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周旋,三人各自上了车马,燕临安顾及她的身体让她坐了马车,李砚修在前赶着车,他在一侧并骑。
恐再有人搞小动作,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忽然燕临安轻喝一声,自马上下来,往旁侧的一条溪流眺望。
桑宁和李砚修见状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怎么了,有线索?”
燕临安嗯了声,蹲下来探看那处被压坏的草。桑宁即刻了然,“不会,他们不会把我爹…”
李砚修将人扶起来,视线望向水平面。“先别担心,我差人去里面打捞打捞再做决断。”
燕临安在这处做了记号,“那便有劳殿下了,夜色已深,线索已断,先回去修整一番,再做抉择吧。”
“我会将事情尽数交代给大理寺和陛下的。”
之后燕临安赶着马带着桑宁原路折返,直到人影看不见了,内侧的众人才慢慢走出来。
“王爷。”
李砚修面朝溪流背着手腕,脸上满是困倦。“事情可办妥了?”
“您放心吧。”
回到将军府时,天已灰亮。
不知是不是桑宁心里不安,或是路上有飞雪太冷,燕临安攥了一路她的手都没捂热。
“你还好吗?”
桑宁诚恳地点点头,“还好。”
越是被人设计就越需要谨慎,乱才容易出错,哭更解决不了问题。
“对了,别跟燕王那小子走太近。”他又解释道,“那个,我不是吃醋,也没有怀疑你什么。主要我们毕竟几年未见,人都是会变的,况且你此番出门,他的人还算计了我送你的随从,赵浔也被他放倒了,此人不得不防。”
桑宁顿了脚步,重重点了点头,“放心,我都明白的。赵浔他们没事吧?”
“无大碍,我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公子——小姐您,您昨晚不是…”刘保话说了一半,被燕临安用眼神打住。
“昨晚?”
“无事。”燕临安向下揽着她的手往小院走去,到了地方发现并未有人才暗暗放下了心。昨晚那女子伪装阿宁以假乱真到如此地步,又能轻易逃脱,恐怕跟李砚修脱不了干系。这事,还是先别告诉她了。
进了屋,银环赶紧把热茶和手炉奉上,燕临安也捏了盏热茶,歇息片刻后着了朝服去面见皇帝。
昨夜雪下的不算大,可地面终究被染了一层素白,红梅夹杂细雪傲然开放,他于红墙尽头瞥见了一同进宫面圣的大理寺卿杭远。
“你可算来了。”杭远一脸疲惫,拍了拍燕临安的肩膀。“昨夜被通报义庄有变动,我急忙去你府上却扑了个空,索性清晨来这边等你。”
“嗯,昨夜我去了义庄。”
杭远看到了他眼下的一片乌青,想必一夜未合眼了。
“抱歉,我把事情搞砸了。”
燕临安安抚性地抱了下他的右肩。“不是你的错,有心人若特意来挑衅滋事,不管你吩咐把棺材置放在哪里便都会出事的。”
“若是我当时多加人手,可谁知……竟然会有人对尸体下手。”
“对了,你们在义庄查到什么?”
“一封无名挑衅信,还有就是尸体可能被扔进郊外那条河了。”
“扔河里?这…有必要吗。不过我回去便差人过去打捞打捞,顺便善善后。”
燕临安冲他摇了摇头,“这个活儿已经被燕王殿下拦了,我们不便插手,如若不放心,你可以暗暗派人过去看着。”
杭远点点头,调侃道,“燕王殿下,他…还挺热于助人的。”
燕临安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未踏入圣安宫金殿,两人便将男女嬉笑之声尽收耳畔。燕临安看杭远耳根红红,却随即携了他的宽袖将人带了进去。
座椅上皇帝同一美人儿的打闹声立刻息止,李承向美人儿使了个眼色,那美人会意后立刻敛了衣襟,向二人行礼之后匆匆推门而去。
燕临安劲劲儿地鼓了几下掌,杭远把头更低了低,行了个礼。
“你……”李承指了指燕临安。“将军鼓掌是为哪般啊?”
燕临安恭敬笑了几声,“臣只是突然觉得,为陛下选妃之事可以推脱了,您怎么会缺女人呢?”
李承轻呷几口新茶,也不气恼。
“怎会怎会,寻常玩乐和后宫妃嫔还是要分清的,前些日子琴月国使者来我朝投诚交好,献了美人珍宝,刚才那位便是其中一位,可好看?”
燕临安方才没在意也没看清。
“陛下觉得好看,那自然是好看的。”
李承眼里顿时闪烁亮光,他激动起来,“那那,你们二位尽可去玉阁挑选,珍宝还是美人儿的朕都允了。”
杭远顿时面露难色,他暗暗拽了燕临安的袖子,燕临安急忙开了口。
“多谢陛下厚爱,臣等就不跟陛下抢心头好了,那都是陛下的福泽。”
李承心里毛毛然,又清了下嗓子岔开话题。
“咳,今日两位急匆匆过来见朕,究竟所为何事啊。”
接着燕临安和杭远便将老丞相尸体的变故讲了出来,途中李承一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做出回答。
“既然如此,便先由燕王的人打捞一番再说。”
“既已至此,老丞相的事儿,便到此为止吧。”
“是,臣告退。”
“臣告退。”
明黄色袖子一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圣安宫。外面那位美人见人走后,赶紧整理了整理妆容,又推开圣安宫的门,不一会儿便满室馨香,两人衣袍散了一地,不知今夕何夕。
出了宫门,两人身上像卸了枷锁一般,身体终得畅快。
杭远坦言,“没想到陛下竟然也是贪图美色之众,从前我竟没看出来。”
“人嘛,什么都得伪装,等到了想要的位置,心里的贪心便会放大。放眼皇城的权贵,有几个不好色的?”
杭远先是被噎了几下,随后他指了指他们两人,“你我二人算不算例外?”
燕临安拢了拢衣襟,神色正然。
“当然,虽然我心上人在我眼里那绝对是堪称绝色,但是我喜欢她绝对不是贪图美色。”
“是了是了,论小将军的俊颜,皇城里不少姑娘还得贪图你的美色呢。”
“啧,起一边去,没个正形。”
杭远神色突然又严肃起来,“对了,陛下那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将老丞相的事情翻篇啊。”
“对啊,赶紧翻篇好赶紧给他物色妃嫔,那几个美人可不够他的。”
城郊清河河畔,李砚修一袭白袍垂立高处,俯瞰河里无数官兵在仔细打捞,慢慢去下游搜索,他派了蝶衣跟着大部队进行督促,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公子。”
闻言他偏过头看向如烟,她戴了斗笠只有掀开那纱才能窥见她的容色。
“他认出来了?”
“应该是。”如烟欲跪地求饶恕,被李砚修拦住动作。
“不必介怀,他们毕竟一同长大,想真的让他对你们分不清楚还需要时日,不必急于一时。往后你便多去观察他们日常相处,有重要变故了速速报我就是。”
话刚落地,那边人群一阵喧闹,好像是有消息了。
“你去吧,我过去看看。”
“是,公子。”
众人集力将一具尸体抬到岸边,用草席裹住尸身,还未近看便闻到一阵腐臭味。
“来人。”
“是,王爷。”
“去将军府传讯过去,说我们的人捞出来一具尸体。”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
桑宁匆匆跑到人群聚集处,手指颤抖地掀开草席——
这尸体身上的衣服是她为父亲准备的,就是面目已然分辨不清,她将视线往下放,却并未在腕间看到自己编制的红绳。
难道这个不是父亲?
心里有疑惑,但是她没有讲出口。
“是我父亲,让他入土为安吧。”
忽有泪从眼眶流出,她抬袖抹了几下,叩拜几下做了最后的告别。
燕王办事迅速,很快便将丧葬仪式落成,为了保全桑宁,他派遣做事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绝不走漏风声。
“谢谢你,我爹还有罪臣之名在身,你却给他办的风风光光的。”
李砚修摇摇头,“社稷之功臣,老丞相当得。”
“不哭了,回去吧。”
“嗯。”
燕临安回了将军府,见人不在府内赶紧叫了银环过来。
“小姐呢?”
“回将军,小姐一早去皇城郊外督促打捞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不必担心她。”
“嗯,知道了。”
李砚修一路跟着她,见她停在一匹马之前,这马还是那夜燕临安骑过的那匹小红马。
“你要自己骑回去?”
桑宁点点头,又客气地问了声。
“王爷可要搭顺风马,我可以把你送到府上。”
李砚修唇角上扬,摸了摸马的鬃毛。
“不必了,燕大将军若是看到我骑他的爱马,白眼会翻到天上的。”
桑宁被他逗笑,紧紧攥了缰绳。
“嗯,那我走了。”
马蹄疾行而去,少女在马背上的身影显得越发倔强,多年不见,她的骑术属实不差,会是他教的么……
“王爷”“王爷”
亲卫们见那姑娘走后才乌压压跟过来,想问下一步的走势。
李砚修朝他们摆摆手,“散了吧,都回家喝喝姜茶驱驱身上寒气,今日你们有功,可自行去领赏。”
“是,多谢王爷。”
“谢王爷。”
“蝶衣?”
“公子。”
“安排车驾,我想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