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和阿莲对视一眼,各自撇过脸,实在忍不住了,默默掩嘴偷笑:你们惹谁不好,偏惹我们刘柳小娘子。
见几人干愣着,刘柳便拿起锄头大步走到罗晓身边。
“刘柳你要干什么?”几个小姑娘见她提着锄头快步走到跟前,竟后退了两步,缩在一处,罗晓就把那脖子死命往前梗着,“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家在村里可不是好惹的!”
这倒是,罗家是村子中的大家族,族人众多,村中有名望的长者也大多出自他们家。
“低头,看着!”刘柳挽起袖子,在几人又犟又怂的目光中,蹲了下来。
“叶绿的竹子为壮年竹,周围多有春笋,需沿着竹鞭方向去寻。冒尖的笋子周边土质松软,用巧劲刨开,不可伤及竹牙,直至露出底部,再行截断,最后记得将松土回填,保护竹鞭生长。”
刘柳给几人展示了一遍如何寻挖,只见她几下动作,便挖出了一个短胖的笋子,她站起身来,将笋子放进了自己框里,又对着几人严肃道:
“这片竹子虽大,但不可集中于同一处挖,切记保留生长的笋子,万万不能破坏竹林的茂密。再者,春笋味苦性寒,不可贪多。”
罗晓几人仍是有些呆滞,还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刘柳竟是要教她们如何挖笋。
“可看懂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深山危险,别去到偏僻处。”刘柳耐着性子劝道。
有几个小姑娘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偏这时罗晓用尖细的嗓音喊道:“谁用你教了,我们本来就会,你不叫我去,我偏要去!”
罗晓悻悻收起锄头,对着刘柳重重哼了一声,朝更深的林子里走去,她的小姐妹们有些担心前方深山危险,但又怕留她一人,回去挨了大人的骂,立马快步跟了上去。
阿莲扯了扯刘柳的衣袖,担忧道:“阿柳姐,她们怎么往里去了?”
“我方才很凶吗?”刘柳却抛出一个甚是奇怪的问题。
“不凶啊。”阿莲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
“那她这么激动干啥?我已然劝过了,脚长她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刘柳倒是无法理解对方的无理取闹,只冷冷瞥了一眼,不再理会。
……
日头渐渐西斜,天上的云却越发浓厚起来,不一会竟遮住大半的日光。
挖一个笋子要的工夫也不少,一顿折腾下来,几人累得够呛。不知何时,竹林中的人也都撤走了。
“瞧着快下雨了,咱们也回吧。”小满瞧了瞧天色,背好了背篓。
刘柳揉着快散架的腰应道:“好!”
几人又沿路收拾了些干枯的竹壳回家做燃物,方才动身下山。刘柳抖了抖背上的竹篓,又回头望了一眼深山,也不知道那几个姑娘回去了没有,算了,她们应当不是傻的。
刘柳刚刚转过头想继续朝前走去,身后就传来了几个女子混着哭声的叫喊:
“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夹着风声回荡在山林中,虽听不真切,但却格外凄厉。
天色阴沉,刘柳三人只觉身后汗毛都竖了起来。阿莲的唇齿微微发颤:“阿……阿柳姐……这是……”
“嘘——”三人皆不敢轻易回头,刘柳指了指旁边一处不算大的石头,示意先躲进去。
几人把背篓卸下,猫着身子躲在石头后,刘柳露出半个脑袋,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幽深的林子,此刻山风也愈发冷冽,刮得人鬓发散乱。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喊叫声越来越清晰,刘柳终是听清了,且还记得这个声音,正是与罗晓一同前来的罗二丫。
“是罗家姐妹几个,出去看看。”刘柳率先站起身来,眼神中略带警惕,缓缓走到山道上,阿莲藏在小满身后也缓慢地走了出来。
“真是罗晓她们吗?”小满轻轻挪动脚步,凑到刘柳身边,不知怎的,有她在身边,总是能去掉三分胆怯。
果不其然,竹子轻微晃动的幽深处,渐渐跑来两个狼狈的人影。她们的面容沾了泥巴,双目通红。罗二丫的衣裙上布满被树枝划破的痕迹,脚看似是受了伤,一瘸一拐,另一个是李家姑娘,虽未受伤,但胆子小,早就吓得哭哑了嗓子。
看到山中竟还有人在,她们直接扑了过来,待看清是刘柳几人后,二人心里凉了半截,方才罗晓那般嚣张,如今不被她笑话就很好了,哪里敢指望她帮忙,一时间话也说不出,哭得更是凄惨。
没承想,刘柳却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在罗二丫惊愕的目光中,出手相扶,又唤了小满她们上前扶住另一人。
“先别哭,匀住气息,”刘柳看着两人,只好先稳住她们情绪,而后沉声问道,“你们遇着什么了?其他人呢?”
好不容易止住哭腔的罗二丫,此刻又开始边颤抖边抽泣:“晓姐儿,她……掉进了好大一个……洞里,她晕死过去了,我们没法子把她拉上来,其他两人还在守着她,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这可怎么是好,就快来雨了,若是下雨,山中的路又湿又滑的……”小满都不敢再往下想。
“小满,阿莲,你们还记得下山的路吧?”刘柳呼出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记得,你要做什么?你不会想自己去救人吧?”阿莲总是嘴快脑子也快的那个。
“你们把背篓放在这,拿好锄头防身,带着罗二丫一路下山,去村里找人来。我们几个都在这里不一定能将人救出来,况且还带着一个受伤的,我还是先去看看。”刘柳扛起锄头,便匆匆跟着李家姑娘去往罗晓被困的地方。
罗晓脑子一热就往深山中跑,竟是跑出了平安村活动的辖区,直跑到了一片陌生的松树林子里。
刘柳沿路划了记号,但李家姑娘李茹胆子小记性还不咋好,两人在松树林子里转了个圈,所幸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李家姑娘终于是想起了路线,左右横绕终于是到了一个荆棘丛边。
那两个守在洞口边的姑娘倒还算淡定,没有啼哭半声,只是焦急地扯着旁边的荆棘条编在一起。见着李家姑娘带了人来,不由高兴地站起身呼喊:
“阿茹!这儿!”
又见来人只有一个刘柳,两人燃起的希望又瞬间灭了下去:“怎么是她来了?”
刘柳不理会诧异的二人,径直走到洞口边,这应是山中猎户设下用来狩猎的洞口,原来应是只有六尺深,只是经年累月雨水冲刷,又将此洞冲到了如今的深度,恰巧春天荆棘疯长掩住了洞口,若不仔细瞧,倒真是一个极佳的陷阱。
借着洞口那一丝丝光线往下一瞧,恰巧能看到罗晓那沾了泥的蓝色衣裙,刘柳急忙凑近洞口仔细闻了闻,顿时放下心来,并无血腥味,想来底下没有尖刺,她确实只是晕过去了。
“将你们的外衣脱下来,快!”刘柳率先脱下自己的外衣,另外几人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先是皱眉疑惑,而后听到她语气中的急促,也不容思虑,纷纷褪下外衣。
“你们将衣服撕成宽长条,再绑起来,”刘柳边撕扯自己的衣物边解释道,“新长的荆条太过细嫩,承不住人的。”
不一会儿,几人便将布条绑成长绳,刘柳和李茹使出浑身力气,将接口处扎了个结结实实。另外两个姑娘正想商量谁下去,李茹就已将布条一端绑在洞口的树干上,而刘柳也早早将另一端绑在了身上。
“愣着干嘛,快拉绳子。”刘柳着急地喝道,几人瞬间涌上前拉住绳索,将她一点一点放下直达洞底。
洞底只有一丝光线,刘柳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罗晓的脸蛋,她紧张地伸手探罗晓的鼻息,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到了底,还好洞里土层松软,也是个被猎人废弃的坑,若是有一根淬了毒的尖刺,入肤三寸就能要了性命。
“让你嘴硬,倒霉了吧!你要醒来知道是我来救你,还不得发疯。”刘柳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将绳索解下来,绑到了罗晓的身上,又用尽力气,把她抬起来。
“快拉!”绳索即刻绷紧,罗晓也被慢慢带出了洞底,刘柳听着洞口几人累到趴地呼号,也不敢再次催促,心里突然有些没底,望着黑暗的洞壁,恐惧也从脚底心钻入了心扉。
正胡思乱想中,那方熟悉的绳索终于再次扔了下来,李茹朝她大喊道:“柳姐儿,快上来吧!”
她飞快地将自己绑好,又扯了扯绳索,上面几人也开始用力。
恰是天公不作美,爬到一半时,手上却出现了几滴极大的水珠,而后水珠又一颗一颗地落在了脸上,衣服上。
下雨了。
天色越发暗沉,刘柳大感不妙,若是上不去,洞口积水,后果不堪设想!
她加速攀爬,上面也加大了力气,但雨渐渐下得大了,绳索也全部淋湿。两边越是用力,绳索就越滑,以至于她爬一段又降回去一段,上面的几人也撑不住了,她一下子竟直接跌回了洞底。
刘柳庆幸下雨之前将绳索绑在了大树干上,等等!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