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讲讲?”桑南南问。
“没什么,一位故人罢了,反正都过去了,多说无益。”季松云眼里为不可见的动容已经没有了,他低着头打字,依旧面色平静如水。
“你不记得那位故人具体的情况了吗?”桑南南依旧不肯放过他,追问着。
“所有事情都是会变的,包括记忆。”季松云说,“变化,才是世间唯一的不变。”
桑南南莫名觉得他有些悲观。
“我有别的想法。”桑南南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进入灵境了,我和谷清晏认识的时间也比远你想的久,在我小的时候谷清晏就问过我为什么执着于唤醒境主的记忆,对于人类来说,醒来之后灵境中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还不如直接击碎灵核可以更快破解灵境。”
桑南南顿了顿,看了看季松云,确认他在认真听,桑南南才继续说,“以前我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个回答,但不太确定,现在这个回答清晰了。
记忆是会骗人的,时光会再次雕刻曾经的画面,或模糊了脑海中人的身影,或给那些片段带上悲欢离合的感慨,或者……直接清零,就像我在人间上学的一年,忘记了哥哥,忘记了谷清晏。
但感情不会,即使记忆消失,身边的人也都会在我的言行举止中留下烙印。
失去一部分记忆的碎片是人之常情。岁月匆匆,没有人可以清晰地记得一点一滴,但失去曾经真挚的感情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就像我即使不记得哥哥,我牵着琴言的手还是会走得很慢,因为很久以前哥哥牵着我的手,会体谅我步子小,走得慢一样。
即使我不记得谷清晏,我在超市买东西还是会习惯性地拿一瓶酒,因为我小的时候就答应过他会偷偷藏酒。
无形之中,我爱的人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以前我听说过“遗忘”的力量,每个人都会遗忘吧,或许不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位故人,如果她还在世的话,如今也都遗忘了很多事,但我们并没有被过去束缚住啊,即使失去了部分曾经的记忆,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也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
她如果见到了你因为害怕“遗忘”而放弃了和其他人的交际,变得冷冰冰的了,大概也会很难过吧。”
季松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桑南南叹了口气,现在长大了,不好骗了。
“季松云。”桑南南认真地看着他,“你笑一笑。”
季松云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看我,和我一样笑一笑。”桑南南扬起嘴角,露出两颗大白牙。
季松云微微愣了一下,大概是她的行为太憨了,季松云随即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桑南南第一次见季松云那么开怀大笑,没有平时的嘲讽和讥诮,像春意融化了寒冰,那一瞬间他放下所有的防备,带着所有情感,真真切切地坐在她面前。
“季松云,”桑南南很诚恳地说,“你今天不骂我笨了,脾气好得像被盗了号。你真是本人吗?”
季松云的笑瞬间垮了,他捏紧了拳头,片刻后又放下,大概刚刚那半分钟内心的挣扎也耗尽了他全部的素质。
“嘻嘻,开玩笑的嘛。”桑南南顽皮地笑了,大概因为自己现在属于被照顾的角色,桑南南口无遮拦,胆子格外大,“你应该多笑笑啊,长那么好看,整天苦大仇深的板起脸皱起眉,和我们辅导员似的。
你大概不知道吧,之前大家在表白墙自发办了一个评校草活动,你本来都被推到最前面了,马上夺冠了,后来有女生下面评论说你太高冷了,评了校草也不会多发照片造福大众,其他同学深有同感地附和,你又给撤下去了。”
季松云表情木了,大概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沾染上这些事情。
季松云低头给她看了条消息:“你只记得星君和谷清晏了么?”
这是今天来他第一次主动问她话,桑南南一愣,点了点头。
季松云收回了手,眸子里有点落寞。
桑南南忽然想起了个新话题:“对了,季松云,我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就是白鹤是吗?”
季松云点了点头。
“可在琴言的回忆里,我见到是白鹤救了琴言啊,你为什么后来又没有认出琴言?也是因为‘遗忘’吗?”
季松云表情倏然一变,神色凝重了下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很快打了几个字:“稍等,我出去打个电话。”
桑南南点点头,看着他走到阳台,桑南南打开电视,不是肥皂剧就是新闻联播,换来换去没什么好看的,桑南南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大概之前又是进灵境又是回忆,她也很累了,这一觉倒是很安稳,也没有做梦了。
她醒来的时候,是被楼下小朋友们的玩闹声吵醒的,桑南南睁眼,只见她睡在卧室的床上,身上披了薄薄的毯子,桑南南抬眼看窗外,天空已经变成了蓝紫色,月牙高悬,已经入夜了。
桑南南咳嗽几声,清了清喉咙。
听觉恢复了。
桑南南扫视了一圈,屋子里只有她自己。
她从卧室拿出手机,解锁,季松云给她发了条消息: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八点回来,醒了的话有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桑南南看着床头满满的小吃和半杯奶茶一下子笑了。
今晚能解决这些都不错了,她又不是猪,哪有那么能吃啊。
桑南南看了下时间,19:07。
虽然今天一天都只喝了几口奶茶,但大概饿过了头,桑南南反而没感觉了。
桑南南想了想,反正晚上无聊,不如出去找找以前买的牌,等季松云回来一起打牌吧。
桑南南下了床,走到客厅,在放杂物的纸箱子里四处翻找。
脖子上微微一热。
桑南南一愣,低头去摸脖子上的阳玉。
阳玉?
每次阳玉有反应的时候都有事情发生。
但这次的阳玉什么提示都没给她说啊。
桑南南有些迷茫地从纸箱里抬头四下环视。
正对着客厅的门,一道楼梯缓缓显现。
桑南南:???
以前从来没有这个楼梯啊。
她住了一年了,很确信屋子只有两层,一层是客厅和房间,另一层是天台。
桑南南手放在心口,盖住了胸口的阳玉,不动声色地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