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着又卖了半月的水晶脍,渐渐有了些名气,更是有酒楼慕名而来,刘柳看着马上到手的肥肉,心里纠结得紧。 实在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早上要做买卖,午间回了家还得忙活熬制水晶脍,这几日来,刘柳是一口鱼肉都不想吃了。 周乾想也没想,与酒楼掌柜耳语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刘柳瞪大眼睛看着他,满眼不可置信。 刘柳难受地撇着嘴:“这可是酒楼啊,白花花的银子啊,是银子啊!若是接了,咱往后就不愁了!” 周乾好笑地看着她,安慰道:“你莫急,咱们现在人手不够,且还未仔细算过账,不适宜与酒楼合作,所以我将熬制方子赠与他了。” 刘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啊?那岂不是那书上说的,赔了夫人又什么来着?”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周乾仍是淡定笑道,“莫急,熬制的方子本就不是秘密,若是想得到,找个人打听便是了。再者,这水晶脍需要的猪皮,不还得从我们屠户手里买嘛。” “可全城的屠户那么多,这样一来,酒楼不一定来咱们这家购入,不还是亏了嘛?”刘柳沮丧地垂着头,总觉得这不是个划算生意。 “你可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未等刘柳反应,他接着道:“凡事不可做过了头,我们若是一家独揽,会破坏行规,给同行机会亦是给自己机会,此谓之‘共赢’。” 刘柳虽读书不多,但也是个脑子机灵的姑娘,暗暗思量这经营门道还真是不少,眉芝嫂嫂说过,行有行规,若是他一家赚了这个钱,树大招风,便是与同行树敌,确是不妥。 她明了其中道理,又问道:“那我们便一直如此吗?” 周乾扬起嘴角,笑道:“当然不是,我早已想好了,你可听听看。” 原本神色黯淡的刘柳,瞬间来了兴致:“您是东家,您请说。” 周乾将心中攒了许久的打算,一一道来:“我家中还有些积蓄,我打算盘一处铺子,一处带后厨的铺子。前铺依旧卖猪肉,若是你家中有时蔬需要兜售,也可放在铺子里。后厨则用来熬制水晶脍,除了这些,还可以做别的熟食,只是这样就需要增添人手,生意做大了,也需要记账……” 刘柳听得出了神,他侧着脸认真筹谋前程,阳光洒下,将他细密的须映得根根分明。虽说做的是屠户的营生,但他的衣领一直都干净平整。 周乾回过头看她,见她神情怔怔,又问了一句: “阿柳姑娘觉得如何?” 刘柳回过神,听着倒是不错,这在家中熬制确实不妥,一来影响家人休憩,二来搬来搬去甚是劳累,租个铺子甚好,连忙应道:“听着不错。” “那这么说,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刘柳蒙了,她暗自咒骂自己,如此失礼,这般重要的事,怎么就走神了。 周乾失笑,凑她更近了些,紧紧盯着她的眼眸,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 “答应做我的……” “不行!”刘柳心如鼓擂,脸蛋瞬间染上红晕,她激动地别过脸,站远了些,语速急促,“我身上欠着债,我脾气不好,没读过书不会写字,我现在只想挣钱,我还没想好,这个事情他不能这么草率,所以我不能……” “合伙人。”周乾扬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什么?”刘柳僵硬地扭过脸,试探地看他,眼见他一脸憋笑的模样,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误会了,走神这个毛病,真的不好。 “我发现你与从前不一样了,”刘柳倒是不再尴尬,她又凑近了来,左右打量着周乾,“你现在都会取笑别人了,不再是那个处处拘谨的周乾了,你这样才像个正常的大小伙子嘛。” 周乾愣了一瞬,眸光闪烁,好像自从遇见她,原本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多了些滋味。她就像碧波潭里投进的一枚石子,在他心潭之上激起层层旋涡。 刘柳怕自己说话又没轻重,赶忙将话题扯回来:“话扯远了,咳咳,你方才说让我做合伙人?什么是合伙人?与伙计分工有何区别?” 她接触的营生之道,只是寥寥,多亏这段时日在周乾这儿帮工,不懂之处她便虚心请教,用心记下,好在周乾也会耐心讲述,她总觉得,这汉子读书甚广,若是做个书生,倒也不比县学里的学子差。 周乾正了正神色,道: “所谓合伙,乃是合本治生。前朝便有如此经营方式,甲乙二人共同出资,按各自出资多少来算分成,你我都是东家,盈利同分,风险同担。我知道阿柳姑娘你聪明勤快,从卖柳枝开始,到水晶脍,皆有想法。只是你要吃些苦,我之前说过介绍先生给你学记账,给你借一些阿临的字帖识字临摹。若你愿意,那我们便立字为据,等你何时……何时寻得如意郎君,或是想自己经营,我们随时可以解约。”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刘柳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打算周全得不像话,她心里涌出一种异样的错觉,他带着她谋划将来,字字句句都提到了她,可这字字句句里,他们随时都可以毫无瓜葛。 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经营买卖,挣钱还债。他就像能看穿她似的,总是提前想好各自的退路,绝不让她难堪一分。 只是为何问这一句话,她也不知道。 周乾缓缓抬头,望向市集尽头的馄饨摊子,那是她送他方巾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那日的阳光很暖,很耀眼,他转身看向刘柳,眸光温柔: “你莫要多想,我对自己也很好,我又不吃亏。” “哦……” 刘柳的执行力一向很厉害,周乾今日停了水晶脍的预售,下午就被刘柳拉去看了铺子。 两人逛了一下午,约莫问了十余家铺子,不是价钱过高,就是地段不好,都合适的又没有后厨。 “看来我预想过高,又要售卖生肉又要做熟食,必须离市集近些,可很难寻得到这样的地方。” 周乾不免有些沮丧。 “我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刘柳细细想了想,接着道,“我们开店后,也不要放弃你市集的摊子,那里有熟悉你的客人,开铺子后,熟食可以随时售卖,毕竟天气炎热,需要考虑贮存。我们只需找一个近一些的铺子即可。” 周乾认真想了想,刘柳这番话确有道理,他先前也想过要不要保留原来的摊子,但又怕自己顾不到两边,如今她这样一说,却也是个办法。这样寻起来便容易多了。他爽快应道: “好,你说的在理,我们再寻寻看。” 周乾走在前头,刘柳却在原地踟蹰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这双鞋子太旧了,是平日里下地穿的,洗了缝缝了洗,这会子走太多路,脚底磨得有些难受。 周乾察觉有异,回头询问:“你怎么了?可是太热了不舒服?” 刘柳不敢抱怨,连忙大踏步追上他:“没事没事。” 降低要求后,很快也寻到了铺子,位置离市集不远,且原先便是做面馆的,带有后厨。只价格稍稍高了些,刘柳好说歹说,终于是低了一些租金,二人与屋主商定明日再来签契。 两人正好无事,便去周围闲逛一番,正好看看附近可否足够热闹。 “无绪堂?”正东张西望的刘柳,一眼便瞧见了这家医馆。怎么这么熟悉?细细回想片刻,猛然忆起,那日有个阿婆说,眠少可来四里街的无绪堂看看。 “周乾,这里可是四里街?” “是,” “我有点事要忙,你先回去吧。”刘柳匆匆交代一句,提起裙摆冲进无绪堂里。 周乾看得莫名,她……进无绪堂作甚?他挠了挠头,转身往另一方向的街市走去。 刘柳冲进无绪堂时,堂内原本纷纷乱乱的众人齐齐看过来,她镇定地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皆是成双成对,她不确定地谈过门槛往门牌看了一眼,没错啊,那个阿婆说的就是这儿,就是个医馆啊。 她又再次踏步进门,那注目的众人不再看向她,又开始纷纷乱乱地争吵起来。刘柳捂着耳朵,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柜台前,这地儿真是古怪得紧。 柜台前年轻的小姑娘正甜甜地冲她笑。 “姑娘问诊还是买药啊?” “问诊!”刘柳瞅瞅左右的人,悄声问道,“你们这儿,诊金贵否?”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容不改:“这得分人呢姑娘,若是我们堂主坐诊的则需一百文,若是堂主夫人坐诊则便宜些。” “那堂主夫人多少?” “三十文。” 刘柳惊愕:“你们堂主医术很高吗?怎么二人差这般多?” 小姑娘眨了眨眼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了一遍:“姑娘需要问诊吗?堂主夫人现在可还无人排队。” 三十文啊,可太浪费了。近日是挣了些钱,但给了娘一部分去还债,还要同周乾合伙,手头真是舍不得了。 她郁郁道:“我不看了,多谢。” 那小姑娘却突然神秘地看着她:“您也可以直接拿药,不问诊。” 刘柳刚转过的身子突然停住:“那眠少失觉应当抓什么药啊?” “是您失觉还是您的郎君?”小姑娘拿起小秤砣,便要去备药。 “我还没有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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