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扬被周谦瓴叫来的车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而他们俩则留下下来处理这桩离奇的突袭。
起初,程英琦的诉求只是希望酒店调取监控,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酒店方面表示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不能随便将监控公开,除非警方要求他们这样做。
于是她在酒店的建议下报了警,派出所警察很快抵达。
一行人直接转战酒店监控室,也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不速之客从程英琦房间逃窜的画面。
慢放两遍。
程英琦和周谦瓴同时认出:“刘鑫磊?”
办案警官:“熟人?”
程英琦:“是我们节目组的一个导演,倒也不算熟。”
酒店经理突发灵感:“哦对,是刘导。是你们剧组的。前台有备忘,他来要过几个房间的门卡。”
“那往前看,他是不是刷卡进门的。”办案警官转头对程英琦道,“你有财物丢失吗?”
程英琦:“暂时没发现。只是他突然从衣柜里窜出来,把我朋友撞倒,我朋友现在医院检查。”
监控室工作人员立刻又找到刘鑫磊进门画面,拖动进度:“确实是刷卡进门的。”
办案警官指指程英琦攥在手里的手机:“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他本人,有联系方式吧?”
程英琦拨电话,无人接听。
办案警官费解地挠头:“奇怪了,也不是为了偷东西。会不会是剧组安排的什么……特殊拍摄?恶作剧?”
程英琦:“大半夜男导演进女嘉宾客房藏在衣柜里,这也能算恶作剧吗?”
另一个办案警官说:“留两个人检查一遍房间,看有没有隐藏摄像或者偷窥设备,取一下证物。其他人先回所里吧,你朋友……”他转向程英琦,“检查完了也让她来派出所,这个嫌疑人我们会通知他到派出所。”
后半夜,刘鑫磊姗姗来迟,比季思扬到场还晚,被警方短信催得扛不住才知躲不过去。
办案警官把所有相关人员叫到调解室隔着会议桌对坐。
刘鑫磊避重就轻狡辩道:“实在对不住,让季小姐受惊了,其实今天晚上我只是在房间等程小姐商量明天的节目流程,等得太晚我犯困,脑子不是很灵活,两位美女回来直接又脱衣又洗澡,我想着得回避吧,一根筋打错就躲衣柜里去,闹了这么大一乌龙。对不住对不住啊。”
办案警官:“季小姐被你撞这一下好几块淤伤,你做点补偿。”
刘鑫磊装出诚恳老实模样:“这样,我可以赠送季小姐两张下期录制的前排观众票,这个票850一张,但也买不到,要面试还要抽选。”
这补偿方案太荒谬。
季思扬男友齐骁当场嗤笑出声:“是你补偿还是节目组补偿啊?”
本来一点小钱季思扬也看不上,但他这点小钱都耍赖,足见脑子确实不好,季思扬探头和程英琦对视,眼神感叹“怎么会有这种二百五”。
办案警官严肃对刘鑫磊道:“有诚意一点,季小姐要是不同意调解,你这个至少要治安拘留的。”
刘鑫磊面露难色:“一场误会么这不是,怎么就拘留呢。季小姐您高抬贵手,我这以后还要和程小姐共事录节目,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季思扬:“那我有个额外要求,你退出这节目组。我不希望没边界感的男人和我姐妹共事。你退出,我就不追究了。”
压力来到刘鑫磊这边,办案警官看向他,示意让他表态。
刘鑫磊却并不想就此放弃程英琦,他一早做好准备要娶这个女人,现在只不过遇到点意外挫折,要是和程英琦没了共事机会,以后要想再建立联系就难了。
刘鑫磊陪着笑脸道:“季小姐这个要求就不太合理了,我从这个节目前期筹备就已经参与,去年到今年都在张罗,就连程小姐自己都是我找来的,这节目是我的作品有我的心血,不能说因为我一次操作不当引发小小误会,就让我彻底退出,近一年工作都白费了。”
办案警官显然被他说服了,又转向季思扬:“能换个要求吗?确实他是无心之举,也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
原则问题,季思扬寸步不让:“我就这个要求,换不了。刘导你考虑一下吧。如果调解不成功,你要被拘留,节目组考虑影响也会把你调离。这件事没必要闹到你们北城领导那儿再给你强制命令吧?”
刘鑫磊并非不畏惧后果,只是赌这女人不会较真,软磨硬泡地贫嘴,就是不松口承诺退出节目。
派出所警官毕竟是外行,不懂节目制作细节,听刘鑫磊卖惨以为他为了节目呕心沥血、退出节目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倒觉得季思扬得理不饶人,有点不通人情了。警官们提议让刘鑫磊承担季思扬医药费之外再赔偿她两千元,被季思扬果断拒绝。
调解陷入了僵局,在场的众人都在熬鹰。
就在这时,消失已久的周谦瓴终于现身,在调解室门口露了面,把警官叫出去,说有新情况要反映。
程英琦好奇跟出门,猜测是那个玻璃瓶里的东西有了下文。
周谦瓴离开前留过只言片语,要去找人检验。如果交给警方往实验室递,恐怕要三五天才能出结果,样本宝贵,他也不放心假手于人,所以亲自跑一趟实验室盯着检验。
他把玻璃瓶和报告交给警方:“确定是精麻药品,现在他不止是违反治安管理规定了吧?带着这种东西非法入侵女性居住的酒店房间,说是一场误会,根本站不住脚。”
办案警官粗扫了一遍检验报告,翻到最后仔细阅读结论,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犹豫着接过玻璃瓶来回打量:“问题是,你们刚才在酒店应该把这个证物上交啊。如果经过正常取证程序,这肯定能证明他有犯罪预备行为。但是你们把证物带走自行检测,他现在可以狡辩说这东西不是他带进衣柜的,酒店方也不方便做出证明……”
周谦瓴摇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不必那么麻烦。这药品不会是他自主研发的,他要买到这种东西一定有购买途径。现在人已经被你们扣住了,查查手机聊天记录、网页搜索记录,很容易有收获。”
两位警官交换了一下眼神,进调解室通知季思扬小情侣和酒店方面的代表可以离开,并把刘鑫磊单独带走。
已经涉及刑事案件,即使受害人同意调解也不行了。
程英琦和周谦瓴走到室外,终于长吁一口气,一整夜精神高度紧张,到此刻尘埃落定。
她想向周谦瓴道谢,却组织不出语言,什么道谢都似乎分量不够。
两人站得还隔了一臂距离,谁也没轻易开口说话。
疲惫,困倦,心绪复杂。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
她随他便。
火苗燃起的瞬间,季思扬和她男朋友收拾好东西走出来,一瞬的静谧消失了,四下都闹起来。
季思扬又哭又笑地和英琦拥抱:“终于把他弄进去了,他不能再缠着你了。”
英琦也想哭,要不是思扬整个晚上死死咬住不接受调解,那个人早被放虎归山,带着能指控他的证据逃之夭夭。
实际上当她提出条件说“不希望没边界感的男人和我姐妹共事”那时,她就已经想哭了。
英琦乱搓了一通她的长发,平复心情:“回去好好睡觉,明天请一天假。”又转向齐骁嘱咐,“别老吵架了。”
“不吵了,”齐骁牵着季思扬,“你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我哪敢去外地。”他顿了顿好奇八卦,“所以那个人,我刚出来时听见说他涉\'毒,是因为磕high了跑错房间?”
程英琦笑了,这什么企业级理解:“不是,他是蓄谋对别人下手。”
齐骁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娱乐圈可真乱。”又心有余悸地叮嘱英琦,“你要注意自我保护。”
双方道别后,齐骁领着季思扬上车离开。
周谦瓴吸一口烟,吞云吐雾的,在夜色中回头朝她看。
神经一直绷得太紧,松下来,竟然在笑:“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程英琦猜他一定见多识广,周围豪门恩怨看多了,美国治安不怎么样,玩得也大,死死伤伤都好平常。
这种,大概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可是她确实没怎么遇到过,要说性命攸关的波折,从小到大也出过些意外,甚至比这更血腥的也有,不过这样险恶的蓄谋是第一次。
她跳下台阶,离他近些,没有正面回答:“幸好你聪明,留了一手。”
他在门口柱子上摁灭了烟,扔了。
靠近过来,不带欲望地摸她的后脑,沉了沉脸色,眉宇间挂了一点冷冽的忧愁:“我也不敢扔下你去港城了。”
“别因噎废食呀。”她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故作轻松地朝前走,声音都甜了几度,“你还得帮我去盯展呢。这种事又不是天天能遇到。”
周谦瓴有些执拗,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拔出来,强行牵着,幸而她也没有抽走。
“明天你还录节目吗?”
“尽量去吧,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听说节目组空转一天上百万。”
周谦瓴偷笑,她又自我意识过剩,她请一天假,何至于空转一天。
但没点破她。
他回头看跟在后面的她,橘色路灯光源像两朵小花投影在她眼睛里。
很纯真,很温情。
“那我……陪你。”
他追加道:“后天我送你回梁平,你到家了我再去港城。”
“那对情侣走没走?”他又不放心,“那个男的也挺……一言难尽。”
“恬恬说他们今天走。”
周谦瓴沉默好一阵,无声的动静在虚空里竟也能制造出嘈杂的效果。
她感知好多噪音在耳边浮游,不知他在酝酿表达什么。
最后他在车边停下,回转身郑重地:“我其实……想说,如果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或者更严重的事,你都没有错。”
“万一酿成什么糟糕的后果你承受不了,就叫我一起承受。”继续教育着。
归根结底:“千万不要一个招呼不打就逃跑。”
“……知道了。”因为有逃跑的前科,她只好老实答应。
程英琦想起来,人生第一次收到明确的“安全警告”就是他的朋友把她堵在墙角,劝她有多远跑多远,离周谦瓴越远越好。
蚕吐丝一样首尾难分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