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转角出现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外阳光洒在周围的密林上，衬得叶上露珠反射出点点波光。透过洞口看见的便是滚滚海浪正在敲打着岸上的沙。
久问悠跨过它走出了雨林，随之清凉的海风便扑面而来使人神清气爽。她深吸一口气，心道这里的空气真是不错。
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
烈日当空，久问悠蹲下身用指尖捏起一撮细沙摩挲了一下。也是没想到这虚尘大陆竟然也有沙滩，甚好甚好，改日可以带齐装备过来晒晒日光浴。
她在岸上漫无目的地踱步着，静静听着幽幽海浪声，此时此刻仿佛一切烦恼都被抛之脑后。不巧，没过一阵，不知从哪儿飘忽而来一曲悠扬的歌。
细听，是空灵的女声...
久问悠摸不清头脑，左看右看却还是没有找到声源，索性便站在原地闭眼安静聆听完这整曲。
沙滩为舞台，海浪为她伴奏，斡旋的海鸥也为她伴舞，只是迟迟不见主角登场。
待到一曲了尽，久问悠才试探着问了句：“是谁在这里唱歌？”
“好姐姐，是我，我在这！”清亮的女声从一座礁石山后传来。
久问悠安全意识极强，第一反应便是拔出小红以防万一。
女子肤色极白，卷翘的米色长发衬托出眼睛的宝蓝，五官立体，身材绝佳，一副典型的欧洲人模样。她身着水蓝波纹纱裙，外披鲛绡，手脚皆带有一串珍珠作为装饰，胸前还挂着一个镶嵌着钻石的扇贝，在日光下发出亮眼光芒。
“这位姐姐，能不能帮我个忙？”女子眨眨碧瞳，表情吃痛。
久问悠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威胁，于是默默收了匕首，贴心蹲下身子保持与她同高的状态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个，能不能给我些治伤的草药，我自己来就好。”女子一手挽发，一手指向脚腕处两道触目惊心的牙印。
“被蛇咬了啊...”久问悠翻翻言退之留下的乾坤袋：“草药有是有，但我不懂哪种能用，你自己挑吧。”她抓出一大把叫不出名字的草药给她。
“谢谢姐姐。”于是女子开始在草药堆中拨拉挑选，不免惊讶道：“姐姐不学医可又怎会有这么多品质优良的药草，哇，居然还有上等百芝灵！”
久问悠笑笑：“都是朋友送的。”心想这小道士真是阔手。
“你这朋友也太慷慨了，这些可都是极其罕见的药材。”她挑出一片模样奇怪的叶子，随后将其揉碎按敷在伤口处：“小女子叫皎汐，姐姐你呢？”
“久问悠。”又是脱口而出。
哎，她这不过脑子就报家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先前遇到言退之，得亏人家是个明辨善恶的道士，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她早就被抓走炼丹了。
“狐族久问？”皎汐猛地停下手中动作，上下打量她了一会儿，瞳孔逐渐微缩：“我知道的，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
“我是哪个？”久问悠看着她结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罗刹！”皎汐大叫，又知自己是说错话了，于是立刻将嘴捂上，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久问悠眨了眨她非常“无辜可怜”的狐狸眼，捧脸歪头打趣道：“啊…那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就该杀了你？”
皎汐一听果真信了，眼珠子急得冒火，疯狂摇头求放过：“别别别，我的好姐姐，我上有老下有小，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爹爹娘亲叔伯婶婶姨娘姨丈以后都是要指望我的。姐姐你这么好看，美若天仙的，是一定不会做此等残忍之事的，对吧？”
“那是当然，如果我要杀你，现在又何必救你呢，你说对吧？”久问悠生觉她嘴甜又机灵，这一番奉承倒也不像假话，便拍拍她的发顶笑道：“别怕，我开玩笑的啦。”
皎汐乖乖点头，随即将抓在手里的其他草药盖到伤处，食指轻触显出蓝色微光。
久问悠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这样就行了？”
“对啊，姐姐你看。”皎汐将草药拿开。
果真，被咬的伤口已经快速愈合，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她甜甜一笑：“多亏姐姐的草药，一下子就好了。”
“不客气。”久问悠蹲得累了，于是起身伸伸懒腰拉拉手臂又问：“你也是妖族的？”
“嗯嗯，水生妖族。”皎汐见状也跟着她站起来，拍拍裙边沾上的沙子：“爹爹说了，不让我告诉别人我是鲛族帝姬。”
“所以你爹爹让你告诉我了？”久问悠挑眉，心道原来是个笨蛋美女。
皎汐先是愣了神，后复又笑眯眯道：“没有啊，但姐姐不像坏人，更何况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就不舍得瞒着你啦。”
一只几百年前坏事做尽的狐狸精也能连续被发两次好人卡，也是怪讽刺的。“行呗，那鲛族的小帝姬，你现在是打算去哪，回家吗？”
皎汐鼓起腮帮子，摇头道：“才不要呢，我这次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如今正好，我要跟着姐姐一起玩。”
“跟我？你确定？我可不会保护你哦。”以久问悠现在的灵力来看，说不定还没小帝姬的强呢。
皎汐眼里瞬间闪着泪光，双手交握在胸前摆出一副真诚而又可怜的样子，眨巴眼乞求道：“没关系的姐姐，我可以保护自己，一定不给你添麻烦。”
面此情形，久问悠一下子便心软了，摆摆手说：“罢了，随便你吧。”
“谢谢久问姐姐。”皎汐跟在她身后，才刚没走几步路，就险些摔个狗吃屎。
“你是伤没好，还是…不会走路？”久问悠思索一番，话说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有了腿之后…
皎汐稳了稳身子，将耳边调皮的杂毛撩至耳后，尴尬一笑：“哈哈哈，那个，我就是走得还不太顺畅，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哦，那你慢慢来吧，缓缓再走。”
久问悠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于是道：“对了，我之前听一朋友说，鲛人族居于南溟之外的海，可制出入水不湿的龙绡，且滴泣成珠，这些都是真的吗？”不过令久问悠最觉神奇的，还是这鲛人族竟也可以化尾为腿行于陆上。
“当然啦，要我哭一个给姐姐看吗，还是说我下水游一个？”皎汐天真一笑：“听爹爹说，在我出生之那日，四海内的生物齐跃水面，还在海上下了一整日的珍珠雨呢。”
这要换作是在现代…细思极恐。
也不知是过去了半盏茶，一盏茶，还是半柱香。
久问悠就这么静静端详着小红，恨不得将它看出个洞来。凭她的直觉，这把剑的来历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话说这言退之还真有可能是个隐藏的金主，出手过于阔绰了。
久问悠来回抚摸着剑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边自顾自绕着沙滩走了几圈的皎汐突然打乱她思绪：“姐姐，我觉得我可以了，咱们出发吧。”
“哦好，那走吧。”久问悠愣神一会儿后，蹲下身子捧起些水拍拍额头。最近老是动不动就分神想别的去，看来真是要好好清醒一下了。
二人一路穿过雨林，总归还是挺悠闲自在的，直到…
“我的天，这是个什么鬼！”只见久问悠正拽着皎汐朝前飞速奔跑。
“这...这好像是…无脸怪。”因为有些跟不上她的步子，后者喘大气道。
久问悠转身看看身后还在锲而不舍追着她俩狂奔的怪物，倒也不算无面无颜，但五官全部扭曲在一起，看起来着实吓人。
她看皎汐跑得越发吃力，于是问道：“皎汐，你觉得我们俩打得过他吗？”
“肯定可以！”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笑面罗刹啊！皎汐还奇怪她俩为什么要跑呢？
得了肯定的答案，久问悠便停下脚步，转身只见无脸怪还在她们的百米开外。
“低阶无脸怪...几乎不敢在人面前露脸，而中阶的...也就会吓唬吓唬人，高阶的...则会生扒人脸做面皮...用于自己，看这样式...这无脸怪应该是高阶的。”皎汐弯腰微屈着身子，两手撑在膝盖上缓和呼吸。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我跟他单挑。”久问悠将小红从剑鞘中拔出，一手执匕首，一手执鞘，用作双剑起势。
于是皎汐后脚蹬地，径直飞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随后坐在枝干上鼓起腮帮子吐了串泡泡，双腿自然垂下前后晃荡。
久问悠转头看向前方，不禁皱眉吐槽：“这怪物看着实在是有点辣眼睛。”
无脸怪也不知是靠什么分辨方位的，竟跟了她们这么久。他狰狞的嘴中伴着“啊啊”的叫声，又似孩童啼哭声，音尖利。
在怪物接近到只剩一丈之时，久问悠脚尖轻点地向前空翻，右脚则重重踢在他的脸上，真可谓是…
在伤口上撒盐。
“啊——”无脸怪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哮，用腐烂的双手掩面，似在哭泣。
久问悠借着力又向后空翻落回原地，立时捂上耳朵：“啊，真是吵死了。”
“啦啦啦呐，啦啦呐，呐啦～”熟悉的歌声传而来，贴心安抚着她。
歌声抵过了尖叫声，无脸怪只好作罢，于是化掌作爪向久问悠扑去。
后者侧身躲过，又将小红的剑鞘向他手腕处挥去，成功格挡。幸好反应够快，要不她这张脸方才就被扒去了。
怪物虽是怪物，但灵智和反应却比不上人。无脸怪刹不住步子，向前多跑出了半米左右。
于是，久问悠趁机向他后背狠踹一脚。
无脸怪踌躇几步才稳住身形，却转身又朝她扑来。
久问悠如方才般轻松躲开魔掌，又往他腰间踢了一脚：“还来啊？”
无脸怪被戏弄得恼羞成怒，半蹲朝天大吼，惊得半个林子的鸟都四散飞尽。
幸亏久问悠有皎汐的歌声作为保护，否则她的耳膜可能就被穿透了。
“吼来吼去的很有意思是吗？”久问悠皱眉，以迅雷般的速度将小红抵在无脸怪的脖颈处，再问：“信不信我让你以后再也发不出声音？”
本想这怪物应该不会再继续反抗了，结果他一手抓住小红，一手向久问悠抓去。
后者反应更快一步，顺势将匕首下挥，如削泥般斩了他的双手。两手无力地落在地面，绿色血液从断处涌出，还伴随着滚滚气泡，像沸腾的不明液体。
“这剑也是你能摸的？”久问悠一眼瞥见匕首上的血迹，怒气不打一处来。
皎汐见她脸色不太好，于是小心提醒道：“久问姐姐，还是快洗了结他吧，那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毫不拖泥带水，久问悠旋身将无脸怪的脑袋斩下。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方才是杀人了…不，应该是杀邪祟。但不知怎么形容，这恶狠的手段向来不是她的作风，却又倍感熟悉，似是身体的记忆。
“姐姐别担心，我会帮你洗净这匕首。”皎汐从树上跃下，小跑到她跟前。
久问悠恶寒地看了眼已经身首异处的无脸怪，还有地上淌着的血。
“看姐姐很是喜欢这把匕首呢。”皎汐一手用水灵托起小红，一手化出气泡将剑身包裹。
“是啊。”久问悠看着匕首上的污浊被逐渐消退去，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皎汐手上功夫不停，却也不禁疑惑道：“难不成是姐姐心上人送的？”
愣了两秒，久问悠面色不自觉抹上一层粉，还嘴硬教训她道：“不是，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净想着这些，这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赠予我的。”
“嘻嘻，那看来就是咯。”皎汐将小红递还给她：“还有啊，久问姐姐，你其实也就比我年长了一点儿，就只有一点点儿哦。”
“哦，是吗？”久问悠将小红收回剑鞘，挂在腰侧。
“在下芳龄一千又八。”皎汐摸了摸手上的珍珠手环。
久问悠笑了笑：“那也只是刚成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