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一直不说话,等到苏思瑶冷静下来,他才开口:“那天我会回去。”
苏思瑶深吸一口气,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至少有一点我比苏小冰强,你会关心我,这是她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要工作了。”
“你忙吧,记得吃饭。”
结束通话后,办公室又恢复安静。
高寒靠到椅背上,仰头望了望天花板,蓝色的波浪式的纸板,仿佛令人觉得身处大海里。
他闭上眼睛,似乎听到了水波流动的声音,水流划过他的眉峰,高挺的鼻梁,沿着他侧脸的线条不断游走。
微信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起,一条接一条的语音轰炸式的传过来。
高寒缓缓睁开眸子,眸光深邃而漆黑,如刀锋,如寒冰。
[你为什么又不接我电话?]
[阿寒,我现在头晕脑胀,可能是他们店里的酒有问题,哈哈,白白的黄黄的混在一起嘟的一下起飞了!]
[阿寒,大家都说我是疯子,朱迪离开我了,连我救的那只鸟也不理我了,都怪你,为了你我差点捏死它。]
[阿寒,旁边老有搭讪的,问小妹妹为什么哭,我说阿寒不理我。]
[阿寒,你说四年总做一个噩梦,是不是表示我要死了?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阿寒,如果你先死,我一定不会独活。]
[阿寒,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在乎我?]
[阿寒,阿寒,阿寒,阿寒,阿寒]
高寒拿起手机往墙上砸去,猛烈的撞击声让手机摔了个粉碎。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来。”
崔平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地上的狼藉,再看向坐在电脑前平静工作的高寒,“寒哥,常总让您过去一趟。”
“恩,你先出去。”
高寒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那片狼藉前,捡起地上的卡,插进另一部手机里。
总裁的办公室和技术总监的办公室在同一层。
高寒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他个子很高,不苟言笑,年纪轻轻又是技术总监,公司的同事比较怕他。
穿过一个走廊和休息区,就是总裁的办公室。
门是开的,常有发一看见高寒来,就立刻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阿寒来了,快过来坐。”
常有发亲自过来关上办公室的门。
高寒拉开办公桌对面的另一张椅子坐上去。
常有发拢了拢米黄色的西装,重新坐回椅子上,笑道:“阿寒,今天难为你了,听说你办公室的冷气坏了,你也真能忍,顶着大太阳工作了一天,我对你的佩服无以言表。”
见高寒没什么反应,常有发也不觉得尴尬,主要是习惯了高寒的冰山脸和冷漠反应。
过了半天,高寒才回了句:“您找我有事?”
常有发呵呵一笑,叹了口气:“阿寒啊,和你说句真心话,我创建常林科技非常不容易,公司也不大,但是我对你是好到没话说,从你三年前进公司,我就给你年薪30万,到现在不仅提高到百万的年薪,还让你持有公司的股份,可以说,为了留住你这样的人才我是下了血本。”
高寒平心静气的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讲话。
果然,常有发继续说:“我知道好多it巨头都在挖你,那些大厂的待遇确实不是我这个小庙能比的,但是阿寒,你懂我的意思吧?”
高寒沉默半晌,“常总,我暂时不会离开,毕竟在常林我的主动权比较大。”
高寒的直截了当让常有发嘴角一抽,将他剩下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所以只要高寒想走,他也是拦不住的。
常有发又说了一些场面话,高寒虽然不喜欢听,但也耐心地坐在那里,手指摩挲着嘴唇,脑子思考着别的事。
“就这样吧,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从公司开车到所住的地方,需要30分钟。
沿路经过一个巨型吊桥,江面有渔船的灯火,和市里的霓虹灯连成一片。
小区的安保形同虚设,高寒插了卡开车进去。
刚毕业的时候他在这里租了房子,去年将房子买下,一个月前搬进去。
高寒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除了吃饭。
进了电梯,有人同他说话,可能不是同一层的住户但遇见过,他只是点了下头,双手环胸靠在电梯壁上,黑眸凝视着楼层数。
电梯门开了,他刚刚走出去便停下脚步。
苏小冰抱着自己坐在门前,脸上因为醉酒染上两坨红胭脂,眼睛清澈,此刻仿佛只有这双眼睛是清醒的,看着高寒出电梯,对他一笑:“欢迎回家。”
高寒缓缓走过去,居高临下俯视她。
苏小冰轻轻笑着,喝醉酒之后,她心里分外平静,“阿寒,我像不像一个乖乖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让开。”
“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去哪里?”
她抱住他的腿:“去天堂。”
“放开。”
“不放,我们一起去天堂。”
“要去你自己去。”
“我去了你会哭吗?”
“放开。”高寒微微皱起眉。
苏小冰缓缓松开胳膊,贴着门站起身,直接靠在锁孔上,扬起下巴:“我放开了,但不让开,你能把我怎么样?”
高寒握住她胳膊,轻而易举将她拉开,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
苏小冰从背后抱住他,抱得很紧很紧,几乎要把胳膊嵌进他的身体。
把脸埋进他的背部,甚至还能闻到汗水混合着一丝沐浴露的清香。
她紧紧贴住他,要把自己整个儿融进去,和他骨血相连,永远不能分开。
高寒深吸一口气:“我还没吃晚饭。”
苏小冰呆了片刻,一点一点松开他:“我给你做。”
“我自己”
苏小冰没等他说完,已经越过他进屋,脱掉鞋子,光着脚丫。
她看上去似乎没了刚刚的醉态,脚步很灵活地在屋里寻找。
房子并不很大,但五脏俱全,两室一厅,其中一间被用来做书房。
她在找错了几个地方后,终于找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牛奶,就只有方便面和一盒鸡蛋,午餐肉。
苏小冰皱着眉头挠了挠头发:“阿寒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高寒关上门,将冷气打开,钥匙挂在墙上,对此充耳不闻,神情寡淡冷冽。
小冰感觉他已经走到她身后,和小时候一样,她还是只到他胸口。
高寒擦过她的肩膀,伸手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方便面和鸡蛋。
小冰想帮他煮,但眼前的画面变成了好几重叠影,她脚步虚浮地走到沙发旁坐下。
阿寒完全将她当成透明人,自己煮面吃完,洗碗,没有招待她的意思。
“口渴。”苏小冰舔了下嘴唇。
高寒瞥了她一眼,倒了杯水放到茶几上。
她咕哝咕哝一口气喝干。
“你还不走?”高寒在她面前站定。
苏小冰只觉得他腿好长,嘻嘻地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走不动。”
高寒的电话响了起来,走到一旁去接。
苏小冰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头像浆糊一样,而且身上汗黏黏的,好想洗个澡。
她找到浴室,关上门。
背后的拉链拉下,裙子滑落,挑落吊带,走进热气腾腾的淋浴下。
她仰头让热水冲刷脸颊,手插进头发里舒服地□□一声。
脑袋热热的,像无数幻灯片闪过,带出许许多多过去的记忆。
一幕一幕,关于阿寒的画面,关于阿寒的身影,他的温度,触感
为了追赶他的脚步,她拼命的学习,连跳两级,最终在他大三的时候,考进和他同一所大学,那是去伦敦读书之前的半年。
星期一到星期五阿寒都住学校,那段时间流感高发。
小冰躲过了流感,但阿寒没能幸免。
阿寒请了假,小冰跑去教室找阿寒的舍友借了钥匙。
那是她第一次去男生宿舍。
咳嗽声从上铺传来。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爬上床梯:“阿寒”
高寒明明发烧却觉得热,将胳膊放在被子外面。
被子晒得绵软,是她托李嫂晒好了拿来学校的。
被套是她精心挑选的,和枕套,床单,是同样的图案。
“你怎么来了。”他将身子转向里面,手搭在额头上:“走开。”
声音有点哑,鼻音有点重。
“阿寒,你是不是”小冰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却感到了浓烈的热度:“好烫”
“我没事,你出去。”
小冰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阿寒,你是不是很难受?我带了药,你先吃药。”
她爬下去,在水杯里倒了热水和凉水,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温度。
“这是头痛药,吃了可能有点晕。”小冰再次爬上去坐到床上。
高寒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坐起来,额上有细汗,喉结滚动着,他伸手接过水杯,将药放进嘴里,就着水喝下去。
小冰时常想,是不是男生宿舍的床比较宽敞,阿寒那么高,竟然能装得下他,而且她还坐在他床上。
生病的阿寒是比较无力的。
他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走了。”
“你流了好多汗”
小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伸手挡,两人肌肤接触,就是冰与火。
小冰最终触碰到了他的额头,好烫好烫。
阿寒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沉沉,头疼药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