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茹!绕树干借力——”
李茹几人也明白了过来,下雨后的树干最是湿滑,她们解开树干上的布条绳子绑到自己身上,而后将绳绕过树干,调转方向,用湿滑的树当做轱辘,三人往一处使劲,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雨声淅淅沥沥,刘柳听不清楚洞口的动静,突然,她身上的绳子变得紧绷起来,她知道上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她双手死死扣住洞壁的泥土向上爬,指甲缝中嵌入过多坚硬的土石,指尖渐渐渗出了血,但她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只想赶紧离开这黑暗之处。
终于得见洞口的光,刘柳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散开。她身材高挑,临近洞口时伸出长腿一迈,轻巧一跃就到了地面。
拉绳的几个姑娘本就与刘柳一端相互牵制绷紧,待刘柳站定后她们瞬间失去了平衡,齐齐跌倒再地,几人索性就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再也没了一丝力气。
刘柳跪坐下来歇了口气,顺过劲儿后,也顾不得血淋淋的伤口,急忙跌跌撞撞跑到罗晓身边,雨水不停地砸到她的脸上。
“罗晓!罗晓!”刘柳将她上半身抬起,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其他的伤口。
李茹几人也连忙爬到她身边,试图晃醒她。
刘柳一惊,连忙止住几人动作:
“别晃,她看起来是蹭破了点皮,但有无内伤我们也无法确定。”
“那这可咋办?咱们轮流背着她下山吗?”李茹哭丧着脸,又抬头望了望天,此刻阴云遮蔽,天色阴沉,加之大雨倾盆,山路泥泞,原来她们并未脱困。
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姑娘家,连连遭遇已然心疲力竭。
刘柳使劲掐着罗晓的人中,她曾见过游医用这样的法子救醒昏厥的人。按了半刻,罗晓终于晃动了脑袋,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李茹开心地凑上前来。
罗晓眼睛被雨点打着,只好频繁眨眼,她并未看清周围人,还未等众人松了口气,只听得她虚弱地出声:
“我的脚很疼,动不了……”
完了……刘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就算她方才十分淡定,现在也难免沮丧起来。
“八成是骨头折了。要是遇着猛兽,我们也没有力气抵抗了。这里既有猎人的陷阱,那附近或许有猎人歇脚的地方,只能赌一把了。你们将她扶到我背上,我们这就下山,沿途找找能躲雨的地方,或许能遇上村里人。”
李茹几人费劲地把罗晓挪到了刘柳的背上,刘柳常干农活,力气也比别的女子要大些,她扶着身旁的大树,稍一用力,便背着罗晓站了起来。
许是挪动时碰到了罗晓的腿,她半昏半醒地哼哼。
几人顶着大雨走了几步,脚下实在泥泞,李茹和另两个姑娘来来回回地摔倒,不一会儿都成了泥人模样,许是两个人的重量压着,刘柳倒是没有摔着,但眼瞅着直接下山不是个办法,这样淋下去,几人还没到山下就得冻死。
“那有块地方,可以躲一躲!”李茹指着不远处一块凸出的岩石,惊喜道。
几人赶忙躲了过去,刘柳缓缓放下背上的人,正欲拧干衣服上的水,忽而头顶却掉下几块极大的泥土,她有些疑惑,探出脑袋到前方察看,一抬头,顿时脸色煞白,急速转身:
“快跑!”
几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刘柳说的话她们必须得听,立马手忙脚乱扛起罗晓往外走去。待走到岩石外边,见到对面的泥土混着树木滚滚而下,几人皆吓得尖叫起来:
“啊——”
“别喊!往岩石上爬,快!”刘柳一声大喝,终于将几人的魂喊了回来。
三人先把李茹送到岩石上,又将罗晓慢慢地递了上去,然后一个接一个爬到了岩石上,刘柳身量高些,她便选择殿后。
李茹三人在上面扯住她的手,借着凸出的岩石缓缓攀爬,眼见就要到顶,刘柳恰好踩到一处布满青苔的石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跟着滑了回去,李茹和另外两个姑娘死死扣住她的手臂,几人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
方才她们躲雨的位置已然被垮塌的泥土掩埋。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后方快步闪到李茹几人身旁,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早已俯身下来探出手臂,抓住刘柳后背的衣服,一扬手,便把她提小鸡崽似的拎了起来。
“是滑坡!快抓住我身后的绳子,跟着我走。”
众人才发现,这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他身上绑了一根麻绳,麻绳另一头则固定在一方大石上。
刘柳觉得这人好生熟悉,但此刻当然顾不得辨认,只能依言抓住绳索。只见那人单手将罗晓扛在了肩头,快步往大石那端走去,几人加快步伐跟上他,一路离开了险境。
几个姑娘跟着他往高处走了几步,眼前竟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众人惊喜地冲上去,木屋中竟还生着火,几个姑娘忙围着火堆坐下,此刻有了火才发觉浑身都十分冰冷。
那男人将罗晓轻轻放到刘柳怀里,压低声音道:“她脱臼了,按住她。”
刘柳点了点头,紧紧地束缚住了罗晓的手,又唤了李茹把她的嘴塞住,李茹一时寻不到塞口的东西,心一横把自己的手臂放进了她口中。
那人握住了罗晓的脚关节,手上稍一用力,只听得一声清晰的“咔咔”声,罗晓疼得额头青筋暴起,随后便响起了李茹杀猪般的的喊声:
“啊——疼死了——”
那人接完骨后便退出了木屋关上了门,站在了檐下:
“我不便与你们一处……里面还有水和干粮,你们尽可以吃,那位受伤的姑娘有些许发热,可将我的烈酒给她驱寒。”
“你……”刘柳还想开口询问,怀里的罗晓痛得发出一声哀嚎,刘柳只好与几人先照顾着她。
“我不会进去的,为免麻烦,你们也无需问我姓名。”那人又补充了一句。
刘柳定定地望着门口,好似要透过紧闭的木门望向那个檐下的人,看清他的面目。
“柳姐儿?”李茹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叹了口气:“放心吧,他不会进来的。你们将湿衣服脱了烘干,顺便将罗晓的也扒了,再把这酒倒在湿布上,给她擦身子吧。”
几人围着火堆烘干了衣服,穿好后又吃了干粮和水,很快就沉沉睡去。罗晓倒是退了些热,但仍旧是半梦半醒地哀嚎。
刘柳看着熟睡的几个姑娘,凑近了试探,她轻轻吹口气,见几人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她蹑手蹑脚穿好了衣服,拿了根燃烧的柴火,悄悄打开了木屋的门,出去后又轻轻关上。
男人紧紧裹着蓑衣闭着眼,双手环抱,不知是不是睡熟了。
刘柳将火把放在地上,又从男人身后扎好的干柴捆里,轻轻抽几条松枝助燃,檐下瞬间亮了起来。
男人似乎是被惊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刘柳正想抬头观察他,不巧正撞进了他惺忪的眼神里。
他的眼中闪动着燃烧的火光,灿若星辰。
“周乾?”刘柳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刘柳姑娘。”那人正是前来砍柴的周乾。
“你怎么会来这拾柴?”这里离县城可远着呢,需得半日脚程,不过看他的装扮和身后齐整的柴薪,刘柳大概猜到了他是来作甚的。
“我们那儿的林子被县衙管着,他们用树来修房修桥,要拾柴都得交银钱。后来我就跟着师父来这儿了。这间屋子便是从前与我师父同行的猎人留下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刘柳索性坐了下来。外边还真有些冷,不知道方才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周乾微微笑了笑:“我听到有人叫喊便急忙赶去,我也不知道那挂着的人竟是你。”
“所以你就将我像小鸡儿一样拎起来?”刘柳佯装生气地追问。
周乾却有些羞赧,挠着头解释:“当时危急,我没想那么多……”
“行了,我逗你的——啊嘁!”刘柳感到一阵寒风乍起,浑身瑟缩着。
周乾见状,出言劝到:“你快回去吧,外边冷。”
“不打紧,我靠近一些火堆就好。奔忙了一天,这会反倒睡不着了。”
周乾这才发现她没有穿外衫,只着了上衫和下裙。他缓缓解开蓑衣,敞开围在身旁,恰好能挡住刘柳身侧的寒风。
“这个位置有风,刚好晾干蓑衣。”周乾又挠了挠后脑勺笑道。
刘柳轻轻地扬起嘴角,不知怎的,这火光竟将她的脸和心都灼得过分热了。
“这个给你留的,还有酒,我方才温过了。”
周乾看着她递来的小块干粮和酒壶,不由一愣。
“接着啊。”
“好。”周乾愣愣地接过,举起酒壶问她,“你要不要喝一口,驱寒的。”
刘柳轻轻摇了摇头:“我方才喝了一口,可烧喉了,我喝不来。”
恰好来了一阵寒风,刘柳又瑟缩了一下,周乾皱着他浓方的眉毛,看着刘柳道:“刘柳姑娘,你快进去吧,我要歇着了。”
“那我便进去了,”刘柳怕打扰了他休息,只好站起身来,沉默了会又道,“你明日会等我……们吗?”
“明日我会在你们醒来之前就走,山中滑坡了,寻你们的人也得明天才能从另一边山道进来。你们几个都是姑娘家,我一个大男人只怕给你们带来麻烦。”
刘柳了然点头,开门进得屋中,而后又露出半个身子,俏皮地对着檐下的他道:
“谢过恩公今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