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休憩了一日,刘柳不敢太放肆,还是早早到了集市里,周乾总是来得比她早一些,隔了一日未见,刘柳莫名的兴奋,从集市那头远远便蹦跶着到摊子前。 自互表心意之后,周乾总是有些扭捏,眼见刘柳就要扑上前来,他立马伸出一掌将她格挡在一步之外。 刘柳就如奔腾的骏马被临勒住了缰绳,刹停在原地。 “阿柳姑……”在刘柳怨气冲天的眼神中,他连忙将那字咽了下去,“我们不是约好了,一如往常。” 这倒是让刘柳窒住了:“那也不至于我靠近你一步都不行吧?” 周乾放下手,脸上挂着一丝羞赧:“对不住,我还不太习惯你这般热情,那……那你过来吧。” “我不过了!”刘柳偏要与他对着干,“况且我一直都很热情。” 只是这次是只对他一人的热情。 周乾看她这般闹着,只觉心口满满当当,低低一笑。忽而又想起一件要事,他连忙道: “昨日你不在,许先生的娘子托人邀你上门一聚,说是他们今日便要前往南州城去了。” 眉芝?是了,数月前她说过,秋闱在即,他们自然是要提前一些时日去的,这休息的真不是时候。刘柳急道: “可有说几时启程?” 周乾摇了摇头,见她愁眉紧锁,轻轻拉扯她的袖口:“你去吧,入夏后食荤腥的人不多,我也只备了半头豚肉,很快也能卖完了。” 刘柳顺势攀上了他的手,周乾一惊,却未退缩,手腕一转与她紧紧相握,柔声道: “去吧。” 刘柳嘴角上扬,手中的温热直达心底: “那你扣了我今日的工钱,收摊后便去铺子里等我回来。” 现在肉档的生意不似冬日年节那般好,周乾一人也足以,她这工钱收得本就心虚,在醉香楼时也约定了等铺子开张就不必再付她工钱了,只按店铺盈亏算分红。 刘柳的头等要事便是筹备新铺子开张,她不似周乾和余之恒那般,有足额的银钱可投,她只能投一半钱投一半力气,经营店铺她定是要出最多力的。 “好。”周乾应得爽快,“从今日起,你就不是我伙计了,你是我们杂食坊的二东家。” 集市与姜眉芝的院子还有些远,刘柳跑得大汗淋漓,终于是赶在他们出发前到了。 正巧碰到姜眉芝与许青和二人钻入马车中,她连忙招手呼喊: “眉芝,许青和——” 夫妻二人不由一怔,许青和觑了一眼自家娘子,也不敢动,生怕她误会。 姜眉芝见他神色怪异,自己坐到一旁,撩起帘子,见脸色焦急的刘柳正向他们跑来,她脸上绽出一抹悦色,嗔怪道: “是阿柳来了,你瞎想什么呢,她才不是为你来的。” 许青和脸上有些挂不住,急忙把姜眉芝扶下了马车。 “阿柳——” “你们怎么突然就要走?”刘柳握着姜眉芝白净的秀手,语气十分焦急。 眉芝展眉一笑:“趁着天气还算凉快的时候赶路方便些。听闻你近日都要开店了?” 说起如今的日子,刘柳笑得爽朗:“是,就在明日了,本想请你们一同前去给我撑撑场子,谁知竟这般不巧。” “真好,阿柳真诚热情,一定可以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可惜我如今在本地商行说不上话,也没能帮上你什么。” “怎么会呢?”刘柳使劲摇着头,而后十分认真道,“你教了我许多东西,前几日我哥哥给我拿了许多书籍,说是你赠的,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刘杨早就知道他们夫妇今日要走,他已然私下与许青和饯别了,竟也未同她说,看来哥哥近日真是心不在焉得很。 姜眉芝舍不得刘柳,心里有千万叮嘱,不知从何说起。 “你常说想读书,那些书,有经商之道,有古今之理,读来甚有益处。对了,这些日子,孙家可有为难你们?” 许久未提起此人,刘柳还是恨得牙痒痒:“不曾。” “那就是了,我听坊间传言,孙家大郎‘后院起火’,妻妾闹事,他正忙着灭火呢。此人狡诈贪婪,手段卑劣,又有靠山,你们还要提防着些。” “他活该,”刘柳狠狠咒骂一声,稍稍缓和了脸色才道,“我会小心的,不说那厮了,倒是你,要好好保重才是。” 刘柳隐隐有些惆怅。 这一遭分别,如同她那些闺中姊妹出嫁,长年累月都见不着。 姜眉芝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缓缓打开来,竟是一颗莹润洁白的珍珠。她将珍珠放到刘柳手中: “阿柳,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这颗明珠是此前谈买卖时,云州的珠宝商所赠,我将它赠与你,你日后若是有难处,我也算尽了微薄之力。” “这太过贵重了,我不能要。” 姜眉芝假装垮下脸来:“你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妹。” 此话一出,刘柳哪还敢推诿,连忙小心地将明珠收进怀中:“那我们往后还会再见吗?” 姜眉芝有些茫然,前路如何,她也不知。但她还是温温婉婉地笑着: “当然了,这里是故乡,是无论我们走多远都会回望的地方。” 许青和在旁听了好一会,这阿柳究竟是谁的发小,竟没有一句话是关于他的,不过看来她已然放下了,他心中的愧疚也减了许多。 他上前轻轻拥着眉芝的肩膀,温言安慰道: “是啊,我们家人还在这呢,总会回来的。” 这几句言语下来,刘柳不禁红了眼眶,她看向许青和,眼神透出果决: “许青和,你若是高中,定不能做那陈世美,你若待眉芝不好,天南地北我都会把她带走的。还有啊,你要是当了大官,就要做个好官!” 姜眉芝上前抱着她,轻轻在她耳侧道:“放心吧,若将来他敢犯浑,不管是负了我还是负了百姓,我会先把他休了,再呈一纸罪状到那御史台。” 刘柳被她逗笑,只强忍着眼中酸涩,挥手与夫妇二人作别。 天高云淡,此路迢迢,千万珍重。 她抱紧了怀中锦盒,闷闷地转身,不期然对上一双担忧的眼。 刘柳走近他跟前:“你怎么来了?收摊了吗?” 那汉子愣在原地点了点头,方才恰巧来了个需开宴的主家,把剩下的猪肉都买走了,他原本想去铺子里等着她,但拧不过心里的拉扯跟了来,一时情急却忘了隐蔽。 “我担心你……” 刘柳凑近他身边,脸庞轻轻靠了上去,左右晃动几下脑袋,她抬起头后,他的肩膀便留下了一片濡湿。 刘柳笑得真诚:“擦干净了,谢谢。” 周乾见她恢复了笑颜,松了口气,倒也不介意她方才的举动。 刘柳将他上下扫视了个遍,而后笑嘻嘻问道:“你担心什么?是担心我看见许青和心里难过啊?还是担心我跟着跑了?” “我……没有。”周乾低喃一声,脸上又添了些扭捏。 刘柳率先踏步往铺子的方向走:“不逗你了,我只是有些舍不得眉芝,不过,她是个坚毅的女子,去哪儿都能过把日子过好的,我们也该去过我们的好日子了。” 我们的好日子,是了,那是他与她齐头并进的日子。 周乾笑着跟上她:“今日余之恒说要过来呢,商讨明日开张的事宜。”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们还有个三东家,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近日忙着院试。这一家杂食小铺子就有三个东家,着实夸张了些。” “之恒是想来凑个热闹罢了,不过他人脉广,倒是能积攒许多人气。” 二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挨得近了些,周乾原先还十分抗拒,毕竟只是表了心意,刘柳还是个小姑娘,他却不能不稳重些,若是将来她有了旁的选择,也不会叫人笑话。奈何他一躲开刘柳就立马挨上来,索性也就放弃抵抗,心里倒底是欢欣的。 刘柳想,自己也是有些流氓的,她越来越喜欢看周乾那副抵抗不过的样子了。 “你们作甚去了?笑得这般荡漾?” 余之恒清亮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周乾迅速与刘柳拉开了距离,强行干咳起来: “咳——瞎说什么呢,你几时来的?” 余之恒眉开眼笑地挤入二人中间,扯着周乾上了台阶,还故意回头看着刘柳。 “来了许久,久候二位不至,故而特意等在门口迎接你们。”他还加重了“特意”二字的音调。 刘柳满头黑线,这人是话本里的法海吗?她沉着脸跟着走进了铺子里。 “哟,刘柳姑娘脸色不大好,怎么,见着我害羞了不成?” 怪不得这人通不过院试,脑袋瓜子一页圣贤书没装着,哪个姑娘家害羞是黑着脸的。 刘柳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他是先生,是读书人…… 去他的读书人。 “可不是嘛,我害羞得很,毕竟见着鬼了。” 余之恒暗暗咬牙,周乾失笑,这两人总是要掐上一把才过瘾:“你若想院试顺心,就莫要招惹阿柳。” “阿柳?”这个称呼乍然出现,余之恒五官都惊得扭曲了,他压低声音,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这才几日不见,你们就到这种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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