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整天,刘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好在天色还未暗下来,李二娘早早给她温好了菜,左问一句右问一句:“阿柳,今儿如何?你累不累啊?热闹不热闹啊?” 刘柳拾起碗筷,故意逗趣: “今天让你一起去你不去,好奇了吧?我偏不答你。” “你这丫头,”李二娘在她额头敲了一把,“我不在家看着那地里的菜,这晒着的苞米,万一雨水来了,可怎么好,真是白眼狼。” “是,白眼狼给你和爹带了好东西。”刘柳从兜里拿出今日剩下的半只卤肘子递给她,纸包上还有肘子沁出的油水。 李二娘脸上现出惊喜,嘴上却还是强硬道:“谁让你将这么油滋滋的东西放兜里的,都渗衣服里了,要洗不去了。” “那你还给我。” 李二娘这才嘿嘿笑了:“哟,好闺女,可别拿回去了,对了,你那些竹子片子的,我都给你收好了。” 刘柳这才想起来,自己前日劈了竹子要做摇椅,她赶忙扒了几口饭,匆匆进了屋里,趁夜色还未降临,松了松骨头,又开始动起手来。 做摇椅,看起来没什么,做起来甚是费事。她比量了摇椅把手处,做好了记号,而后将需要弯折的竹节放在火上熏烤,直到竹片变得輮合,这才用力把竹子折下来,光是做好这些,她就累得浑身僵直,只好跑去屋里喊刘杨。 他的屋子早早就点着油灯了,她瞧着这天色也还未晚呢,怎么就如此浪费?她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却见哥哥端坐于案几旁,埋头在那油灯下读着书。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轻轻出声:“哥?” 刘杨没来由地一惊,险些将油灯打倒,抬眼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半蹲在门口,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他缓了缓,无奈扶额道: “有话快说,有屁憋着。” “哥,你那书有用没有,怎么教你满口腌臜话。”刘柳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你莫不是被余之恒刺激了吧?” 刘杨深吸一口气,刘柳总是知道怎么击中自己心事的,他笑道:“不若我将今日你与周乾的事情告知爹娘如何?” 刘杨知道她眼下还不想认这件事,若是让爹娘知道,只怕会急着催她直接与周乾拜堂了事,他了解自家妹妹,若是喜欢便要嫁,早就在十六岁的时候嫁到许青和家去了。 刘柳展颜一笑:“你说呗,我不承认就是了。” “行,说到此事,”刘杨索性放下书,拉她在一旁坐下,冷肃地审问,“你可是一时冲动?我知道周乾品行正直,待人温和有礼,他对你的心思我早有察觉,只是你一直矢口否认,今日又改了口,真心与否?” 她知道哥哥还是有些芥蒂。 从前她痴迷许青和时,他没有出面干涉过,后来自己求不得难过时,他虽不说,但作为哥哥难免自责,是以他总跟娘说,早些阻止妹妹的心意就好了。 “我今早就解释清楚了,是你不愿听信我罢了,哥哥,我不是从前的我,也不会再遇上从前的许青和了。你知道为何我会心悦他吗?” 刘杨微微抬眸:“为何?” 她忽的站起身来,揣着满心的欢喜,神情有些激动: “开铺子时,他对我说,要我多学一些本事,就算往后我独立门户也好应对;还有,你看到了吗?今日开张时,他让我站在最前头,让我敲响铜锣,他并不觉得我一个女子就该屈居人后,这些你明白吗?” 刘杨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敲着她的脑袋:“阿柳,你现在说话,头头是道,成语也用得得心应手,话本看了不少吧?” 她捂着头,委屈地撅起嘴:“谁说我看的是话本,我抄了许多书呢,熬得双眼视物都有些糊了。你方才还没回答我呢,你和娘能不能别老敲我脑袋。” 谁说不是呢,她夜里瞧东西都有些重影,改日得买些明目的猪肝才行。 刘杨却不回话,只是笑着将她推了出去:“我也要熬油灯了,你有你的横财愿,我也有我的鸿鹄志。” “不是,我本来要找你做别的活的,我……”嘭的一声响,门板差点夹到了她的鼻端。 算了,她叹了口气,摇椅还是慢慢做吧。 翌日,铺子前。 刘柳坐在案台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蒲扇,眉头紧皱,唉声叹气。 “这凉菜还有这么多,一过午时,日光一热,全都出了水儿,变得软绵发酸,这可如何还敢卖出去。” 说的时候豪言壮语,待到第二日铺子开了门,果真如余之恒所料,少了那些好处,铺子前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好在周乾手艺不错,独特的麻香风味与别家自有不同,各色卤菜还是在午市结束前热销了出去。但刘柳所做的素食凉菜,经时一长,便不能保色泽,也失了口感,便不得客人青睐。 周乾今日仍旧没有去猪肉摊子,但他昨日便贴了个布告,也将一部分旧主顾引到了新铺子看热闹,昨日张玲儿便也是通过布告寻过来的。 今日忽然就来了不少认识他的客人,来了都客气称呼他“周老板”。 有人误以为刘柳是老板娘,张口一喊便被刘柳驳斥了回去,连连解释自己是个掌柜,当然,那些人是不信的,这里没有做生意的会找一个女掌柜,就是连那胭脂水粉铺,也都是男掌柜。刘柳憋着气,又不能发作,只得恭恭敬敬地解释一番。 待人走后,刘柳才不服气地咬牙切齿道:“等我什么时候飞黄腾达了,我要他们都叫我刘老板才行。” “阿柳,我从前从未想过要挣大钱,只觉得够用就好,但如今我想,若是我再富足些就好了,你就可以不用这般辛苦。”周乾在旁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神情有些黯淡。 “不对不对,”刘柳连连摇头,“一定得是‘周老板’和‘老板娘’吗?难道你做‘周老板’,我做‘刘老板’,这样就会改变我们的情意吗?” 周乾怔忡片刻,是啊,她本就不是会躲在别人羽翼下的女子,无论山崩还是人祸,她总是冲在前头的。 他释然一笑:“自然不会。” 刘柳满意地点头,他总是能懂她的,从一开始便懂她的。 “但是,眼下这些凉菜可如何是好?”她又开始发愁了。 周乾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这天儿只会越来越热,到时别说凉菜了,卤菜也会一起坏。” 两人正发愁时,恰巧铺子前来了个小姑娘,弯弯的眉眼,屁颠颠地上前来问道: “周大官人,你这可还有‘脆琅玕’?” 周乾恰巧还在案台前,见是同一条街的友邻,赶忙起身应道:“有是有,只是过了午时,已然不爽口了,您可还要吗?” 小姑娘为难地挠了挠发髻,朝后边的年轻妇人喊道:“娘子,您亲自来看看吧。” 刘柳听着有客人来,连忙打起精神,笑着凑到案台前,却在见到来人时止住了笑容,扯着周乾的衣摆,低声问: “这是,无绪堂的小姑娘?你认识?” 周乾忽的想起前段日子她误闯无绪堂的事情,知她有些介意,安慰道: “是,他们与我们同在一街,我去寻访过的,这是阿果姑娘和堂主夫人柳无绪,你放心,他们真的是正经医馆,只是与别的医馆专长不同罢了。” “真的?” 她眨着杏眼,脸蛋因为闷热染上几许潮红,周乾对上她那副天真求知的表情,竟有些脸红。 刘柳看着周乾僵直地别过了脸笑,不明就里,她以为周乾是又笑话她误闯了无绪堂的事,当即撇开他,也站到案台前。 “娘子你看,还有哪些你想吃的?我说我给你买回去,你非要出来逛,天儿可热着呢。”小姑娘带着那年轻妇人来到铺子前,嘴上还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妇人和周乾互相见了礼,正挑选着菜色,那小姑娘却早就跑到了刘柳跟前。 “哎?这位姑娘我瞧着好生眼熟啊,”她转头便瞧见了案台前神色诡异的刘柳,凑上来左瞧右瞧,而后一拍脑瓜子,“对了,娘子,这就是我同你说的,想抓药,然后又跑了的姑娘。” 那年轻妇头挽高髻,只以一支木制的如意簪装饰其间,举止优雅,细眉秀鼻,浅蓝素衣,自有一股清冷气质,刘柳瞧着有些狐疑,这无绪堂应当是赚不少银子的,怎地堂堂医馆夫人如此朴素,不过朴素也不影响她的容姿。正发呆时,就听闻妇人一声温柔的低喝。 “阿果,不得无礼。姑娘,阿果行为无状,冒犯了。” 清冷美人发脾气,都是如沐春风的吗? 周乾再旁见刘柳一脸痴状,赶忙提醒:“阿柳,柳娘子同你说话呢。” 刘柳回过神来:“啊……无妨,无妨,我确实从你们医馆里跑出来了,娘子与我名字里都有个柳字,真有缘,呵……呵呵。” 这模样,和当初见到明姜眉芝也差不多,一个温婉清丽,一个素雅清冷,她与不同的美人说话,反应倒是相同的。 阿果并没有因为主人的呵斥而收敛,反倒嘻嘻笑着问刘柳: “噫,姑娘,你如今可还要抓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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