “怎么了?”刘觞道:“报名还有条件啊?” “没有倒是没有……”程熙之只是没想到,他还以为刘觞只是靠现弄和谄媚上位的,哪里会做半点人事儿? 郭郁臣即道:“时辰不等人,快走罢!” 众人一并子离开营地,火速赶往不远处的破庙去接难民。 李谌听到离开营地的马蹄声,突然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出御营大帐,鱼之舟立刻前来举着油伞,道:“陛下,外面雨大,还请陛下回营罢。” 李谌望着白茫茫一片的雨水,雨珠连成了雨帘,雨帘连成了天幕,整片天幕变成了白茫茫的雨色,与雾交织在一起,莫名苍凉一片。 李谌眯了眯眼睛,道:“朕要亲自去。” “是,陛下。” 李谌带着一队神策军赶往破庙,距离稍微近一些,便听到众人的呼喊声。 “抬出来抬出来!” “轻一点,往这边抬!” “还有,里面还有难民,御医呢?这边来一个!” 况比李谌预想的还要糟糕,难民不只是流离失所已,很多难民都因为洪灾受伤,根本无行动,怪不得郭郁臣要找那么多人前去帮忙,还带了许多御医和担架前来。 李谌又是一眼到了刘觞,他混在人群之中,与程熙之一起抬着担架,将一个难民*运送出来,两个人谁没闲着,似乎是觉得蓑衣碍事,已全部脱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继续跑进破庙中抬人。 李谌眯着眼睛,深深的凝视着磅礴大雨中的刘觞,朕的阿觞是如此,喜欢银钱,喜欢贪小便宜,很多人都觉得他抠门儿,但李谌深知,其实刘觞的抠门,只是对自己抠门儿已,对朋友,甚至对不认识的陌生人,只要是真正需要帮助的,阿觞来都不吝啬。 不知是不是下雨,遮蔽了视线的缘故,李谌一次将眼前之人,与阿觞的身影重合在一起,那么像,那么像…… 吱呀—— 刘觞还以为是过忙碌的幻听,他用背抹了一把遮蔽视线的雨水,下意识抬了一眼,登时睁大眼睛。 破庙的横梁斜了,正在不停的吱呀摇晃着,几乎摇摇欲睡。 轰——横梁应声砸下来。 刘觞本能的想要逃跑,发现身边的程熙之根本没有察觉,程熙之的怀里,甚至还抱着一个仅仅只有两岁的难民小孩! 刘觞猛的冲过去,狠狠撞了一下程熙之的肩膀,用尽全力,程熙之没有防备,抱着孩子被横着撞了出去,一下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轰——!!!”一声巨响,雨水拦不住横梁砸下的尘土,尘土飞扬,张牙舞爪的腾空起。 “阿觞!!!”李谌心狠狠一跳,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想不到了,不顾一切的冲向破庙。 “陛下!!陛下!破庙压塌了!你不能进去啊!” “陛下,小心啊!” 李谌撇开众人的,什么听不进去,他的心窍中有一种恐惧,若是朕不去救他,会一次失去朕的阿觞哥哥…… “阿觞!阿觞!”李谌冲进去,穿梭在坍塌的碎石木屑之中,疯狂的呼唤着:“阿觞!你回应朕一声!阿觞!阿觞……” 哐啷…… 是轻微的响动声,李谌强迫自己领静下来,侧耳仔细倾听,是敲击的声音,很有规律,李谌顺着声音冲过去,用尽全力搬开碎石。 郭郁臣等人冲进来,和李谌一起合力搬开碎石,是刘觞! 刘觞的确被埋在碎石下面,因着刘觞脑袋被撞,昏昏沉沉的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又听到了李谌的喊声,所以勉强用指敲击碎石,想要让李谌找到自己。 刘觞的脑袋受创,整个人昏昏沉沉,血珠他的额角滚落下来,染红了面颊。 “阿觞!阿觞!”刘觞昏迷过去的时候,便听到这样急促的呼喊声。 李谌横抱起刘觞,慌张的道:“御医!御医!!” 崔岑冲过来给刘觞检查,道:“没有骨折,脑袋受到了创伤,他还在发热,快,带回营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觞竟然还在发烧,他自己都不知晓,浑身热得犹如小火炉一般。 李谌这样抱着刘觞,根本没有假旁人的,一路飞奔回营地,将刘觞放在御营大帐的榻上,不管他的衣裳是不是肮脏:“快,医治他!医好他!” 御医给刘觞处伤口,开了一些驱寒的汤药,李谌蹙眉道:“他怎么还不清醒?” 崔岑道:“良酝副令还在发热,昏睡是正常的,请陛下放心,并无大碍。” 李谌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崔岑便退出了御营大帐。 一时间,营帐中只剩下刘觞和李谌二人,灯火明明灭灭,呼应着营帐外瓢泼的雨声。 李谌慢慢坐在榻边,因着方才过于紧张,掌心里被掐出了指甲的痕迹,心中一片冰凉,李谌后知后觉的十足后怕,那种心窍中滋生出来的恐惧,是骗不了自己的。 “阿觞……阿觞哥哥,不要丢下谌儿一个人,谌儿……很害怕。” 刘觞迷迷糊糊的昏睡着,隐约听见自己耳边有哭声,并不真切,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紧跟着唇上一片温热。 刘觞挣扎着所有力,迷茫的睁开眼睛,是李谌!李谌竟然在偷偷的亲吻自己?刘觞挑了挑眉,因为李谌的偷吻过于投入与虔诚,他闭着眼目,根本没有发现被偷吻的事人已醒了。 刘觞挑了挑眉,嘤咛了一声,配合的开嘴唇,果不其然,李谌感受到了刘觞的顺,开始了疯狂的攻城略地,但很快李谌便感觉不对劲,赫然对上了刘觞的目光。 四目对,虽然距离近没有焦距,李谌还是吓了一跳,猛地推开刘觞,仿佛主动偷吻的那个人是刘觞才对。 “啊!嘶……”刘觞被一推,震得疼,还有些微微的犯恶心。 李谌听着他的通呼声,心一紧,想要伸去扶他,但是伸过去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了,只是冷淡的道:“原来没死呢,那还装死?” 刘觞笑眯眯的道:“陛下,你知道一个成语叫做——恼羞成怒吗?陛下偷偷亲我,被我发现,开始摆臭脸,这叫做恼羞成怒。” “你!” 刘觞抢先道:“陛下,你还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急败坏吗?” 李谌得指着刘觞,修长有力的食指直发抖,道:“朕不与你一般计较。” 刘觞道:“大人肚里能撑船,陛下果然是陛下!可是小人不是啊,小人要与陛下计较计较。” 李谌冷笑:“你要与朕计较什么?” 刘觞点了点自己的嘴唇,道:“陛下刚才偷亲我的事,怎么算?” “朕没有。”李谌矢口否认。 刘觞拉长声音道:“哦——没有?那我要喊了!我要喊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偷袭一个病患,还不认账!” “你到底要如何?”李谌耐着性子道。 刘觞笑眯眯的道:“……这样喽?” 他说着,突然动作,趁着李谌没有防备,一把将李谌扑倒在榻上,压住李谌的两只腕,因着李谌肩膀宽阔,刘觞身量不如他高大,做这个动作还挺费劲的。 李谌本要挣扎,但是到刘觞额上染红的伤布,动作稍微一顿,便被刘觞得了逞。 李谌眯眼道:“你做什么?放开朕!” 刘觞摇道:“我不我不!我喜欢你不不愿,又被我撩拨心动的模样。”我绿我自己,刺激! 李谌嘴硬道:“朕没有。” 刘觞笑得一脸神秘,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NTR了解一下?” 李谌一愣,道:“恩、恩什么?”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