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深邃的黑夜还没有过去,葱葱茏茏的草木隐在幽暗的夜雾中,树上的夜猫子不时飞过树头发出一两声低鸣。
忽然,两三道瘦小轻盈的身影如飞鸟一般从林中越过。
“喂,玄灵宫前面守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江蓠盯着宫门前来来回回的身影,小声问道。
“人啊,不是有手有脚的嘛!”阿墨答道。
“哪里像人了,你没看见他们都没长脸吗!”
他们所在的密丛离宫门有些远,灯火幽幽,那些守卫一个个都穿着一件通体遮身的黑袍。
阿墨只能看出他们大概的身型,五官面貌什么的,完全看不清。
“你这么厉害,这都能看见他们的脸?”他略带钦佩地说道。
“别忘了,我是只猫!”
江蓠伸出爪子,朝他呲了呲牙,不过很快又严肃起来。
“他们都没长眼睛,是不是看不见我们啊?”
晓晓生跟在最后,探头越过阿墨的肩膀,认真地观察着。
阿墨嫌弃地耸耸肩,躲开他的头,“不要靠近我!”
刚才在路上为了方便躲藏,江蓠替晓晓生解开了绳子,阿墨不乐意,但又犟不过江蓠,只能将怨气洒向晓晓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讨厌这个人。
除去他极有可能是颜洺那边的奸细外,每次谈到伍依依他总是一副熟稔的口吻,张口闭口“姐姐”地叫着。
盛阿墨听着很不舒服!
“你,去试试,看他们会不会看见你!”阿墨命令道,心里想着巴不得他被发现后回不来。
“他不会法术,你让他去不是送死嘛。”
晓晓生还没摇头,江蓠就替他拒绝了。
“他们能看见的,”晓晓生看着江蓠说道,“我之前来过了,看到他们抓了一只妖,然后……”
晓晓生脸色突然变得沉郁,一双碧色晶莹的瞳眸显得可怜惊恐。
“然后怎么了?”江蓠问。
“他们把那只妖直接吞下去了……”
“怎么可能呢!”
盛阿墨惊愕得差点跳了起来,“我只听说过妖吃人,还从没听说过人会吃妖呢。”
“所以我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哪有人长成这副鬼样子的。”
江蓠的视线重新落回那群黑袍守卫上,暗暗琢磨。
他们不是人,但身上又闻不到妖气,那到底是些什么怪物啊……
“啊我想起来了!”
阿墨又惊叫了一声,差点被前面的守卫发现,江蓠捂住阿墨的嘴,将他往灌丛下压了压。
“嘘!小声点,想到什么快说!”
“之前东阳岭出现好多肉土,长老说是小狐狸去处理的,他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一个和这些差不多的人,不过体型要大得多。”
“你亲眼见到了?怎么不早说!”
“没有没有,我当时顾着搬村民的身体,只在远远的地方看了一眼,他穿的衣服跟他们很像,有没有五官不知道。”
“那后来呢,小狐狸怎么解决掉他的?”
“不清楚,那只狐狸你还不了解,除了在主人面前会露出笑脸外,在我们面前多说一个字都难。”
一提起青辞,阿墨的怨气就更深了。
狐狸果然最有心机,主人一回来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献殷勤,还故意用什么苦肉计把主人调走。
气死他了!
要是早知道主人离开玄灵宫是为了救那只狐狸去,他打死宋扬城都不会让她去的!
他才不信那只臭狐狸会脱不了身呢!
“不过主人刚回来的时候,玄灵宫闯进一只怪物,他好像就没脸,只有两个大窟窿,很恐怖的,主人告诉我,那可能是肉土。”
阿墨讲完之后,觉得脊背阴恻恻地飘过一股幽风,他动了动脚,换了个方向蹲着。
江蓠一听见“肉土”二字就忍不住犯恶心,秀眉蹙紧,一副想打道回府的模样。
“要真是肉土,那我可对付不了……”
晓晓生蹲在一旁认真听他们分析,忽而林中一道黑影闪过,一眨眼的功夫就窜过去了。
晓晓生揉揉眼,往那边瞅了瞅,没有什么动静。
难不成是他看错了……
一回头,耳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晓晓生……晓晓生……”
那个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像是从幽深潮湿的井底深处传来,带着枯树般腐朽的霉味,直让人作呕!
“江……江蓠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晓晓生哆嗦着身子往江蓠的方向靠了靠,颤抖的唇角用力压紧。
“什么声音,我没听到啊。”
盛阿墨咕哝了一句,正想将晓晓生从江蓠身边撤开,忽然又吹来一股阴风,风里带着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魇魔?”
盛阿墨双腿一颤,警惕地望向四周:“江司史,魇……魇魔……就是魇魔的味道……”
江蓠夹在二人中间,满脸疑惑:“什么?你们都在说些什么?我既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闻到味道啊。”
她刚说完,前面草丛中一道绿光忽闪忽闪地发亮,幽幽的光芒像是鬼魅的眼睛,盯得她头皮发麻。
“那……那是什么……”
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抱团聚在一起不敢乱动。
风声停了,周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三人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突然,前面那道幽光消失了,只堪堪消失了一瞬,下一秒,一只阴损古怪的眼睛猛然从草里跃起。
三人齐声尖叫,惊动了玄灵宫看守的护卫,那些黑袍客身形一滞,瞬间提身飞起,快若流星般朝这边追来。
“快、快跑,快跑!”
江蓠几乎是在看见眼睛的同时立刻变回了猫身,绒毛簌簌发抖,三下两下地爬到树上。
看到黑袍客追过来了,她朝着盛阿墨和晓晓生叫了一声,而后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山林。
晓晓生跟阿墨对视了一眼,二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阿墨没修过什么攻击性的法术,只顾着找个坑把自己埋好,再用魅术遮掩痕迹。
他身子瘦小,手脚行动快,黑袍客追过来时已经察觉不到他的踪迹。
晓晓生就不一样了,他什么都不会,只能蒙着头在密林里瞎窜。
那群黑袍客的速度极快,两三步就追上了他。
晓晓生被他吓到,脚下绊到了树根,身子歪斜着往山崖边滚落了下去。
荆棘划过他的肌肤,刺痛感接连不断地袭来,但因为恐惧,他倒不觉得多疼,只想停下来继续逃跑。
他十指扣紧泥土,好不容易拽住了一根树藤,把自己往上扯了扯。
忽然,一张没有五官的大脸从天而降,渗入骨髓的寒意瞬间腾进晓晓生的脑子里。
他惊声惨叫,双手下意识地挥动遮挡,脚下一空,直直地往山崖下坠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晓晓生睁开眼,感觉全身像粉碎重组了一样,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夹着疼痛。
他“唉哟唉哟”地呻唤着,面前突然走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三尺来高,穿着宽大的斗篷,脸上只有一只眼睛。
“你醒了,晓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