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上柏舟的副驾驶座,高望舒仍然觉得刚刚的场景不可思议——
玄关上自动感应亮起的灯光笼罩着他们两个,而男人因为身高与体型的优势,将整片光掩盖住,仅有发梢空隙能让光源落下。
高望舒一整个僵化住了,脑子宕机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准备说话,却什么也没讲,任柏舟帮自己将拉链拉上,整理好衣角的褶皱。
一瞬间,仅剩下柏舟和她的呼吸声,她尽量将呼吸的频率和保持一致。
"好了,"柏舟依旧保持低头,只是缓缓抬起眼眸,看着高望舒的眼睛,目光在眉眼、鼻子、嘴唇上流连着,"外边会冷。"
距离太近了,他解释着刚刚帮她拉拉链的举动。
柏舟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只好一直压低声音说话,试图将心脏也一并压制下去。
狭隘的玄关里两个人的距离,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就算是在余杭西湖边上,柏舟那短暂的拥抱,可能也只是因为为她在温鲤大学的故事动容,可能是对她经历的同情并给予一定的安慰。
想到之前的拥抱,想到刚刚玄关中亲密的距离,高望舒感觉脸颊发烫,就好像发烧一般,体温变化不受大脑控制,她摁着功能键,慢慢将窗户降下。
吹吹风,风会带走乱七八糟的想法的。
柏舟感觉一阵微风从副驾驶座进来,见高望舒倒向窗户口,闭着眼睛感受凉风。
车速缓缓,微风习习,一切都很美好。
"望舒,醒醒,到家了。"柏舟轻轻戳了戳高望舒随意放在中间车内饰上的手。
高望舒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手,猛然惊醒过来——
窗外的场景已经是云海的地下车库,她好像从左岸花园睡到畔山云海。
她记得打开窗户后就眯着眼睛休息,奈何风速温和,拂在脸上的感觉意外地像母亲的爱抚,细腻而又温柔,不知不觉中就进入睡眠了。
"望舒,到家了。"
柏舟瞧见高望舒睁开眼睛,但神色愣愣的样子,便又重新重复了一遍。
"哦,哦,好的。"高望舒连忙翻开上车之后盖在腿上的外套大衣,将安全带解下。
仿佛还没从刚刚的睡梦中脱离出来,高望舒靠在电梯的镜面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升的楼层数,等到电梯门开启之后,柏舟再次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一同回到家中。
解开指纹锁,柏舟依旧保持着握住高望舒的手腕,温度升高有些灼人,手腕上一圈都在发烫。
"我先进去"高望舒左手轻轻将柏舟拂下,尴尬地进入家里边。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房间走。
虽然说他们两个领证了一段时间,但除了第一天晚上共同在一个空间里生活了一次,其他时候都只有高望舒自己一个人。
自由自在。
而现在柏舟也回家了,意味着他们可能要开始真正的"同居"生活?
那是不是……是不是……
高望舒赶紧摇摇头,暗示自己停止这些荒谬的想法与想象。
"同居室友的关系,就想像成之前在温大的宿舍生活好了,"她在心里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着,"反正交集应该也不会太多。"
她不懂他的事业工作如何,他估计也不明白她平时写字篆刻做些什么?
而且在畔山云海这种环境里,可比温鲤大学四人寝的宿舍好得太多了,她还想些什么呢?
"望舒,你平时都吃什么早餐呢?"
柏舟玄关处的鞋柜边换着拖鞋,一边看着高望舒所坐的沙发方向。
短期内他不会再接外省的剧组工作,自然可以与高望舒在同一片屋檐之下朝夕相处。
以他对高望舒的了解,虽然她总是说着"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但平日里依旧有一顿没一顿、不按时地吃饭摄入能量。之前他还在余杭拍戏的时候,接近晌午时给她打电话,她才刚起床简单吃点早餐,更别提什么正式的午餐或者晚餐了。
老话讲得好:"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他得好好学着,就算不能抓住望舒的心和胃,起码也要让她日常的饮食更健康一些。
高望舒坐在茶几角侧边的小沙发上,听见柏舟的问题,想了想,以往早餐都吃些什么?
牛奶?酸奶?水果蔬菜沙拉?
有时间操作的话就吃点,没时间的话干脆就略过了。
"牛奶酸奶沙拉吧,早上不太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好。"
——
"糕糕,我准备约祝衍之吃饭,"童嘉礼在飞廉传媒公司楼下徘徊着顺便给高望舒拨了一通电话。
她盯着飞廉的标志Logo看了好久,这两个字的字形怎么看怎么熟悉,但是实在想不起来——
"我们约的晚餐,不过我下课得早,就在他们公司楼下等他,"她走了几步,透过玻璃幕墙,隐隐约约能看见里边来往的工作人员,"你说我要不走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遇到我儿子乐乐,嘿嘿嘿~"
"进去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高望舒停止书写,将毛笔置于笔托之上,转了转手腕关节和脖颈,认真听着童嘉礼的话,"不然你进去看看,里边环境应该会好点,起码不用吃晚高峰的马路灰尘。"
"好吧,那我进去看看,这时候他们估计也快下班了,"童嘉礼依旧举着手机,径直走进室内大堂的等待区域。
"咚咚~"书房门敲响。
高望舒不喜欢关着门,将自己完完全全封闭在一个屋子里,所以每次都会虚掩着门,留出一点缝隙让空气得以流动更新。
因而柏舟借着空隙慢慢推开,正好与高望舒对上视线——
高望舒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正在讲电话,不方便说话,只见柏舟仿佛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用夸张地口型说着:
"晚饭做好了,可以吃了~"
说完便挥挥手,将门带上,保持最初留了一条缝隙。
"糕糕,我看到楚乐了,救命啊啊啊啊啊啊——"童嘉礼捂着嘴巴,尽量小声地对着手机屏幕里边的高望舒"呐喊"着,
"还好我进来了,不然我得后悔死啊——楚乐现在和祝衍之一起走出来,难道他最近又有什么行程我不知道的吗?"
"我要不上前跟祝衍之打个招呼?"
"别为你想和楚乐打招呼找借口了,祝衍之什么都是借口,楚乐才是你此次出行的真正目的吧~"高望舒玩着自己散落的头发丝,语气带有点调侃意味。
童嘉礼躲在座椅靠背后边,注视着他们二人以及后边跟着的工作人员,她认出来是楚乐的经纪人兼助理,"没有的事,我就单纯想请祝衍之吃个饭,表达我的拳拳谢意!"
她隐形地拍了拍胸脯,给自己心理暗示一番——
"我是来请祝衍之吃饭的,我在等祝衍之,我是来请祝衍之吃饭的,我在等祝衍之……"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站起身来。
"童嘉礼?"
只听见一声男人的声音从头顶的旋上缓缓飘落在她的耳边,"抱歉啊,临时有点事,让你等一会儿了。"
祝衍之原本还打算继续跟楚乐的经纪人讲一下细节要义,一转眼就看见等待区的沙发上时不时探出脑袋的童嘉礼同学。
——这才突然想起前几天童嘉礼约他今晚吃饭的事情,就当是醉酒那晚的照顾谢礼了。
那她在这儿等他多久了?她刚刚探出脑袋是在看楚乐吧?
祝衍之还记得他们几个同学聚会上,童嘉礼千叮咛万嘱咐,"企求"一份来自他公司旗下艺人楚乐的签名照。
听见声音,童嘉礼立刻站起身来,跟祝衍之打了个招呼,"嗯!没事,没等太久……"话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扫了一眼站在祝衍之身边的楚乐和他的经纪人小哥,"嗨~"
连带着一起打了个招呼。
祝衍之勾起唇角,就知道她是在看楚乐,便将楚乐拽到跟前,离她更近一些,"喏,之前让你写TO签还拍了一小段祝福视频的主人公——我高中同学,童……你就喊她嘉礼姐吧,她可是你的狂热粉丝!"
"嘉礼姐姐好!"楚乐点头、微笑致意,按照舞台上营业的标准笑容。
祝衍之向来没什么架子,跟旗下的艺人也都玩得很来,不过楚乐还是有点震惊到,自家老板就这么把他拽——然后送到童嘉礼跟前了?
"你好你好,儿子……啊不对不对,楚乐!"
童嘉礼感觉感觉全身血液刹那间蹬上了脑袋,心脏胡蹦乱跳,声音振聋发聩,追星女孩的心在此刻完美膨胀起来。
楚乐年纪尚浅,出道的时候一张娃娃脸俘获了不少女孩的心思,很多人更是从"女友粉"升华为"妈妈粉",童嘉礼便是那其中的一份子。
所以在舞台上或者粉丝见面会、签售会上总是会被一群看起来明明也没大他多少岁、有的甚至比他还年轻的小姑娘们争着喊:"儿子,妈妈爱你~"
不过,这好像是第一次,在老板面前,被老板的同学喊着"儿子",足够羞耻了!楚乐觉得自己脚趾已经可以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的小洋房了。
楚乐脸上依然洋溢着对待粉丝的笑意,背后交叉的手小心地扯了扯经纪人的衣角:
"该走了,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那祝总,我们就先走了,晚上我们再细说。"楚乐的经纪人立马get到自家艺人的求助信号,对着祝衍之和童嘉礼点点头,就先带着楚乐离开了。
走时还不忘偶尔转个头瞟一眼,以他干娱乐行业多年经验,无时无刻都想着捕捉八卦。
"没想到楚乐刚好在公司啊?"童嘉礼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若是看不见楚乐的话,遇见其他艺人也挺好的,至少也可以好好欣赏——
她目光凝视着楚乐离开的方向,迟迟没有收回。
"他刚从春明回来,正在商量着下一个节目的合约,是挺巧的。"
见楚乐的背影已经没进夜幕中,童嘉礼收回视线,摇了摇串在手指的车钥匙,"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定了一家日料店,能接受吧?"
"行。"
"走吧,我开车来了,待会儿送你回家!"童嘉礼向大门走去,丝毫没留给祝衍之反驳的机会。
正好,他送她回家一次,她自然也送他回家,一人一次,扯平了。
考虑到祝衍之工作性质的关系,也避免会遇到一些生意上的熟人,童嘉礼特地提前预定了一个雅间,竹帘与木质纸浆门的遮挡,隔音、私密性都比较好。
"咱们几个什么时候再聚一次,糕糕、就望舒,望舒她这一阵子都在温鲤,"童嘉礼点完餐后,将手机熄屏放在一旁,双手交叠着,"对了,柏演员还在余杭拍戏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祝衍之刚好回复完最后一条工作消息,见童嘉礼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嗯……稍等一下……"
他把手机声音调至静音状态,避免等下层出不穷的工作信息"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柏舟吗?"
童嘉礼点点头,补充道:
"感觉他永远在拍戏、永远在代言、永远在行程中……你们飞廉个个都是工作狂啊?"不然怎么下班时间还需要回复这么多客户的消息?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手机,不停地敲击屏幕打字,阅读各种各样的信息,一一给出答复。
童嘉礼仿佛看见未来楚乐的走向——舞台、综艺节目不断,未来还有可能转型成为演员什么的,这样的话——
算了算了,不能共情资本家!明明自己才是经常被割韭菜的无产阶级!
"他刚回来,就前几天的事情啊!"
祝衍之感觉有些奇怪,柏舟回温鲤的事情高望舒肯定知道,毕竟俩人都同居在畔山云海了,他刚想说些什么,服务员就将他们刚点的餐送了上来,只好先静默一会儿。
"请享用!有什么需要摁服务铃就好!"服务员摆好盘后,鞠了一躬便先行退了出去。
"我哪里知道?"祝衍之的语气仿佛是她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一样,所以为什么呢?
祝衍之喝了一口温水,接着刚刚的话,"高望舒应该知道的吧?柏舟前天就杀青了,前天还是昨天就回来了。"
童嘉礼夹起一片烤鳗鱼,还来不及送进嘴巴里,脑袋上的问号重叠了好几个:
"啊?望舒怎么会知道?她不追星啊!"
"的确不追星,但他俩不是结婚了吗?望舒知道柏舟的行程也很正常吧。"祝衍之没注意到童嘉礼吃惊的表情,仍然自顾自地说道,顺便将刺身蘸点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