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角落实在狭窄,以及是视线盲区的缘故,所以在勘测是否有被困人员时才没有及时发现女孩。 而且从现场情况,以及那个女孩和他的距离来看,他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场营救的。 沈从越没有迟疑,用力按住肩膀处的呼救器,呼叫着队员,声音沉重而又急促。 “最里间房,有一名人员受困于阳台,请求支援。” 他连着说了好几声“请求支援”,可对讲机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面色不由得一沉,神色变得极差。 应该是因为现场一些因素,信号受到了干扰。 那个女孩显然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她看到沈从越,眼里顿时升起亮光,几乎是喜极而泣,没等沈从越说话,她就有些迫切地往前移了移,看样子是想过来找他。 沈从越脸色一变,他冲那个女孩喊:“你别动!” 女孩好似听不见似的,一直试探性地往前挪着,想要沿着那道狭窄的缝儿走回去。 沈从越不知道她之前究竟是怎么过去的,可现在就这么往回走,很危险。 见那女孩没反应,沈从越以为是他戴着面罩她没有听清楚,他用力咬了下牙,将脸上的面罩动作凌厉干脆地摘了下来。 随后抬起胳膊,单手撑住上方的窗框,用力扣住后,借着力将身子倒仰着又往外面拉出来些。 同时为了控制住身体的平衡,他的脚抵蹬在了里面的床头柜上,往后死死扣在里面的板上,橙黄色的消防服被挤压地已经不像样子。 “不要动!” 看到沈从越清楚的口型,女孩好似终于意识到了沈从越对她在说什么,面色一愣,下意识将要收回脚去,可因为往回收的劲儿用的有些大了,身子竟在这时往前猛晃了下,可她身边又没有什么可支撑去拉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席卷全身。 耳边风的声音好似也大了起来。 女孩的脸上满是惊恐,只来得及对沈从越无声地说了一声“不要”,便要向下倾倒,旁边的手拼命想抓到什么,可只有流动不停的空气穿梭在她的指间。 但这个时候的求生本能,几乎让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一触即发的时刻,用力朝沈从越那边倒过去,尽可能地伸长手想要够到他。 沈从越见到这一幕,瞳孔狠狠一缩,心被什么钝器狠狠猛锤了一下似的,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这时大脑还是先一步对他的身体发出了动作指令,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他立刻松开了撑着上方窗框的手,将身子无限地下仰,去抓女孩向他伸出来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死死往里扣住了旁边的墙缝,用来撑住身子。 重重的一声喘息,沈从越胸膛用力起伏了几下,向下低着头,目光发红地看着被他堪堪攥住四指的女孩,因为单臂被下方死死压拽的缘故,他的身子也连带着侧过一些,腰重重地抵在凸起来的窗棱上,可他拉着她的手上的劲儿半分没减。 幸好……他拉住了。 女孩卡在眼眶里的泪终于在这一刻统统爆发了出来,仰着头,泪流满面地看着紧紧攥住她手的沈从越,身子不自抑地开始发着抖,嘴不断的闭合,好像想要用力对他说些什么,可最后只能崩溃地抬起另一侧的手扯着自己的嘴和耳朵。 沈从越以为她太害怕了,尽管胳膊被拉的生疼,可他还是尽量将绷紧的唇角一点点放软,漆黑的眸子紧紧落在她的脸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别怕。” 女孩崩溃地点了点头,却又哽咽着,用另外一只手抵住自己的脑袋,很慢很慢摇了摇头。 她死死咬着唇,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黑色的瞳仁落在了他身后被烧的通黑的屋子,不知看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悲怆和苍凉。 短短的几个眨眼间,她的唇瓣苍白的如纸,颤抖的不像样子,头微微下抬,目光落到了几乎看不清下方建筑物的高空风景。 远处,是不断的鸣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人们喧闹的声音忽远忽近。 今天,其实原本也应该是很寻常的一天的。 就像那天一样。 一次又一次,那个男人推开门,对她展示了友好温和的笑容。 如果最开始的那天……那天也可以像今天这样,有人拉住她的手……. 想到这里,宋孟瑶痛苦地闭了闭双眼。 早就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就算现在被拉住了如何?她早就踩空了无数次。 时间不可能倒流,正如她永远没办法忘记那些疼痛。 再次抬眼时,她眼里就已经满是充满了绝望,她将腾出来的那只手缓缓抬在了胸前,开始向一直拉着她的沈从越比划着手势。 沈从越能够读懂,是因为之前队里曾组织过队里学习一些哑语和手势,以防在后续的出警救援中遇到特殊人群无法进行交流。 他看着她一点一点作出每个字的手势,牙关不住地发紧,联想到她之前的举动,终于意识到, 他紧拽住的她听不见,也不能说话。 这个女孩,是个聋哑人。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女孩在遭遇火灾后没有一声喊叫,因为她本身就发不了声音。 黑色眼眸像是被浓雾浸染一样,他死死盯着女孩的动作,嘶哑的声音伴着她的举动,一字一字地念出了她对他说的话。 “谢,谢,你,拉,住,了,我。” 因为她一直在动,沈从越感觉一直紧拉着她的手往下滑动了些,牙关几乎都被咬出声响,冷峻的眉眼这一刻染上了猩色,因为太过用力,脖颈早已暴起了突兀的青筋。 明明前后还没有两分钟,豆大的汗水已经沿着鬓角流下来,凝聚在他瘦削分明的下颔处。 而就在这时,他发觉从肘关节那里传来一丝痛感,随着胳膊在墙壁上的不断摩擦,那里的疼痛越来越重。 沈从越瞥了一眼,就看到自己胳膊肘那里的衣服被突出来的一根钢钉划破,死死扎着那块裸露出来的那块皮肤,留下一个不小的血洞,点滴状的血沿着他凸起青筋的手腕顺流下来。 直至这个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声响,是他的队员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正迅速提上装备朝这边跑过来,准备开始营救。 可女孩此刻忽然像崩掉了的一条线,她自然也看到了沈从越胳膊上的那个伤口,哭的不能自已,全身抖动的不像话。 尽管面临着身子不断下坠的危险,她还是不住哽咽抽搐着,眼里的破碎感越来越重,断断续续地向他作着手势。 “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她哭的那么凶,泪水和头发早已粘连在一块,好像预料到了自己即将会发生什么,哽咽个不停,身子不住地抽动起来,直到她抬起了手去扳他一直紧攥着她的那只手。 那一刻,沈从越终于明白,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想要拯救一个已经存了死志的人有多难? 沈从越将全部力气都压在了他拽着她的那条胳膊上,再腾不出力气去阻止她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拉着她的手一点点变松。 直到彻底挣开的那一瞬,手上倏地一轻,他目光顿时变得赤红而又绝望,几乎是失去理智似的,撑起身子,让两只脚踩住下面的窗檐,身子往下弯就要去抓宋孟瑶急速下坠的身子。 一时间,底下聚起来的人群,发出的尖叫声喧闹声比起之前来说,猛然高了几倍。 幸好被及时赶来的队员扯住将他用力从窗户边拽了回来,见他像不要命了似的还想往那边闯,其中一个队员直接上前揍了他一拳,扯着他的领子,嘶吼着,试图将灵魂好似已经溃散的他叫回来:“沈从越,你他妈给我冷静点!!” 沈从越眼眶发红到极致,甚至边际处隐隐有发热的湿润,看着面前的队友,咬着牙关,字字哽咽道:“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那是一条命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初还是渴望生的人,最后却在即将获救的那一刻,却甘愿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明明已经在用力地抓她了啊…… . 对于没有挽救回一条生命,不光是沈从越,在场参与救援的每个消防员心里都不好受,气氛又沉重又压抑,每个人的心头都好似烧起了一场浓烟大火,将周围的氧气都烧了个一干二净,让人几乎窒息的喘不上气来。 直到救援活动结束下楼时,众人缄默时,一个中年女人忽然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消防员的队伍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质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的瑶瑶。 这个女人,是宋孟瑶的妈妈。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宋城对那个女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面上满是压抑的苦涩和愧疚。 女人悲伤到了极致,她揪起宋城的衣服,不断用力晃他,哭吼道:“你们一句尽力,我就要相信你们吗?我的瑶瑶就可以回来了吗?!你们倒是把瑶瑶救回来啊…….” 女人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似的,在扯完宋城衣服后,便浑身瘫软在地上,崩溃地哭着。 “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她的命那么苦……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啊……” 沈从越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城就因为他而平白去遭遇家属的那些诘难与控诉,大步走上来,就要挡在宋城的面前。 毫无血色的唇瓣抖动了几下,正要说些什么,他一低头,就看到了宋孟瑶母亲那灰白的面容,还有那不住颤抖着的瘦弱脊背,眼睛早已被泪水糊满,睁也睁不开,却还是不断往外流着咸水,瘫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那一刻,光仅仅知道了女儿的死讯,这位母亲就好像苍老了十岁。 如果再让她知道,她一直那么精心照顾的女儿是自己放弃了生命,恐怕会更受打击。 而且现在说,更像是对这一起事故的托辞。 沈从越紧抿住唇,放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用力攥成拳,鼻腔里好似被什么又酸又苦的东西所充盈住,让他重重呼吸了几声,带着压抑而又沉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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