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捂住沈衿怀的眼睛是当下的条件反射。
捂完之后，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沈衿怀纤长的睫毛在她手心缓缓滑两下，带来一阵痒。
她忙收回手。
沈衿怀感受着眼底尚存的温热，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咬了一口。
看徐笑扎着脑袋半天不说话，他偏着头看着她，目光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说话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懒洋洋：“这么霸道，嗯？”
徐笑回过头看对面，不对，她低着头看向手里的那个不孕不育的广告扇子，好一会才说：“有什么好看的。”
沈衿怀说：“好看。”
不知道是在评价对面那场旖旎，还是说她。
徐笑一时没接住话。
等沈衿怀吃完，两个人一起出了便利店。
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带来一阵烧纸钱的味道。徐笑往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屋子前摆着花圈等东西，好像正准备办葬礼。
她刚放松的一颗心又慢慢沉入谷底。
这时候，沈衿怀在她旁边说：“徐笑，送你一场人间烟火，要不要？”
夜色里，这句突然的话缱绻又绵长，好似一句穿山越岭过来的告白。
徐笑一愣，不解道：“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沈衿怀。
男人浅浅含着一根烟回头看着她，夜风徐徐，将他额前刘海吹得凌乱，黏稠的夜色下，他的一对眼睛却干净明亮，二十几岁的人，竟透着说不出的青春少年感，让人一眼慌张。
徐笑没来得及细想，只在他又说了一声走吧时，义无反顾跟着他往前。
他在巷子口取了一辆机车，递给徐笑一顶黑色的头盔。
徐笑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却莫名激动。
她手指都在颤抖，以至于头盔上的安全扣好几下都没能扣上。
那边的人注意到，伸手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安全扣，咔哒一声给她扣上。手指不经意间相交，带来一阵酥麻。
他伸出手指，在她头盔上轻轻扣了扣，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徐笑深吸了一口气，慎重点头。
他笑了一声，坐上机车，回头冲她示意：“上来。”
徐笑乖乖坐上去，手一时不知道放哪里，正准备握住后面的把手，前面的人就说：“抱住我。”
“啊？”徐笑觉得不太好吧，机车却咻一下窜出去，她整个人一颠，慌乱中，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男人的腰看起来精瘦，抱起来却力量感十足。
她愣了一下，就听到前面的人说：“这不是抱挺好的吗。”
这个人！怎么工作和平时差别这么大。徐笑恨恨，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别！”前面的人一个激灵，带着机车一阵摇摆。
徐笑吓了一跳，抱着他不敢动了。
像是为了报复他刚才那句玩笑，她故意说：“这么敏感啊。”
意外的是，他竟乖乖嗯了一声，末了，又说：“关键看谁。”
徐笑：“……”
行吧，她骚不过他。
机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夜色下的城市在他们周围慢慢后退。
徐笑忍不住抬头看他。
沈衿怀把唯一的头盔给了他。夜色下，他的头发被风吹起，如墨似藻，冷白皮肤越发显眼。他的耳朵形状很好看，不大不小，左边耳垂的地方有个小痣，给这人平添了一丝妖异。
她吸了口气，头盔应该是沈衿怀经常戴的，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冷香，让她有种完全被他包围了的感觉。
她忍不住叫他：“沈衿怀？”
“嗯？”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面前的人愣了一愣，随即笑着说：“你待会不会说我们也许上辈子认识吧，这种搭讪方式会不会太老土了一点？”
徐笑说完也觉得有点奇怪，笑着说：“确实有点。”
“抓紧了。”他说。
机车开始加速，周围的环境被虚化成无数的线。这一次，徐笑不再多想，只用力抱紧了他。
机车驶出益州城，往国道上走。天空陷入黎明开始前最深的黑，整个世界好像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球，只有机车的那盏灯徐徐照着前方的路。
刹那间，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前往一条不知道去哪的路。
奇怪的是，徐笑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机车的轰鸣在耳边响彻，狂风将她头盔外的头发吹得飞扬，她的衣服鼓动如帆。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速度带来的激动。
机车嘶吼着，速度更快了，快到徐笑都出现了一丝不真实的眩晕感。
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徐笑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有点儿害怕，又说不出的兴奋。
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闭上眼睛。
前面的人突然叫了一声。
徐笑听到男人野性的叫喊，一愣，跟着大叫了一声。
男人像是回应她，又叫了一声。
她不甘示弱。
两个人就这样一声一声叫着，直叫到徐笑声音沙哑，那些早已渗入血液中的悲伤，像是被抽丝剥茧，一一剥除，随风飘散。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衿怀说：“徐笑，睁开眼睛。”
徐笑不太敢，但还是听话地睁开了眼睛。
有一刹那，机车声，风声，呼吸声，心跳声……这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好像都一一远去。
世界变成了一片安静的真空。
徐笑的眼前先是晃白一片，接着一束光在她眼底跳动了一下，然后，那抹光刺破远处隆黑的地平线，缓缓升了起来。
天空泛出奇异的鱼肚白，荒野里的高草随着清晨的风缓缓飘动，远处的雪山映照出一点线性的形状……有风来，带着朝露的湿气，徐笑听到沈衿怀缓缓地说：“徐笑，再深的夜晚，也会有一场盛大的破晓等着你。”
她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