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抓了,”她回头望了一眼神情温柔的周乾,笑弯了眉眼,“我找着别的药了。” 感受到刘柳炽热的目光,周乾心口也微微发热,忽的便明白了前些日子她为何会这么反常,原来她早就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思,想必困扰过一些时日,好在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对他避而不见。 阿果到底是个小孩子心性,总是刨根问底:“你抓了什么药?这么厉害?” “阿果,别瞎问了,你快看看你想吃些什么,一道买回去。” 不等刘柳回应,柳无绪便止住了她,她毕竟是个过来人,日常接待的病人也多为夫妻,自然能从刘柳和周乾的言行中揣摩一二,只是别人的私密事,就不好拿出来闲聊了。 客人上门,怎能让话题都跑到自己身上,刘柳近日越发有眼力见了,连忙迎上前:“是,二位喜欢什么,都快来看看。可惜今日您来得迟了,卤菜都卖得差不多了,您都可以先尝一尝,若觉得还能入口,再买就是。” 她从每样菜中夹出一小碟,递到柳无绪跟前。 柳无绪颔首,皙白玉手依次夹起碟子中的菜送入口中,在舌尖细品。 阿果虽是个丫鬟,但瞧着主家和娘子都待她不错,活泼好动,跟着柳娘子一同品尝起来。 刘柳期待地望着二人表情,可惜柳无绪表情并无波澜。 “听说柳娘子是个好美食之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言。”周乾在旁打着圆场,只怕她们太过客气,因着邻居的照面而买卖。 柳无绪见店家如此发话,倒也不好再推诿,直言道:“瞧着菜色有些发黄,不够鲜嫩,味道也有些发苦,还有这卤肥肠,我看着不大敢下口。” 刘柳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早已猜到这样的结果,只好诚心诚意致歉: “真是对不住,我们这菜色做的不够好,我们一定改进,您改日再来一定更好吃。” 柳无绪沉思一会又道:“夏日炎热,大多食客胃口不佳,便会偏爱爽口、清淡之味,而南州尤其爱食酸、凉之物,二位不若试试看,用冰镇,即可保鲜,也可保味。” “多谢娘子提点。”周乾微微颔首,他其实也同刘柳提过,用冰镇的法子,只是又得添置一样成本,觉得还不是时候,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不行了。 刘柳心里也长叹一声,难道还没挣到几个子儿,就又要添出一笔吗? 柳无绪说完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来都来了,怎能不照顾照顾新邻居的生意,她抬手指向那白灼猪耳,朱唇轻启:“今日我便带一些肥肠回去,凉菜也带一些,改日若研究了新的美食,周老板和姑娘一定得赏脸邀我一尝。” “娘子,你不是说你吃不下肥肠吗?”阿果跳出来想阻止自家娘子冲动购买。 “给我夫君先尝尝,”柳无绪清淡的眸光中更显冷肃,她哼了一声,“谁叫他今日接了孙家大郎的诊,坏了我的规矩,给他吃肥肠已经是对他极好了。” 孙家大郎?孙峡璧?刘柳盛着凉菜的动作一顿,眼底露出一抹恨色,柳无绪说的这孙家大郎,可不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混球吗? 周乾自然也听到了孙峡壁的大名,他察觉到刘柳轻微的错愕,明白她忆起了不好的事情,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活,让她好好缓缓。 待柳无绪主仆二人走远了些,她一跺脚便想跟上去,后脚还未踏出铺子,就被周乾扯住了手臂。 “阿柳,你要去哪里?莫要冲动。” 刘柳一瞬间不知如何做答,这几月来,日子过得太安稳,她本就不想再理会那些恩怨了,只想着好好挣钱便是,她叹口气,脚步回转,径直躲到铺子柜台的角落里,声音闷沉: “我知道,我们家的事,于那种势力雄踞的地头蛇而言,不过是眨眼就忘的皮毛,眼下日子好不容易安生了,我就当这一遭破财消灾了,可是好不甘心啊,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屡次都能掩盖过去。” 周乾寻到角落里,焦急地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轻轻提起,他微低下头,目光沉沉,语气郑重: “阿柳,世上没有什么仇怨,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她许久没有听过他这般焦急的语气了,上一次还是同他说假定亲的时候。 刘柳望进他眼中,在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中瞧见了自己,清晰而明亮。时有风过,撩动她的发丝缠上了鼻端,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了她的颊,将那一缕调皮的发丝缓缓别到她耳际,大掌带着温度,磨砺过的半边脸都生了红晕,连她心口的火热也不断攀爬而上,在脑中汇成一股热流,让她生了大胆的念头。 一寸,两寸,她踮着脚,抬起红润的唇,他的呼吸喷薄而出,角落里只听得到两人怦然的心跳。 又一阵风从缝隙蹿过,周乾猛地一震,侧过脸,她的呼吸便落在腮边。 “你真怂。”刘柳上手,将他别开的脸掰正,逼他正对着自己,杏眼氤氲的暧昧也都转成愠色。 “你生气了。”他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道出事实,目光不再闪躲,眸中隐约有些小心翼翼的慌乱。 都到这份上了,他这般面红耳赤,让刘柳觉得自己真成了欺负小媳妇的流氓。 刘柳拧着他的脸,指腹被胡碴下的热度烫得火热,她本就是脑子一热,这下心口气血翻涌,一把将他狠狠推开,重新回到案台前。 “阿柳……我……”她向来是有力道的,这一推,在周乾的意料之外,一下将他推到了墙上,他想解释,便紧紧贴着墙壁,不安地绞着双手,浑身不敢动弹。 刘柳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站那儿作甚,没人罚你。” 听得她释怀的语气,周乾才慢慢地从墙壁摸索着出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扭捏,嗫嚅半天才扯出一个苦笑。 刘柳直接上前将他拉过来:“你忘了方才的事罢,我犯浑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引客源,怎么改善菜色保鲜。这样下去可不行,开业第二日,凉菜就卖得这么冷清,到时候铺租都交不起了。明日你就要回摊子上去了,先想想法子。” 刘柳的语气冷静而认真,全然忘了上一刻她那芳心欲动,大胆撩拨的模样。周乾有些错愕,她是如何做到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但她说得在理,眼下不是纠结心情的时候。 周乾定了定心神,将剩下的凉菜都收了进来,递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刘柳会意,两人便一一尝过:莴笋、黄瓜、葵菜发了苦,莲藕、蕨菜、苦瓜、芽笋变了色,绵软涩口。 二人对视一眼,皆明了其中的问题。刘柳灵光一闪,提议道:“不若,我们试试柳娘子说的法子,用冰镇?” 周乾皱起眉,晃了晃脑袋否决了她的想法:“这个法子我早前同你提过,你也知道,南州下雪之地甚少,大多地方都需要长途运冰,要么就是用硝石制冰,且还要有冰窖藏冰,非寻常商贩可做,咱们这的冰,常年都有一家独供,价钱也是水涨船高,成本一加,咱们就需要跟着调高价钱。” 刘柳知道,价钱一高,他们做这行的优势自然就没有了,与酒楼菜馆无二区别。卤菜倒还好说,无论鸡鸭鱼豚,肉类处理麻烦,还需自己配上香料做卤水,卤制时间还长,只是一口下酒菜,买来总比自个做要省心些。但凉菜就不同了,寻常百姓自己烹制、调味,并非难事,何苦还要花大价钱买外边这些口感渐次的呢。 她夹起一块有些发黑的莲藕,想起每年夏日,自家荷塘便会产出许多藕来,娘总是变着法儿地做藕,藕带炒芹菜,素炒、酸腌藕片;香煎藕盒等等,素淡爽脆,夏日最佳,总能捣鼓出不同的口味来。 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那咱们暂且不做凉菜了如何?” 周乾不免有些担心,虽说他做了几年屠户,但大多靠自身真诚攒熟客,年节都能大卖,可真做起其他生意,他就没了法子。 “可是方才开张第二日,你就转口味,这万一有食客问起,你一日则变,那岂不坏了口碑?” 刘柳咧开嘴角:“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眼下凉菜口感不佳,若是一直售卖,那会连你拿手的卤菜都受到牵连的,卤菜是盈利的大头,可亏损不得。咱们不如就舍了小的。” “你的意思是‘弃卒保帅’?”周乾当即便领悟了她的意思。 “差不多吧。”其实她不是很懂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只好傻笑着含糊其辞。 见周乾仍是有些担心,她从柜台后拿过纸笔,认真解释并写下自己的计划。 “咱们也不是完全不做素菜,我们原来的凉菜无非就是咸口加上辣口。但是又怕时日久了变味变色,那我们有两个法子解决这些问题。” 她边说边思索,不经意间频繁地用上唇抿住下唇,这寻常不过的小习惯,却让周乾慌了神,想着自己方才离这莹润饱满的唇瓣如此之近,心底似有蚂蚁挠过般发痒,他强压下心中迷思,挪开目光: “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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