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君倒是没想到灵芜会这般直接地骂她，哑然失笑。
“有什么可笑的？若换作是我，定要将他们全杀了，头颅挂在皇宫门前三天三夜，日夜鸟啄雪淋，让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得安息！”
灵芜恶狠狠说出这番话时，眼中倒映着两簇焰火，面色却平静。
“希望我下辈子也能如你这般豁达。”
“你不想杀他们，那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沈微君也被问到了，其实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变成这样，只是醒来时，便在那画中了。
“也许是……我想知道是谁将我埋葬的。”
她这样的破败之身，竟还有人愿为她立碑刻字，只是那碑上的文字，她却看不懂。
“那碑上没有署名吗？”
“那碑上的字，并不是北冽文。”
灵芜眼中划过一抹惊讶之色，竟不是北冽文？
少女提剑走出屋外，寒风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她径直走到碑前，敲了敲青铜剑，道：
“三无，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青铜剑飘在空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墓碑，良久，才道：
“这是北漠的文字，上面写的是……吾之爱妻，北冽临川公主沈微君墓。”
灵芜原模原样地转述给了沈微君，只见后者瞳孔中尽是不可思议，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姐姐，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你。”
沈微君的身形在雪中脆弱不堪，仿佛再多吹一刻便会消失，只听她道：
“我想……见一见他。”
沈微君话刚落，就见门口踏进来一个青袍少年，那少年腰佩宝剑，剑穗迎着风敲打在剑柄上，叮当作响。
“怎么是你？”柳江月看向灵芜，剑眉轻蹙。
他又将目光放在沈微君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探上剑柄。
灵芜见状挡在沈微君身前，拿出一块木牌，对着柳江月，道：
“柳师兄，这个派遣令已经被我接了，你总不至于同我抢吧？”
柳江月嗤笑一声：
“你胆子挺大，厉鬼化形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炼气期弟子可以摆平的，你如此袒护她，莫不是被夺舍了？”
灵芜拔出青铜剑，横在身前，一步不让，坚决道：
“师兄今日若要带走她，便赢过我。”
柳江月冷哼一声：
“大言不惭！”
说罢，他已经亮出了腰间的灵剑，主动迎上灵芜的青铜剑。
二人的剑气掀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飞扬开来，落到头顶。
灵芜剑势狠戾，招招直击柳江月命门，毫不示弱。
柳江月唇角勾起一抹笑，游刃有余地接下灵芜的剑招，还道：
“之前是谁说不与我比剑的，如今却还主动送上门来。”
灵芜蓄力一击，却被柳江月的剑逼得倒退两步。
她稳了稳身形，直勾勾对上柳江月的眼睛，道：
“这不正合了师兄的意？”
她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手臂猛地一挥，柳江月眼前一白，待雪落下时，灵芜已近至身前，剑刃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寸距离，被轻鸿堪堪拦下，若再进一寸，恐怕脸上就要开花了。
剑刃摩擦发出火花，少女身形瘦弱，剑势却如洪水猛兽。
她抬头仰视柳江月，目光如炬，如一头暴躁的小野兽。
柳江月的剑法与玉佩之大不相同，玉佩之的剑法柔中带刚，稍加不慎便会落入陷阱，且是单纯的火系剑诀。
而柳江月的剑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招，攻是攻，守是守，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却因剑势极凶，丝毫不敢怠慢。
灵芜越打越有力，她喜欢这种被碾压的感觉。
虎口发麻，甚至掌心已经磨出了血，只是灵芜并未有闲心去查探。
柳江月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小丫头越打越生猛，好像不会累一样。
他下一招并未放水，迅而猛，只留下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院子里的腊梅被剑气震得落了一地。
这一剑带着落花和飞雪，朝灵芜的门面而去。
铮——
剑气自四面八方而来，灵芜无处躲闪，肩膀撞在围墙上，硬生生接下这一击，双手握剑却仍然抵不住轻鸿的蛮力。
灵芜感觉整条胳膊都被震麻了，青铜剑脱手，掉在雪地里，陷了进去。
漫天飞花和白雪簌簌然飘落，轻鸿落在少女空无一物的颈间，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见血。
温润的气息喷洒在灵芜的门面，她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手中却空空如也。
少女抬头对上那双带笑的眸子，她虽然输了，却仍像一头不肯低头的野兽，向胜利者张牙舞爪。
“看来没被夺舍。”
柳江月收起剑，后退两步。
灵芜没了禁锢，蹲下身去拾剑。
沈微君飘到二人跟前，朝着灵芜道：
“你没事吧？怎么都是同门还打的这么凶？”
灵芜觉得身上压了一块铁，半晌不能说出一句话，只能摇摇头。
“我可收手了，不然她能在轻鸿之下撑这么久？”
灵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东野泽醒来时，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四个凳子刚好空了一个，只是有一个人他看着有些眼熟。
他抬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画卷，幡然醒悟：
“你你你你是那画上的女人？”
沈微君扭头，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东野泽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那三人，哦不，两人一鬼相处竟如此和谐，他此刻只想在此昏过去。
柳江月他也是认识的，毕竟他入门一年多，大多外门弟子都见过这个疯狂下战书的少年。
“你你你你们俩是被夺舍了？”
“这傻子是谁？”柳江月看了他一眼，不屑道。
东野泽顿时被愤怒掩盖了心智，冲上前吼道：
“你说谁是傻子？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野泽是也！”
柳江月和沈微君闻声看向他。
“你是北冽东野家的人？”柳江月反问，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东野泽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清了清嗓子，道：
“对，对啊！怎么，怕了？”
“北冽东野可是符阵大家，与四时天宫齐名，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半吊子剑修？”
“你！你他妈的瞧不起谁呢！”
东野泽被戳到痛处，也不管面前的人是地狱罗刹还是索命无常，亮出剑就要大干一架。
灵芜挪了挪凳子，给二人腾出了空间。
“二位稍安勿躁，东野家也不只有符阵双修，这位小兄弟能另辟蹊径，也是很勇敢的。”
沈微君柔声道。
“切。”
“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