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原本只想着安生休息的人儿,打起了盹儿,身子失了平衡,竟一头朝他的脊背上栽了下去。 或许是一连梦他好几天的缘故,她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可真正挨在他跟前,闻着满是独属于他的清冽气味,反倒让她安分舒心了不少,倒在他身上也没有醒过来,只小声呢喃了几声模糊不清的话语,便一直将脑袋抵在他脊背处。 不知过了多久,沈从越低低叹了口气,挺直了些因为长时间维持不动而变得酸痛的腰背,修长有力的左臂向后伸去,抬起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按住了她耷拉松散的脑袋的同时,让自己翻了个身,好正对向越睡越熟的她。 等调过来之后,他松开了手,她的头自然而然便靠向了他宽阔的胸膛,比硬邦邦的脊背好了很多,闻喜没忍住在上面蹭了蹭,柔软白皙的小脸紧紧贴向他温热的衣料,也因为这几下动作,她颈后好不容易扎住的短黑头发散开了些,皮筋被挣开来些,崩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而沈从越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纯黑的双眼不可抑制地染上了几分笑意,薄薄的唇角勾起,发成一声染着几分轻笑的低喃。 “怎么跟个猫儿一样……” 漆黑柔顺的短发紊乱无序地披散下来,落在她的脸颊鬓角处,将干净精致的耳廓掩盖住,黑灰的一双秀眉也被落下来的刘海轻扫着,就跟连成一块似的,黑的纯黑,白的发亮,就跟璞玉似的,许是头发长到了尴尬期,发梢落下来之后都扫到了她的脖颈间,有些痒,她睡的迷糊,也不时抬起手去挠一下那里。 他手中还攥着她的发圈,垂下眼睑看她挠了好几下脖颈处,秀气的眉目拧作一团,明显睡的并不安稳,他看了看那个小小的发圈,又掀眼瞥了她颈间被挠的不成形状的短发,发梢落扫的那一片嫩白肌肤,已经被闻喜挠的有些发红。 沈从越停顿了几秒后,抬起了两边的胳膊,任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而伸出宽厚有力的手,将颈上的黑发慢慢攥在手心里,拢成一束,动作很轻很缓,想把发圈给她套上去,可因为她的头发实在是短,每次要扎进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好几根头发掉出来。 他也不嫌烦,掉出来他就重新扎,现在这般光景,莫名让他想起了他有一次给还在上幼儿园的表妹扎头发。 那次表妹说她想要什么辫子来着? 沈从越好心情地耐心回想了一下,目光往下不经意一瞥,看到了闻喜白细手腕上,还套了一个黑黑的发圈。 他倏地笑了。 等晚上闻喜醒过来的时候,她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病房,躺在床上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才回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睡着了,而且好像后来还是枕着他的胸膛睡的。 那现在,应当也是他抱着她回来的。 闻喜只单单这样想着事情的大概,却不敢细究这其中细细麻麻的众多情绪和举动,无论是她抵靠在他胸膛时的动作有多亲密,还有为什么他没有推开她,而是纵容着让她靠了一下午的当中缘由。 每一件单单拎出来,就让她心上好像窜了蚂蚁一样,到处乱逛,勾的她心痒,再抬起手背去贴靠自己的脸,发现一向发凉的脸颊已经敷上了热粉,将她的脸扑的粉粉嫩嫩的。 她只好猛地吸一口气,后又慢慢吁出,好让自己放松一些,发烫的脸颊毛孔打开后排出更多的热。 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是闻女士来了,还带着晚饭。 下午的训练,再加上睡了一觉,闻喜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顿时感觉饿意增生了不少,一向对吃饭消极的情绪今日还算高涨了不少。 闻女士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闻喜已经端端正正地在床上坐着了。 她抬眼看了眼闻喜,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时没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来戳了戳她脑袋上顶的两个小鼓包,一边笑一边说:“我们阿喜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了,是你自己扎的吗?还挺好看。” 说着,又不停地笑。 闻喜一怔,连忙抬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处,本该扎成小揪揪的辫子消失不见,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纤细白嫩的指尖沿着乌黑的头发,顺着后脑一直往上摸,直到在靠近头顶处摸到了在脑袋两边扎起的小团子,圆圆鼓鼓的,一点也不逊于六一儿童节那些表演节目的小女孩的发型。 闻喜的脸立刻就黑了,动动脚趾头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正想着他哪里来的另外一根皮筋,她似是想到什么,再去碰自己腕间,已经空空荡荡。 闻喜不出意外地气哼了一声,果然,也早已被他物尽其用在了这其中。 亏她觉得他对她还不错! 观察面前女儿的阴晴不定的神情,闻安然立刻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她自己扎或者让看护阿姨给她扎的,稍微细想了下,就想到了今天下午沈从越应当是陪在了她的身边。 那天她对他说的请求,虽然沈从越还没有对她直接明了地说回答,可她倒觉得,他愿意与否,早就体现在了他的行为举动之中。 边想着,她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后,抽筷子见她在扯头上那两个小团子,没忍住又笑眯眯说了一句:“别说,沈从虽然是个男生,但这俩丸子扎的,比我小时候给你扎的漂亮多了,就这么拆了有点可惜。” 沈从越还是有几分手法的。 虽然看起来紧,但她拆的时候还算轻松,乱糟糟的头发重新落回到颈后,她随意地梳拢了几下,便和之前一样扎成了小马尾。 听到闻女士的话,闻喜面无表情地回道:“这么喜欢,要不闻女士你自己扎一个?” 闻安然笑:“还是不了,我们阿喜扎上才好看。” 闻喜冷静下来后认真想了想,最后中肯地说道:“这倒也是,幼儿园的时候那些家长就夸我好看。” 她唇角像个小月牙的尖儿一样,翘了起来,说话间,因为脸上的小表情中那几分毫不撒假的小得意,使得上扬的唇角处流出几分明晃晃的笑意,与之露出几颗亮白亮白的牙齿。 再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她随意开口提了一嘴:“过段时间,再把头发剪剪吧。” 说话间,她抬起另一侧的手挠了挠被没有扎进去的碎发扫的发痒的脖颈处,神情自然。 闻女士则顺着她的动作扫了眼那处,说:“可以试着留长。” 见她快吃完,闻女士垂眼,一边给她削个苹果,一边继续说着:“等这次把手术做完把眼睛恢复了,你就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 闻喜放下筷子,语气平静道:“如果手术失败了呢?” 闻女士动作不停,只低着头,自顾自地削着苹果,可手上一滑,水果刀的刀尖划过指头,她没控制住叫了一声,闻喜立刻担忧地说道:“怎么了?” 闻安然连忙说:“没事,就是被水果刀划了一下。” 闻喜听见,微微抿住唇角,绷着脸,摸过旁边放的纸巾,从中抽出两张来,然后将她的手拉过来,轻轻包裹住被刮伤的那个伤口,等把周围的血吸的差不多了,闻喜才将创口贴递给了闻女士。 她看不见,所以还是得需要闻女士自己来包扎。 虽然听不见闻女士再说疼,闻喜嘴角还是绷着的,眉心已经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用严肃的语气慢慢说着:“虽然只是划了一下,那也是很疼的。” 闻女士将伤口包扎好后,听见她说的话,目光从褐色的创口贴掠过,又落在了闻喜白细纤瘦的手腕上,苦笑着弯了弯唇角,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许是害怕碰到闻安然的伤口,闻喜的手很僵硬,五指都以固定的姿态凝固着,直到被她的妈妈攥入温暖的手掌,耳旁传来温柔无奈的嗓音。 “你都说,被水果刀划一下指尖都疼了,更何况是手腕呢?闻喜,会很疼的。” 她说着,指腹移在了闻喜的手腕上,像是在描绘什么,沿着整圈画了一遍。 “不光是手腕,从高处落下来,也是会很疼的。” 闻女士的话好像被藏在了鼓下面,每说一声,都震的发闷,压抑的厉害。 而她的身子早已僵持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泊倏地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可这还没完,紧接着,好似天崩地裂了起来,湖泊被破坏的四分五裂,里面的水早已干涸,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湖底,被天雷劈下一道道深壑。 她的心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从脚底升起的凉意一点点往上窜,直至脑后,激出一身冷汗。 直至现在,她才终于知道,原来,闻女士一直都知道,她知道的,自己的病从来都没有好转。 她自认为闻女士不知道,所以在角落里一次次的抑郁崩溃,而事后因为放不下闻女士只好一次次的放弃,周而复始,反复地折磨自己内里的心神,可等从黑暗中褪去,来到温暖如光的闻女士面前,她再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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