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过去了。
靳月歌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
她从一开始只能够在床上坐一小会儿，到现在能够下床走动，离不开侍女亦云的照顾。
“姑娘已经围着花园走了两圈了，休息一下吧。”
侍女亦云扶着靳月歌来到花园中心的凉亭坐下。
尽管千灵山的冬季异常寒冷，可却在这花园中一点都感受不到。
花园的水池都是温泉，袅袅的雾气不断缭绕在上空，反而有一种如春的暖意。
“多谢你。”靳月歌感激道。
亦云道：“姑娘不必感谢，这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靳月歌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呼吸。
曾经在战场上她也经常受伤，可却不像这次，伤口虽已无大碍，却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靳月歌问道：“今天我可以见你家主人吗？”
已叨扰数日，她伤势已无碍，是该走了。
亦云道：“我家主人今天应该可以见姑娘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年轻少年快步走来。
待他走近，靳月歌不禁脱口而出：“卫凯？”
靳月歌虽与吴清川没有多少交集，却也有过几面之缘，他身边的侍卫，她是认识的。
卫凯板着脸恭恭敬敬朝靳月歌行礼，“我家王爷请靳将军到大厅喝茶。”
他虽然恭敬行礼，可口气却不怎么友善。
靳月歌淡然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她没有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邺王的死对头，楚王。
她十岁从歧月国来到赤戎，一直都跟着邺王。
可以说，她能有现在的成就，离不开邺王的帮助和提携。
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她和邺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靳月歌道：“劳烦卫小哥帮我带一下路。”
卫凯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靳月歌朝大厅走去。
靳月歌来到大厅时，吴清川已经在等她了。
她虽然来赤戎十年，见吴清川的次数却不超过十次，更没有单独说过几句话。
在印象中，他总是苍白着一张脸，待人温文尔雅。
“末将靳月歌见过楚王殿下。”说罢靳月歌就要行礼。
吴清川忙道：“靳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还请上座。”
靳月歌依然恭恭敬敬的行礼。
望着上座，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坐上座的。
看出她的犹豫，吴清川笑着道：“这里是本王的别院，靳将军不必多礼。”
靳月歌点点头，却依旧坐在了吴清川下首的位置。
吴清川只是淡然一笑，吩咐卫凯上茶。
淡淡的药香味似有若无飘入靳月歌的鼻息间。
她不禁抬头打量着吴清川，只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双唇是淡淡的紫色。
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带着点点笑意，如夜空闪烁的星辰般耀眼。
大厅内点着七八个火盆，还烧着地龙。一进大厅靳月歌就感觉暖意扑鼻。
可吴清川却依旧裹着厚厚的貂绒大氅，双手拥着暖炉。
吴清川调侃道：“将军是在看本王是不是如外界谣传那般，活不过而立之年吗？”
意识到失礼，靳月歌立马收回目光， “王爷说笑了，只要王爷精心调养，身体定会无碍。”
吴清川不以为意道：“生死有命，本王从不在意这些。”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不过托着残破的身躯了此残生罢了。
一时间，靳月歌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哪有人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蝼蚁尚且偷生。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煮沸的茶水咕咚咕咚冒着泡。
靳月歌起身，郑重其事地再次行礼。
“末将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吴清川淡然一笑：“靳将军言重了，救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你的马。”
靳月歌疑惑道：“我的马？”
吴清川点点头：“是你的马在半路拦截了我，而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一件近乎平常的事情。
靳月歌却觉得，吴清川是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越是这样，她越发感激吴清川。
“靳将军的马儿，真是匹上好的骏马，可日行千里，可救主人于危难。”
说起马儿，卫凯的脸上一扫刚才的不悦，精神奕奕。
靳月歌：“它叫红莲。以前在战场上，不论我受多严重的伤，它都能把我带回军营。”
没有想到这一次，红莲又救了她一命。
“靳将军还请坐下说话。”吴清川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靳月歌复又坐下。
“打扰王爷多时，我想今日就下山回鹰城了。”
她“死了”十日，也不知道那些盼着她死的人，看到她又活着回去，会怎么样？
吴清川道：“伤口可有好些？”
“已无大碍，多谢王爷关心。”
虽然有时还会力不从心，待再休养几日，定会无碍。
吴清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道：“朝堂内外，恐怕已经认为靳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靳将军何不金蝉脱壳。”
靳月歌这十年在赤戎过得多艰难，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很快她战死沙场的消息就会传来，对她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金蝉脱壳？”靳月歌凄然一笑：“我如果真的离开了，那我就只能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又怎们可能重新回到歧月国。
吴清川看着她，像是羡慕般道：“如果靳将军真的能够隐姓埋名逍遥天地间，也是人生乐事。”
靳月歌盯着吴清川的眼睛，认真地地问道；“王爷曾后悔出生帝王家吗？”
吴清川脱口而出：“后悔。”
没有想到吴清川如此坦诚。
靳月歌亦坦然道：“我也曾后悔出生帝王家，可奈何此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那就要带着自己的使命走下去。”
她绝不可能临阵脱逃，她要回到她的棋盘，她的战场上。
吴清川笑着道:“本王已经为将军打点好，将军随时可以出发。”
靳月歌满怀感激地看着吴清川，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是温雅的笑意。
她忽觉吴清川是懂她的，懂她为什么要回去。
吴清川将一罐药膏推向靳月歌，道：“将军脸上的伤，现在虽无大碍，恐日后还会留疤，这罐药膏可以去除将军脸上的疤痕。”
“多谢王爷。”她将药膏又重新推了回去：“不过一介武夫，不需要在意容颜。”
靳月歌要让自己记住，这道疤痕是如何留下的。
吴清川淡然一笑，如他所想一般，靳月歌虽有歧月国第一美人之称，可她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靳月歌起身再次恭恭敬敬行礼，“末将告辞，望王爷珍重身体。”
“将军珍重。”
靳月歌点点头，随后在亦云的陪同下离开。
任何允诺都显得苍白无力，大恩不言谢，靳月歌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来日必将报答。
看着靳月歌远去的背影，卫凯不满地说道：“王爷，您就这么让她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