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半个脊背倚靠在车窗上，外套孤零零掉落在座下，衬衫敞开着，胸膛上痕迹明显，裤子拉链也没来得及拉上，昭然若揭着一场刚结束的酣畅淋漓的性爱。
他翘起二郎腿狭眸看着车外正穿上西装外套厉扬风，瘪腮吸了口烟后缓缓吐出。
一丝不苟的厉扬风跟衣衫不整的荣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先回市里吃饭吧，下午去平安工程看看，估计已经开工了。”厉扬风把后座的车门关上，边回答荣光的问题边钻进驾驶室。
“平安工程？”荣光弹了弹烟灰。
“嗯，最近跟程勇良合作的一个房地产项目。”厉扬风发动车子，慢慢驶离郊区。
“你打算把盛合洗白？”荣光坐正身子，嘴里叼着烟不紧不慢系衬衫扣子。
“要是想把整个隆远套牢，这才是第一步。”厉扬风说话无所忌惮，即便身后坐了个警察。
荣光挑了挑眉没说话。
就等着你多跟人合作，等到时候一网打尽。
车内气氛又陷入沉默，荣光头后仰狭眸看着驾驶室的厉扬风，眼神晦暗不明。
如果厉扬风知道自己身份会怎么样？
他们两个还会像现在如此吗？
不见得，举两个极端的例子。
一是自己任务完成，亲手抓了厉扬风把他送进监狱，他大概率会被判死刑，由法律来惩罚他。
二是某一天自己和他撕破脸皮，互相死在对方手里。
厉扬风察觉身后炽热目光看了眼后视镜，看见荣光手中的烟依旧燃着，只不过快燃到了烟蒂。
“烟。”
荣光听见厉扬风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吐了个脏字儿按下车窗把烟蒂扔出去，掸了掸身上沾着的烟灰。
“你想吃什么？”
“回你家吧，想吃翠姨做的菜了，顺便看看燕麦。”荣光看着窗外景色逐渐驶进市区。
“是我们家。”
荣光闻言勾唇笑了声，“随便。”
厉扬风笑笑没说话，专心开车。
气氛又陷入沉默中。
他将车停在别墅前，随着荣光下车走进别墅。
王翠此时正端着一盅玉米排骨汤从厨房走出，看见二人惊喜不已，“厉少爷，耀少爷，你们回来的正好，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辛苦了翠姨。”荣光把外套挂上衣架，边挽着衣袖边快步走到王翠面前接过那盅汤放在餐桌上，随后转身洗了手。
“哪里，应该做的，”王翠嫣然一笑，“厉少爷快坐吧，我去叫周哥。”
厉扬风褪下外套挂在荣光外套旁边，挽起衣袖踱步到餐桌前拎起壶柄给空着的三个茶杯挨个斟满茶。
“你说今天下午什么安排来着？”荣光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端起热茶吹散热气抿了一口。
“去工地。”厉扬风放下茶壶看了眼荣光，“今天中午你还回去吗？”
“不折腾了，今天中午就在这儿睡了，什么时候去你叫我就行。”
厉扬风听到满意回答抿唇一乐，洗完手转身看见周德光从书房中走出。
“周叔。”
荣光闻声转头，“周叔。”
“中午好先生们。”周德光看了眼荣光随后移开目光坐到餐桌前，“厉少爷，一切还好吗？”
“还好。”厉扬风落坐于荣光对面。
周德光颔首，忽然注意到二人手上戴的戒指不动声色，捻起筷子夹了一块苦瓜盏咬了一口，“请吧，别等菜凉。”
荣光本来就有些饿，看着周德光夹了第一筷捻起汤匙舀了一大碗排骨汤，用勺子小口喝着。
午餐进行到一半餐桌上除了餐具碰撞的声音其余一点声音都没有，荣光不由得在心里吐槽起厉家严肃的规矩。
“耀少爷，听说郑龙死了，请节哀。”
荣光闻言端茶杯的手一顿，随意应谢句后抬头看向厉扬风眼神里充满疑问。
厉扬风也同时看向荣光，二人眼神交汇，厉扬风看懂了荣光的眼神轻摇头。
厉扬风没跟周德光说，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荣光端起茶杯慢慢喝着茶，但转念一想周德光身为厉信的亲信，安插的眼线自然会多，没什么新奇的。
想到此荣光逐渐放下心。
一顿沉闷午餐吃完荣光率先离了餐桌，去到后院跟许久未见的燕麦玩耍。
餐厅里只剩厉扬风周德光二人。
“你是怎么知道郑龙死讯的？”厉扬风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周德光，开门见山道。
“只是闲言碎语而已，帮会里都传开了。厉少爷身为帮主该管管了，传出去对盛合帮的名声不好。”周德光放下茶杯站起身颔首，“失陪了。”说罢他转身离开餐厅，回到了书房。
厉扬风看着周德光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阿德的电话。
铃响片刻后被接通，手机里传出阿德的声音来，“帮主，您有什么吩咐？”
“你有听过帮会或者公司里有关于郑龙死了的传言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听人说有。”
“具体是什么样的？”
“有人说郑龙是警察的线人，然后被二当家给杀了。”
能传出这种传言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那晚马川思带的人嘴不严。
厉扬风闻言颔首，“知道是谁传的吗？”
“不好意思帮主，这我就不知道了。”
“查那天和马川思一起去找郑龙的人，把他们……”厉扬风话说到一半止住后边的话语，指尖敲击着桌面狭眸面前看着散发热气的茶思索着什么。
阿德许久没听见厉扬风后面的话开口问道，“找到他们然后杀了他们还是？”
“不，你让他们放话，郑龙跟马川思想卷钱和货离开隆远，结果分赃不均马川思杀了郑龙。”厉扬风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到后院，身子倚靠门框看着跟燕麦玩得不亦乐乎的荣光。
他需要把他摘干净，他需要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哪怕马川思和郑龙没做过的事都要推到他们身上。
毕竟他们是死人。
“是，明白了。”
荣光注意到门旁的厉扬风举起燕麦的前爪向他挥了挥手。
厉扬风看着荣光唇边绽了笑，说出的话语却令人胆寒。
“等谣言传开，有必要时挨个让他们闭嘴。你跟了我两年，怎么做我想你也明白。”
“是，帮主，我明白。”
“辛苦了。”厉扬风说罢挂断了电话，迈步走到荣光面前俯下身提腕抚摸着燕麦的毛茸茸的头顶。
“你来了我就去休息了，下午记得叫我。”荣光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狗毛。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睡。”厉扬风直起身看着荣光。
“不行。”荣光斩钉截铁拒绝，他发现厉扬风最近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们不会打扰我们的。”
荣光看着厉扬风的双眸迈步离开。
厉扬风垂眸脸上显了失望神色。
“如果你想的话就赶紧，我困了。”
厉扬风闻言抿唇跟了上去。
二人回到荣耀房间关上门反锁，厉扬风将唇相覆，温热掌握住荣光腰际摩挲着。
荣光眉蹙狭眸，提腕抓住厉扬风的发后扯，迫使他离开自己的唇，“够了。”
厉扬风看着他目光灼灼。
“你要是想在这里睡就老实点儿。”荣光拍了拍厉扬风的脸推开他，从衣橱里找出两条干净的浴巾，一条扔在床上一条搭在他肩。
“我先洗澡。”说罢荣光转身进了浴室。
厉扬风站在原地，掌心中似乎还残留着荣光的体温。
他缓缓攥紧掌，转身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天已晴。
厉扬风果真听话，午睡期间没有动手动脚，荣光也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身后的温度令荣光出了汗，他朦朦胧胧醒来，拨弄开身后人环住自己腰的肌肉紧实的手臂，坐起身来挠了挠头，清醒清醒。
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下午的3点整。
荣光忽然想起厉扬风说得安排推了推还在睡的人，“醒醒，今天下午不是有安排吗？”
厉扬风听见声音睁开眼，抻直手臂指腹抚摸着荣光掩藏在内裤和皮肉下的尾椎。
“几点了？”他问道。
尾椎处传来酥麻感令他回想起了和厉扬风做爱的感觉。
荣光不自觉绷直背，加重呼吸，他伸手攥住厉扬风作恶的手扔向一旁，“正好3点。”
厉扬风坐起身唇落吻荣光后颈，随后他下床穿衣，“好，我们该走了。”
自己还是警察时就一直忙工作，连性生活都顾不得，怎么跟厉扬风做了这么几次就食髓知味了呢？
荣光边想着边穿好衣服，随着厉扬风一同下楼，上车来到了工地。
下车后二人接过工人递来的安全帽戴好。
荣光跟随着厉扬风的步伐踏上刚凝固上的水泥地面，看见地基差不多已经建好，脚手架也搭了起来。
“马上你就会看见这里起高楼。”厉扬风看着地基眼神犀利。
荣光只是笑笑没说话。
二人又转了一圈，发现没大问题后准备归程。
此时荣光的手机响起，他摸出手机接通，“怎么了杨高？”
“老板，警察又来了。”
“这他妈的一天天哪个事儿逼老举报我场子？”荣光闻言不耐烦起来，“你就打开大门让他们查，我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厉扬风跟在荣光身后慢慢踱着步，忽觉脚下有东西，他移开脚看到了一个乳白色的石头。
他蹲下身使力将石头抠出，放在眼前端详着。
看清楚那“石头”样貌后厉扬风冷哼一声。
是一颗人的牙齿。
他想起了昨晚有人被搅碎了埋在这里，和水泥混杂在一起筑成了一条路。
“他们来不是查场子的，而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干什么？”
“是有个警察队长，叫姜什么，他找你。”
荣光猜出了那人的名字。
姜永超。
“行，你跟警察同志们说说，我马上回去。”说罢荣光挂断电话，转身看见厉扬风单膝跪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厉扬风，走，来事儿了。”
做事都做不干净。
厉扬风狭眸站起身，掌中紧攥那牙齿，快步跟上荣光。
“什么事？”
“姜永超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了？”
“他现在在凤凰，我怀疑他查到马川思的事儿了。”荣光把安全帽归还给门口的工人，率先一步上车。
姜永超，郑龙的上线，荣光的师父。
师徒会晤？
厉扬风闻言抿唇一同归还安全帽，上车后驱车火急火燎赶向凤凰。
“是这样的，您再等等，我们老板马上回来。”杨高一脸赔笑看着姜永超。
“已经过了20分钟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二人穿过人群来到大厅中央，荣光挡在杨高面前看着姜永超，“现在。”
荣光现在感慨万千。
最后一次面对面还是在审讯室，现在场景换成了夜总会。
“荣老板，”姜永超目光扫到站在荣光身旁的厉扬风面色铁青，“还有厉老板。”
厉扬风对着姜永超颔首示意。
“姜队长好久不见了，”荣光自作主张伸手攥住姜永超的手晃了晃随后松开手，“什么事儿啊轮得到您亲自出马。”
“没什么，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这里人多，方便去你办公室吗？”
“当然，当然方便，姜队长请。”荣光说着转身将姜永超请进办公室。
厉扬风闻言迈步跟上，刚想进门就被姜永超拦在外面。
“这是正规询问，我想厉老板就不用进来了吧？”
“他只是个三当家，而我是帮主，我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要多。姜队长你确定你不想知道更多？”厉扬风脸上带了虚伪笑意。
姜永超思索再三觉有道理，便让开身让厉扬风进了办公室。
“姜队长，你这次亲自出马，是不是跟周海小屋杀人案有关？”荣光给二人斟满茶，随后坐在一旁独座沙发上故作轻松。
“看来你消息还挺灵通。我确实为了这个而来。死者身份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马川思。”姜永超端起茶来抿了口，说到马川思名字时他看了眼厉扬风。
厉扬风无比平静。
荣光为了缓解紧张感翘起二郎腿摸出烟来点上一根抽着，“凶手找到了吗？”
“还没，正在找，但是有小道消息说，马川思杀了郑龙。现在郑龙消失了，我们可以合理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
姜永超放下茶杯，看向厉扬风眸中尽是锐利的审视，“厉老板，他们都是你的员工，你知道这事儿吗？”
“我身为老板当然有所耳闻，但是跟姜队长的有些许不同。”厉扬风临危不惧，他扫了眼荣光随后将目光停留在姜永超身上，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姜队长想听吗？”
姜永超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准备记下，“请。”
“郑龙跟马川思私自买卖毒品，想卷了钱和货离开隆远，结果分赃不均马川思就杀了郑龙。”
荣光听到最后不自觉嗤笑一声。
这什么莫须有的说法，怕不是厉扬风现编的，把脏水都泼给死人。
姜永超火速记下厉扬风的所说，听见荣光的嗤笑声转头看向他，开口询问，“荣老板怎么了？”
“没什么，”荣光从沙发靠背里直起身，双臂曲起搁置在大开的双腿之上，动指弹了弹烟灰，抬眸看着姜永超，“我只是觉得碰毒的都该死。”
姜永超看着荣光，觉得他非常陌生。
他现在就是荣耀，而不是荣光。
荣光似乎模糊了自己的身份。
盛合果然是个害人的地方。
姜永超移开目光，看着刚记的笔记，“那按照厉老板的说法，马川思是因为分赃不均杀了郑龙，那马川思又是谁杀的？”
荣光闻言抽烟的手一顿，看向厉扬风看他怎么回答。
厉扬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被他们欺骗的毒品卖家，又或者是仇人，新闻里也说了，是入室偷窃，最有可能的不是小偷吗？”
姜永超礼貌性点点头，心中并不认同厉扬风的说法，“那个毒贩你们见过吗？”
“当然没见过，毒贩可能是郑龙找的，他也吸毒，不是吗？”荣光狭眸吐出浓白烟雾，“我们盛合可是合法生意，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我们都知道。”
既然厉扬风都说了这么一个肮脏的谣言，那自己为什么不借坡下驴？
虽然这么说对不起郑龙，但现在活人比死人重要。
如果被怀疑被戳破那自己也有借口，那就是轻易听信谗言。
姜永超眉头紧皱面色严峻，他很难想象这话居然是从荣光嘴里说出来的。
他分不清荣光是在厉扬风面前装成这样还是他真的变成这样了。
只过去了三个月，荣光就从一个正直的，意气风发的警察变成了跟厉扬风差不多相似的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姜永超站起身睨眼抽烟的荣光，“荣老板少抽一点。那我就先告辞了，以后有需要我还会询问你们具体事宜。”
“姜队长慢走，我们就不送了。”厉扬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姜永超迈步离开凤凰。
气氛陷入沉默中。
“贩毒的说法是你想的吧？”荣光捻灭烟蒂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厉扬风。
“是帮会里传的闲言碎语。”
“厉扬风。”
厉扬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到荣光面前，半跪于地伸手握住荣光戴了戒指的手，垂眸落了虔诚吻在上面，嗓音低沉，“相信我吧。”
荣光看着厉扬风的动作抽出手站起身，绕过他站在酒柜旁背对厉扬风，心中感情复杂无比。
这肮脏的谣言把荣光再次拉进泥潭。
不对，应该是他在这名为盛合的泥潭里，从来没有爬出去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