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扬风坐在帮会办公室，檀香插在金铜香炉中烟雾袅袅而升。
他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帮会公司上上下下的个人信息，眸眯从高层拿起，一个个开始彻查有嫌疑的眼线。
待厉扬风查到第十份，看了眼名字，发现是荣耀，一字一句又仔细看了一遍。
还是跟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
当他拿起方喻才的个人资料，本来没什么，但在父母那一栏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确定情况下拨通了马川思的电话。
“喂，厉哥，怎么了？”
“方强，你有印象吗？”
“方强？等我想想……”马川思说罢陷入一阵沉默，“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三年前他来我这里赌博，最后没钱还被打成了终身残疾，最后死了，是不是他？”
“是他。”厉扬风听他描述有了印象，狭眸看着方喻才资料上的照片。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查查他妻子现在在哪里，有消息了给我回电。”说罢厉扬风挂断电话，指尖敲击着手机屏幕。
方强三年前自杀，同样的方喻才三年前进入帮会。
似乎这个鬼，已经浮出水面了，就等他自己承认。
厉扬风如此想着唇角带了势在必得的笑意，接着查资料。
万一不止一只鬼呢？
良久马川思给厉扬风回过电话。
厉扬风放下手里资料接通电话，“喂？厉哥，查到了，我已经发给你了，你看看。”
“好。”厉扬风开了免提打开信息界面，看见马川思发来一张照片，点开后是杨梅的个人资料。
配偶：方强
子女：方喻才
“这女的我都查清楚了，厉哥有什么指示啊？”
“你带着几个兄弟，去莱久旅游吧，就当给你们放假，钢铁厂先关几天。”厉扬风站起身站在窗前，和煦光曝在他身上，他狭眸看着窗外两蝶在玫瑰丛中飞舞缠绵。
马川思跟厉扬风一起长大的，再隐晦的话他也能听出来。
这次也不例外。
“好嘞，谢谢厉哥关心，我们兄弟几个今儿下午就出发。”
“好好玩。”说罢厉扬风挂断了电话，双手而背。
是他表决心的时候了。
过去三天里荣光听了姜永超的话安静在家疗伤，无聊的要死。
他和帮会基本断了联系，包括厉信厉扬风他们。
可以说是最陌生的家人了。
窗外雨淅沥，冲刷着春日的和煦，电视机里放着狗血肥皂剧，荣光坐在沙发上玩着乐高。
电话铃声响起，荣光瞥了眼来电显示，调低电视音量，接通后拿起放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夹紧，“喂？师父，怎么了？”
“你最近让郑龙透信了吗？”
“没啊，我倒是想让他查，但他什么也没查出来。”荣光笑笑边拼着乐高边说着。
“这样吗，好，我知道了。”
“发生什么了？”荣光忽觉不对劲，放下乐高拿起手机来蹙眉询问。
“没事，你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
手机震动荣光看了眼，发现是厉扬风的电话。
“师父，我先挂了，厉扬风给我打电话了。”
“好，你小心一点。”
“会的，您也要注意身体。”荣光说完挂断姜永超的电话，接通了厉扬风的，装了语气轻佻。
“真罕见啊厉帮主，你居然能给我打电话。”
“现在在哪儿？”
荣光被他问的一头雾水，“什么在哪儿，还能在哪儿？在家。”
“来丽湾旁的工厂，有要事。”厉扬风说罢挂断电话。
丽湾？要事？难不成厉扬风找到道陀了？
荣光火速上楼换好衣服，随便开了一辆奥迪RS7奔向目的地。
到了地方荣光没有第一时间下车，只是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打着郑龙的电话。
不接，无论打了多少遍都没接。
这是有多忙啊，我电话都不接，等他回去一定训他一顿。
想着荣光下车，撑伞看着天上乌云密布，云层中似有细闪烁烁，淅沥雨如针般曝向地面。
隆远春天的第一场雨，极其潮湿，同时又滋润着万物。
荣光提踝迈步走进厉扬风所说的工厂，收伞抖落伞上雨攥在手里，穿过一排排货架来到一个破旧铁门前，看见两个保镖在外把守。
“三当家。”两个保镖向荣光鞠了躬，随后打开门。
荣光颔首进入那门，看见空旷的废弃工厂，那厂中央燃着一簇火堆，火焰呈橙红跳跃着，发出噼啪声响，火堆右边有一张木桌，坐满七人，左边沙发上摆满玩偶。
厉扬风，方喻才，郑龙，一众帮会管理。
五个虎背熊腰的保镖站在厉扬风背后。
“你们搁这儿开大会呢？”
荣光走过去，看见桌没空位就索性扒拉开破旧沙发上摆满的玩偶，也不嫌弃一屁股坐了上去，把伞放在一旁，环视那一圈人，最后目光落在站着的郑龙身上，横眉立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怎么回事儿？”
厉扬风见荣光出现狭眸凝视他片刻后移开目光。
郑龙抬起头瞥了眼厉扬风，随后摇摇头。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荣光随手抄起身旁的一个娃娃朝郑龙背后扔了过去。
郑龙下意识闪躲，娃娃落地他俯身捡起抱在怀里。
“好了，别闹了。”厉扬风终是开了口，他站起身脱下风衣搭在椅子靠背上，理了理黑色真丝缀金领带，扬颚脸带虚伪笑意，环视在座之人，“今天把各位聚集在此，是有要事。”
“帮会大厅也是个谈论要事的好地方，帮主为什么选择这里？”方喻才收了扇抬睫看向厉扬风。
“因为我不想让大厅沾血。”
这句话让一众人不寒而栗，纷纷低声议论着什么。
荣光闻言眉蹙起看向厉扬风，他从旁边保镖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档来扔在方喻才面前。
方喻才看了眼档案又看了眼厉扬风，放下折扇拿起文档打开拿出里面的资料，当他看见自己的警校资料，拿着档案的手一抖，冷汗涔涔。
为什么，为什么厉扬风会有这些……而且非常的详细……不是说已经保密了吗……为什么……
荣光正好坐在方喻才身后，利用鹰隼眸捕捉到了他手中拿的资料，恍然大悟。
原来方喻才也是卧底，怪不得姜永超会问自己有没有让郑龙透信。
厉扬风居然能查出这个，是真的不简单。
那他会怎么处理方喻才？
“帮会里有鬼。”厉扬风看着方喻才的模样皮笑肉不笑，“你说对吗？我们尽心尽力的二当家？”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议论纷纷。
“帮主，二当家来到盛合帮三年了，怎么可能是鬼呢。”孙锋斗胆开口道。
“孙叔，您儿子的账我们还没算呢。”厉扬风狭眸看着孙锋，眼神蓄狠厉，“他敢踩在三当家头上，是谁给的权力？嗯？”
“不敢，不敢。”孙锋冷汗沾背赔笑战战兢兢道。
当孙宇炀带伤回家时就跟孙锋说了他把荣耀给揍了，吓得孙锋提心吊胆，结果这么长时间了厉扬风也没找自己事儿，他就淡忘了。
今天厉扬风又提起，他感觉要完了。
方喻才稳了心神，把资料放在桌上，不畏惧直视回厉扬风双眸，“帮主，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厉扬风依旧笑着，伸手指尖点了点桌上档案，“但它不相信你。”
“上面写着你23岁时警校毕业，同年你父亲自杀，自此你就从莱久销声匿迹了。而且你的名字不叫方喻才，叫方升，对吗？”
方喻才闻言咽了口唾沫，阖眸深呼吸。
他说的全对，真的是把自己的底查的清清楚楚。
希望没有查到他。
我会死在这里。
为什么？
直觉。
厉扬风看他如此拿出手机，放在方喻才面前，随后身后倚靠椅背，好整以暇看着方喻才。
方喻才睁开双眸，看着手机屏幕里出现那熟悉的门牌号，他双手捧起手机，瞪大双眸。
是他母亲的家。
厉扬风居然派人去莱久！
视频是第一视角，穿着深蓝汽修服的主角敲响了门，“您好，物业的。”
片刻门打开，杨梅把人迎进了屋子。
“提醒你一下，这可是视频通话，他们现在就在你母亲家中做客。”
荣光忽觉脊背发凉，他将背绷直，眉蹙死死盯着厉扬风。
他是恶魔，一只令人可怖的恶魔。
“厉扬风你想干什么？！”方喻才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看着脸上带笑的厉扬风，眼神似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站起身狠狠拍了下桌子，空旷工厂中居然有了回音。
厉扬风直视着方喻才怒目如火的双眸，唇角笑意更深，话语说的云淡风轻，“让你见一下你的母亲，我记得二当家你，三年没回去了吧？多看看她吧，说不定会是最后一面了。”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在场之人大气不敢喘。
“厉扬风！”方喻才死死瞪着那笑着的罪魁祸首，双拳攥紧，额头青筋明显。
“别激动。”厉扬风站起身来，迈步来到方喻才身旁，提腕拍了拍他的肩膀，“方警官。”
方喻才提臂曲肘妄想肘击厉扬风面门。
厉扬风灵巧躲过，反手攥住他手腕后折，五个保镖一拥而上，死死按住方喻才，给他上了手铐。
“厉扬风，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我妈！不然我饶不了你！”方喻才拼命挣扎。
“如你所愿，打。”厉扬风坐回椅子上，垂眸摆弄着银灿腕表。
五个保镖得令把方喻才拽到一旁空地，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偌大工厂悄无声息，只有踢打声音落入每个人的耳畔。
在座人面面相觑，不敢说什么。
荣光看在眼里心里酸涩，他很想去帮方喻才，但是他不能。
他也有任务，和方喻才一样的任务。
方喻才承受着那拳打脚踢，双手护住后脑勺，咬紧牙关不让痛呼泄出。
“停。”
眼看时间差不多，厉扬风起身经过荣光，来到方喻才面前蹲下身，看着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人，“谁指使你的？”
方喻才躺在地上，勉强抬起头，啐了口血沫在厉扬风脸上，随后笑了起来。
厉扬风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带了阴鸷。
他提腕抽胸前丝巾，擦拭掉那血沫，随后将丝巾揉成一团扔进火堆中。
那火堆似乎更盛，些许星火溅落在地瞬熄。
“你不说，没关系，她会让你说。”厉扬风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一个保镖心领神会，走到桌前拿起手机双手递给厉扬风。
厉扬风接过横在方喻才面前。
方喻才看着手机屏幕，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毛巾，正呜咽着。
“妈！妈！厉扬风！厉扬风！你要是敢动我妈一下，我饶不了你！饶不了你！”
方喻才挣扎着撑起身，被厉扬风一脚踹倒，擦得锃亮的皮鞋使力踩在他胸膛，不让其再翻身。
“怎么样方警官，还不打算说吗？”
“不可能，就算你杀了我，我也绝对不可能说一个字……”方喻才提腕握住厉扬风的脚踝，眼神无比坚定。
自从他决定卧底进盛合帮开始，他就带了必死的决心。
他是为了百姓，为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是为了他的父亲。
他那被盛合逼死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