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吃（1 / 1）

和周家祖母寒暄过后，刘柳帮着周乾将轮椅搬下来，周家祖母甚是好奇，左看右看，周乾笑着同她解释：“祖母，阿柳见你照看阿娘太过辛苦，特地亲手做了这个轮椅，往后你照看阿娘也方便些。”

周家祖母也是惊愣了好一会，这姑娘真是太实在了，虽说这轮椅做得不如木工卯合的那么精致，但可想而知，以一个姑娘家的力气，做好也非易事。

一路将轮椅推到了赵氏面前，周乾扶着母亲坐下，赵氏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是发呆出神，或如同痴儿，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几人，嘿嘿发笑，任由周乾将她放在轮椅上。

“阿娘，你喜欢这个椅子吗？”周乾眼里一片柔和，轻声问着赵氏，期待她能有一点点的反应，刘柳像哄小孩似的甜甜笑道：“伯母，我叫刘柳，我又来找你玩儿啦。”

赵氏并不应刘柳，她忽的尖叫起来：“啊——祁顺你回来了，祁顺回来了。”

几人都吓了一跳，刘柳没有见过这阵仗，后退了半步。随后赵氏抱着儿子的手臂晃悠，口中喊着周乾父亲的名字，周乾眼中闪过一丝窘迫，他不敢看向刘柳，只是倔强地纠正母亲，语气生硬，隐有怒气：

“啊娘，我不是阿爹，您看清楚，我是阿乾！”

赵氏懵怔的眼神中露出半分愕然，无神的眸光慢慢聚拢起来，有了焦点，而后定定看着他，就在周乾以为她是不是听懂了的时候，赵氏忽然大哭起来，嚎啕道：

“你就是祁顺，你就是……”

祖母无奈叹气，将赵氏推回了房里。

刘柳心道：赵氏似乎比上次她来时，更加严重了些。

周乾攥紧拳头，刘柳第一次来时他并不在意母亲会给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那时他也不敢肖想刘柳和这个家扯上关系，可如今，他贪心了，所以他方才第一次在啊娘面前生了气，心中的窘迫和愧疚两相交织，好似急促而上的火苗，烧乱了他的思绪，逼得他紧握拳头。

周乾吐了一口颓丧的气，而后闷声道：“对不住，方才吓到你了。”

刘柳缓缓上前，欲握住他攥紧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到了他，他猛然一震，而后轻轻避开她的触碰，刘柳觉得他情绪莫名，更不给他躲避的机会，追上前一把牵住他的大掌，厉声道：“说什么浑话，我哪有那么胆小，她可是你阿娘，不要把我想得如此狭隘。”

周乾转过身，却仍旧不敢看她。他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确实反常，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打年少起，他就只想着如何照顾一家人，他一直都温温和和，没有怒气。

后来师傅走了，他怕被人欺负，蓄起了胡子。再后来师妹也离他而去，他更是敛起所有的情绪，不敢在祖母和阿娘面前表露一丝一毫，这些年唯一表露过的，是姑母出嫁的那日，他沉默地流着泪，跟在接亲队伍里追了十里地。

见他陷入沉默，刘柳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轻轻地笑道：“下次我给你和祖母也做一把摇椅吧！”

她的声音难得的轻柔，他缓了缓情绪，轻声道：“不成，莫要再伤了你的手，你教我，我来做就是。”

……

平安村，刘家院子。

刘柳此前打听时，记录过各地盛行的粽子形状、口味，姐妹们照着她所述说的，连着做了好几日的试验，直到今日，口味多样的粽子总算是有了成品。

前些日也是做成过的，但不是口味太重，就是料放的太杂，李茹和罗晓吃得多，糯米不好消食，两人足足蹲了一夜的茅厕。

这是最后一次试验，再试下去，就没有足够的料了，也应当及时止损了。

刘柳站在中间，饭桌旁围了一圈的姐妹，各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刚出锅的粽子，眼中尽是忐忑。

“开吧！”刘柳一声号令，众人齐齐挺直背板，颇有严阵以待的气势。

小满家的阿宝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也跟着咿呀了一句：“楷呀！”

李茹率先介绍起来：“一共三个口味，每一种形状都不相同。首先我面前的是南州各地最寻常的肉粽，也是最寻常的三角粽，取新鲜箬叶做粽叶，内陷为五花豚肉，虽小但精巧，我们做了咸辣，酱香，麻香三种味道，后来我娘说有些地方会加入蛋黄，我们就试了试。”

刘柳尝了一口，确实满口肉香，肥肉相间的五花，炖得烂糊，肥肉熬成了油，蛋黄也入了味，与醇香的酱汁沁入到糯米里，咀嚼间唇舌都还停留箬叶的香气。

“这个挺好的，加了蛋黄很奇特。”毕竟是最符合土生土长人口味的粽，刘柳很快下了结论。

众人也不意外，李茹接着介绍起第二个口味：“我面前的是四角方粽，两头扁平，中部凸起，状似银元，按阿柳姐所讲的，再往南边的云州、百越就是做的这种形状，以宽大的柊叶为粽身，糯米先用豆豉、酱油调味，在糯米上加入绿豆或红豆，再放入腌好的猪小排，再放入切成细茸的冬菇。”

这个粽子足有两个三角粽的大小，姐妹几人一同尝了，不同于第一个有猪油香的糯米，这个粽子的糯米本身就腌得十分咸香，因为形大炖得久，糯米被炖得湿糯香软，入口就皆赞不绝口。

“这个冬菇很鲜甜、绿豆粉糯，混着糯米的咸香，猪小排的肉香，实在是太好吃了！”刘柳又尝了几口，就连刘杨也忍不住从房里溜了出来偷吃一口。

李二娘逗着阿宝，给刘柳泼了一桶凉水：“但是这个粽，我们吃了半个就腻味了，想往小了做，无奈柊叶太大，包着包着就大了。”

刘杨也附和道：“是啊，而且这柊叶生长在越州云州湿热地带，这几片还是你从商人手里买来的，也不怎么划算。”

刘柳眯着眼警告这煞风景的阿娘和兄长，什么丧气话，还没开始就唱衰。

“别理他们，继续继续！”刘柳转移了话题。

罗晓拆开了第三个粽子：“阿柳姐说北州和中都大多吃的甜粽，我们琢磨了许久，还是以箬叶为粽身，小四角形状，纯味的糯米包着红枣和豆沙，但我们几个不怎么吃得惯，后来又加了板栗，倒还行。”

刘柳浅浅尝了一口，与想象的有些差别，但也不难吃，口味清新，别有风味，她到了些许蜂蜜，蘸了蘸，这纯白糯米与蜂蜜混合，甜入心间。

姐妹们的手艺果然是可以的，她点着头道：“不错，板栗粉糯香甜，倒不发齁。”

小满笑道：“除了粽子，我们还用糯米捣粉，蒸制了水团，用苞米叶子裹圆，艾叶托底，你也尝尝。”

刘柳兴奋地直接上手，在笼屉里拿出了水团，水团还冒着热气，烫的她左右手来回抛换。

果然，刘柳惊叹，她只是说了各地不同粽子的做法，他们就捣鼓出了这么多花样，这若是往后开起饭馆子来，那可是好手啊，只是她们往后嫁了人，还不知要去到何方了。

将脑子里颓丧的想法抛去，刘柳恢复了笑容，让姐妹们回家等她的好消息，她兴致高昂，转头又拢了拢炉灶里的炭火，这样就可保温到明日了。

翌日清晨

刘柳出发了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看摊子啊！

夜里不算热，每日卖完就开始煮新的卤水，把荤菜卤上，清晨再去备素凉菜，说麻烦也不麻烦，说容易也不容易，只是，那粽子就得等卖完才能送去各家酒楼了。

刘柳匆匆忙了半日，凉菜每样还剩了一些，她纠结地想了想，自己说过不能影响到杂食坊生意的，这凉菜虽只有十几文钱，但也不能就此罢店啊，她瞧了瞧天色，确实不早了，她答应了各家掌柜今日早市就去，现在早市也快过了，怕是要落得个不守时的名声了。

跺了跺脚，刘柳将凉菜全称了，刚刚好十五文，她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十五文，丢进了钱篓子里，而后包好凉菜，放进了温着粽子的食盒里。给周乾留了张纸条，交代了自己去向，嘱咐他先煮好卤水，便匆匆关了门，往前街的各家酒楼奔去。

醉香楼后厨，身材瘦长的掌柜十分为难地看着刘柳，解释道：

“姑娘啊，你这个粽子我们就不试了，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别家的，让他人包圆了，你请回吧，实在是对不住了。”

“可是掌柜的，您说好试我的啊？怎么又定了别家的？”刘柳急了，她拉着即将转身的掌柜的衣襟。

掌柜的撇开她，有些不耐烦：“可是别家先来了，我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一个粽子而已，年年如此，能有什么花样啊？你回吧啊。”

刘柳不甘心，忙赔了笑脸道：“那我还有水团，糖果子您要不要试试？”

“不了不了，这些点心我们寻常也做的。”掌柜的从后厨叫了个厨娘，那厨娘劲儿特别大，一把就将刘柳推了出去。

刘柳护着食盒，恨恨道：“不试就不试，轰人做什么？”

那厨娘横横地瞪着她，刘柳气性上来了，也怒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