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童嘉礼没来得及把烤鳗鱼咀嚼完全，硬生生被震惊得呛入喉咙里，"咳咳……咳咳……"
祝衍之给她递了茶杯，"先顺顺气，先顺顺气，你不知道吗？"
"望舒的契约精神真是一等一的优越！"他补充了一句，在童嘉礼听来要多阴阳怪气就有多阴阳怪气。
童嘉礼喝了几口温开水，内心堵得更慌——
好朋友结婚这件事，还得通过其他不太熟的高中同学告知，就算是和柏舟，那也……那和她说也不会掉一块肉的吧？
她安静地回忆起来，好多事情仿佛就能够说得通了。
有一次她到左岸花园载高望舒时，她突然来了个电话说跑到百货中心去了，当时正是下课之后身心疲倦，没有想太多。
现在仔细思忖一番，百货中心离左岸花园有一段距离，按她平时习惯，能远离人群就远离人群，根本不会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况且，当时她身上根本没带什么多余的东西。
再者依旧是童嘉礼醉酒一晚，大半夜的没有公交地铁，最多只有零星几辆出租车在路上，问起她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带过，这么一想，她不会是开着柏舟的车到"溺"找她的吧？
不然谁大晚上会借给她车呢？
"稍等——"
"现在脑子有点乱，我捋捋……"
童嘉礼埋头啃着碟子里的寿司，之后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祝衍之见童嘉礼依然默默地吃着东西，只好先打破僵局：
"其实你也别太生气或者伤心啊，他们领证也没多久，而且签了保密协议的。"
"你也知道柏舟的职业嘛，如果这时候公开的话，对于他事业来说可能不太如意，所以当时就找了我们公司合作的律师拟了合同的，望舒可能也不想违约。"
祝衍之干脆将"隐婚"领证的锅全部挪到柏舟的工作原因上——况且就他知道的，娱乐圈隐婚生子、未婚生子的人多了去了，这个理由证据可以类比，还是很充分的。
童嘉礼还是想不明白，高望舒因为家庭原因，对婚姻关系一直保持着悲观状态，无论在校园或者其他地方遇见了多么美好的爱情，她始终都很消极，那她怎么会同意结婚呢？
难道是受不了余菲各式各样的"催婚""相亲"？
但是为什么选择了柏舟呢？明星演员的受关注度本来就比一般人多，在镜头面前都得保持最良好的状态，甚至成为万众瞩目的代价就是极度缺少个人私人空间。
被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被无数张嘴巴猜测着揣度着，这都是高望舒想要逃离的世界。
"他们怎么领证的？"童嘉礼一问出口便后悔了，总不能是柏舟胁迫着高望舒，将她五花大绑地送进民政局的吧？
"我的意思是——柏舟怎么会选择高望舒呢？"
高望舒又怎么会选择柏舟呢？这个问题她一定得让糕糕亲口告诉她！
"就算柏舟想要结婚，可选择的范围特别广吧，"轻轻招个手，上千万的粉丝可能就前仆后继跟着响应了，把民政局的门槛踏破都有可能——童嘉礼直勾勾地盯着祝衍之，仿佛要将他看穿。
虽然因为高望舒没有告诉她很愤怒，但万一这是个火坑她还可以拽她一把及时止损啊！
"柏舟选择高望舒——我觉得你反倒该问问高望舒为什么会选择柏舟吧？"
祝衍之见童嘉礼带了点敌意的眼神，挑了挑眉，往嘴里塞了个寿司。
"你不告诉我柏舟和高望舒领证的原因我怎么好去问糕糕呢？"童嘉礼把筷子放下，将额间落下的碎发全部梳理到后边，仿佛下一刻就要撸起袖子干一架。
"莫激动——莫激动——"祝衍之连忙将童嘉礼茶杯满上水，再次递给她，"公共场合莫激动。"
提醒之后，童嘉礼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三遍，
"公共场合不许大声喧哗！公众场合不许大声喧哗！公众场合不许大声喧哗！"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便睁开眼睛，一时间雅间的灯明晃晃的，照得她眼睛还不是特别舒服，真是有点造孽！
"行吧，能正常聊天了吧，"祝衍之举起茶壶，准备再帮童嘉礼的茶杯添一些，不过童嘉礼用手掩住了杯口———
"可以了可以了，再喝下去我真得出门找卫生间了！"她一边遮住茶杯口，不让祝衍之倒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毕竟现在心情格外复杂。
祝衍之差点笑出声，之前看童嘉礼跟高望舒和白牧遥一起玩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特别好，超越了大部分人之间的情谊，但是没怎么打过交道，还是之后剩下几个人同学聚会后感觉熟络起来的。
怎么没发现童嘉礼是这么个有趣的人儿啊？
不过，她貌似不知道柏舟暗恋高望舒的事情——
不如让他和童嘉礼一起做这个僚机吧？他和高望舒不是很熟，仅有在聚会上见过几面，而童嘉礼不一样啊，从初高中到现在，也相当于青梅青梅了。
柏舟这边的僚机是他，高望舒那边也可以安排一架。没错，就这样，祝衍之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悄悄跟你讲哦～"祝衍之摆了摆手，让童嘉礼头伸过来，离他近一些，准备开始讲起柏舟的暗恋历程。
童嘉礼不解，这雅间就他们两个人，靠这么近讲什么悄悄话呢，难不成准备说出一些娱乐圈八卦但担心隔墙有耳？
虽然不太理解祝衍之的做法，她还是乖乖地将头探了过去，顺便问了一句，"要不我挪到你那边，跟你并排好讲话？"
"倒也不用～倒也不用～"祝衍之在保持与异性之间的距离是有一定原则的，更何况早就知道童嘉礼有一个稳定的、可以谈婚论嫁的未婚夫了，自然直接拒绝。
"柏舟暗恋高望舒。"
"从高中就开始了。"
"柏舟暗恋糕糕？"
"从高中就……"
"能不能别重复我讲话？"祝衍之见童嘉礼一直放大的嘴巴哭笑不得，果然跟他当时听见这消息时一个反应，不过他当时还时有点心理准备的，再加上多年混迹在这个圈子的经验——
所以一下子就缓冲过来了。
"哦哦，好，我这不是非常非常无敌震惊嘛，"童嘉礼把嘴巴合上，露出闪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她脑海里此刻忽然间冒出了好多词汇，有点杂乱一时间捕捉不到准确的关键词：
如果柏舟不是她同学的话，那就是一个"高处不胜寒"的青年影帝，这算什么？
影帝与暗恋多年的白月光隐婚！影帝暗恋成真？还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可以兼职干一个什么微博的营销号娱乐号之类的，至少在取标题夺人眼球这一块，她还是可以的！
"怎么从来没听说柏舟高中暗恋糕糕啊？"童嘉礼追问道。
祝衍之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回答：
"要是听说了还算是暗恋？明恋了嘛这不是？"
"况且，有你和白牧遥两个坚定的保镖人物在高望舒身边，怎么明恋啊？真的奋不顾身地投入单向的爱河啊？"
也是啊，她当时和白牧遥两个人跟一堵墙一样，见人就说"NO"——
那主要因为高望舒说了自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一个恋爱都不谈的那种，结果现在果然，一个恋爱都没谈，直接违心领证了都！
"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了，"祝衍之也没想到这小子能把这件事默默藏在心里这么久啊，久到他甚至以为柏舟一门心思全在演技事业上，一点情丝都没有的那种。
童嘉礼撇撇嘴，好吧，柏舟的"亲兄弟"也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平衡了。
"你觉得我们公司的名字好听吗？飞廉？"
"很好听啊，飞廉～FLY嘛，很好听，尤其楚乐在《青春STAR》里边的介绍——
大家好，我是来自FLY飞廉传媒的楚乐～"
哎呀，当时童嘉礼就是因为这段短短一句话入坑的，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春朝气在。
不过，"飞廉～FLY～飞廉～"童嘉礼小声重复着祝衍之公司的名字。
"嗯？怎样？有想到什么吗？你往诗词方面想想。"
"哇靠？''前望舒……''？"
"对，继续背啊，还记得吧？"祝衍之停下吃饭的动作，干脆认真跟她讲一遭。
童嘉礼可见的眼睛瞪得闪亮放光芒——"''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哇靠，真是从楚辞来的？我当时知道''飞廉''的时候就想着是从典故中找出来的，没想到真是这句话！"
祝衍之捧场地拍了拍手，就当成是简单的鼓掌表扬，
"而且，还有一点，我不知道你今天在楼下的时候看见我们''飞廉''的Logo了没，也不算Logo，就名字的书体吧？"
童嘉礼好奇，还有什么故事是她不知道的吗？
下午的确在飞廉传媒前转了好久，"飞廉"的字形怎么看怎么熟悉，但是的的确确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飞廉''的书体跟后边的字不一样，是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
"褚遂良？《雁塔圣教序》？"
童嘉礼眼珠转了一圈，虽然她没有练过书法，但初高中时候经常看高望舒写字，潜移默化中也接受了一些基本的字体。
"当时不是临近各种各样的考试嘛，然后呢，你们班两侧柱子上的楹联就被摘下来，不过被扔进垃圾桶了——"
"刚好剩下了''廉''，这个完整的褚体字，被我们柏影帝珍藏在笔记本里边，其他字可能都随风而去了，也可能早就流落在世界其他角落，"
"唯独，这个''廉''，宣纸可能已经泛黄，但从未被遗忘与抛弃。"
祝衍之停顿了很久，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就声泪俱下了！
柏舟拥有他这么一架攻下白月光的围墙的僚机真的是他这辈子的荣幸啊！
童嘉礼认真地听着关于"旧时光"的故事，"所以，当时你们''飞廉传媒''取名字的时候，是柏舟提议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娱乐公司取名字还挺带有主观愿望的。"
"嗯，"祝衍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忙补充了一句，"你先别问望舒这件事情吧，现在我只确定柏舟之后没有安排什么长期工作，为了在温鲤好好追望舒，不过望舒可能不太清楚——
柏舟一直很喜欢望舒，但是望舒估计还没感觉到，而且她还想着柏舟未来能找到真正的爱人，未来可能会解除婚姻关系啊……所以先……"
"啊？解除婚姻关系？离婚？"
祝衍之摇摇头，他毕竟不是当事人，只记得"溺"酒吧那晚，高望舒只是平淡地带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童嘉礼一副"我超级懂！我超级了解"的神色，毫无保留地崭露出来，"先让他们两个人好好相处相处，说不定呢？"
"不过啊，如果望舒最后真的拒绝柏舟呢？"
记得高望舒初中的时候就特别笃定地告诉她，她是一个"不婚主义者"，起初并不是很了解这个名词，还挺新颖的，就当作是一场嬉笑，嬉笑过后也算是学习到一个新的名词、接触到新的世界。
不过后来，军训时两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小床上谈心时，高望舒说了好多好多：
"童童，我希望你一直能够快快乐乐的，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得到很多很多的爱与温暖！"
"其实小学的时候我有幻想过，未来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和我最好的朋友一起，两个人一起穿着秀禾，走在红毯之上，走向彼此的爱人……"
当时高望舒因为烦闷睡不着，双手折叠放在脑袋之后枕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上铺的床板：
"不过我爸妈离婚了，我觉得他们曾经是爱过的，但爱的期限太短暂了，爱的承诺跟过家家一样……后来送我上学的背影只剩下余菲一个人……"
"爱情和婚姻都很廉价。"
原本她也在父母双亲的爱与呵护下长大的，但是后面——变得有些偏激与极端。
而且大学时又因为学长的事情，受人指指点点，一瞬间成为千夫所指，高望舒只能一次又一次将自己埋没，将自己隐藏在羽翼之下。
"如果……如果……我希望没有这种如果吧，"祝衍之想了想，若是真的出现了这个结果，柏舟说不定真会遁入空门、断情绝爱，
"总之，作为柏舟和高望舒的同学，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