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制的楼梯,从划痕和磨损来看很有些年头了,但质量很好,踩上去却很牢固,雕花的扶手旋转着往下,往下走仿佛穿过了重重岁月。
桑南南沿着楼梯走下,一楼布置都和楼上差不多,但空间更大一些,一楼的装修还是延续了二楼的简约为主,宽敞的客厅方方正正的,一如主人一样沉稳而公正。
客厅角落里摆着一个巨大的书柜,旋转书柜摆着一本本又重又大的巨书,因而非常显眼,书柜前是象牙白的一组成开口长方形位置摆放的的皮质沙发,另一个角落里还有个高大的冰箱,冰箱边种着数十棵矮化金镶玉竹,青翠欲滴,竹身挺拔,枝干遒劲。
桑南南最喜欢的还是这层楼的落地窗,一看就采光很好,到了正午日光一照,整层楼都浮在清澈通透的水里一样,桑南南想着,夏天的时候通过落地窗往外望,像童话里一样柔软飘忽的大片云朵松松软软,懒洋洋地漂浮,就像一整幅动态油画一样。
透过落地窗往外望,是一条宽阔蜿蜒的河流——忘川河,河面漆黑平静,像一条沉寂冬眠的黑蛇,这里不是奈何桥所处的最热闹的忘川河的地段,既不会有要入轮回的亡灵经过,冥神也不敢在冥帝居住的房子附近闲逛,平时都安静极了,河面下只会偶尔飘过几只头发茂密如水草的水鬼或者长着翅膀的琭鱼,河上静静地悬着橘黄色的幽光,远远地还能望见对面摇曳着的矮矮的栀子树丛。
桑南南想起来了,忘川河的主人——孟婆泰姬,正是那位她小时候觉得永远果敢美丽时尚的漂亮姐姐,性子既可以热情如火,见着桑南南又亲又抱,亲热得让桑南南都不好意思起来;也可以严厉如雷,对待妄图越过阎王殿的审判直接偷渡到轮回殿的亡灵绝不姑息;有时候却温柔如水,会细心地一遍遍整理校对所有度过奈何桥的亡灵的情况然后交给桑淮,曾经桑南南夸过人间的栀子在初夏香飘十里,泰姬就在闲暇时将忘川河沿岸都种满了栀子花。
每到五六月的时候,忘川河栀子花开,浓郁的香气和地府蝴蝶谷金茶花清逸的芬芳交相辉映,让桑南南沉醉在地府香甜的梦里。
桑南南更确信了,地府,是她的家,这里,都是她的家人。
这里不是新出现的楼层,它一直存在,但这一年来她的记忆被封所,楼梯也被隐藏起来了,所以一年来她从未下过一楼,也从来不知道这一层楼的存在。
这一层带上淋浴间,总有有四间房间,桑南南随手推开了离楼梯最近的房间,看起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杂物间,而且很久没人来过了,桑南南刚推开门,房间里的空气悠悠地掀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房间里堆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画着各种各样涂鸦的纸盒子,一看这么不入流的画法就是他的手笔,但每个纸箱子上的画被人细心地用一层透明塑料膜包裹起来,生怕被弄脏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蒙了灰的小课桌,也是她小时候用的,后来她长大了个子也长高了,课桌就换成了她如今房间里的大型电脑桌,小课桌上面摆了各种各样闪闪发光漂亮的小玩意儿,八音盒、胶带、手账本、洋娃娃,都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杂七杂八的,有谷清晏从人间给她买的,还有她去人间玩的时候如果有看到喜欢的,缠着身边离她最近的冥神帮她买的。
此外小课桌上还有漂亮的金属蝴蝶、绢花、发簪,精巧极了,是小时候有段时间她喜欢手工,也羡慕人间的孩子的劳动课,泰姬带着她做的,虽然她只负责简单的粘粘补补,主要还是泰姬心灵手巧,但成品做出来的时候桑南南心里还是很自豪的,拿到哥哥面前好好炫耀了一番,哥哥看着她一件一件献宝,也很温柔地摸着头夸赞着她,泰姬就站在旁边陪着她,捂着嘴笑。
她以为自己不曾拥有的快乐童年,原来遗失在这里。
桑南南又去了对角的厨房,记忆里哥哥一直很忙很忙,总是在地府各个角落解决所有需要他来决断的事情,作为地府的核心,哥哥总是忙的和陀螺一样,因此很少下厨,厨房虽然各种工具家具一应俱全,但看起来就很少被用的样子,连厨房的微波炉和刀都崭新崭新的,看起来和新的一样。
桑南南看着灶台烧黑了的一个角,黑漆漆的,和整个房子古朴典雅的气质格格不入。
这一看就不是哥哥弄的,哥哥既没有时间下厨,而且性格很沉稳,不会这么冒失。
那是自己弄的吗?
桑南南看着左手的烧伤,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封印的记忆呼之欲出,却始终隔了一层,并不明朗。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关系,迟早会想起来的。
淋浴间不必看了,桑南南最后去了卧室,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哥哥的卧室一如既往的简约,和印象里哥哥身上总是有淡淡的书卷气符合,哥哥真的很喜欢看书,角落里是一个比客厅稍小一些的旋转书架,摆着厚厚的书,而且都是桑南南看了就脑壳痛的大部头书。
二楼一个书房,客厅一个书架,卧室一个书架……而且都是放的都是随便抽一本就能砸死她的大部头书……
桑南南在心里想着,哥哥也太辛苦了,每天酆都的工作就已经够忙了,还要沉下心来看那么多东西……
千年前她在昆仑山,没什么事情干那时候她也不了解人间,还能没会看看人间的书,经历了学校的毒打,她翻开书三分钟就能睡的甜甜的……
桑南南继续在房间内打量,房间虽然很宽敞,但是除了一个书柜外就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不大的书桌。
桑南南想起来了,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哥哥好像唯一的兴趣就是看书,除此之外就是照顾她和工作。
小时候她问哥哥:“哥哥,你不觉得每天只看书的生活很无聊吗?”
哥哥笑着摇了摇头:“南南在我身边啊。”
“有了地府的小太阳整天在我身边闪闪发光,我又怎么会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