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轮耀光透过玻璃照进房内，檀香烟雾顺金铜香炉升腾漫了满屋，厉扬风垂首抿茶看着刘邺传过来的荣耀的个人资料。
从头到尾看完后没发现什么可用的信息，全是废话。
厉扬风索性将其放在一旁，狭眸看着檀香香炉的烟雾升腾，后飘散在空气中，脑海中浮现荣光的种种反常行为。
你不是你。
荣光在诊所待了三天，着实是因为闲不住和有任务在身，不听医生劝阻执意出了诊所。
他先是独自来到了丽湾码头查看一番，厉扬风确实是处理好了，没留下一点痕迹，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很刻意。
荣光对于此也不打算再深究了。
厉扬风做事干净，自己再查下去也只是白用功。
大失所望后他回到赌场继续蛰伏。
荣光双腿交叠把脚放在茶几上，嘴里抽着烟，狭眸看着电视机里无聊的综艺节目。
若是那天叫上姜永超，他们是不是早就落网了。
但是叫了的话自己有暴露的风险，而且抓的都是小货色，不能急功近利。
大局，小利，荣光还是拎的清的。
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又是无聊的一周过去。
荣光似乎已经习惯了待在泥潭里的日子。
他可以待在泥潭里，但他不能被其污染。
因为他是警察，他是人民警察。
从自己卧底进盛合帮现在已经有四个周了，将近一个月，协助警方打掉了盛合帮旗下的两个地下赌场，五处卖淫窝点，抓了七个毒贩。
厉扬风每每在帮会上说这些事他都乐开了花，因为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但是很奇怪，说是查了赌场后没过几天又就开起来了，像雨后春笋一般。
自己也问过姜永超这种现象是怎么回事，他的回答是这不关荣光的事情，只要做好自己的，哪怕一点点情报也要和姜永超联系。
姜永超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就是从蔓延出的细根开始挖，一直挖到盛合帮的总根，然后一齐斩断。
“喻才，以往你的生意是最为隐蔽的，怎么昨天警察突然去查了凤凰？”厉扬风抿着茶眼神藏锐利看向坐在一旁的方喻才。
凤凰是方喻才打理的一家夜总会，他可没点名凤凰，虽然里面有情色交易。
原因就是之前查过，但是没查出任何东西，加上上面施压，就不了了之了。
荣光心底产生疑问，他咀嚼着口中糕点看向方喻才。
方喻才闻言手稍顿，收了折扇看向厉扬风，缓缓开口，“想必是之前某个客人走漏了什么风声，才让警察闻着味道过去的。不过帮主可以放心，我已经吩咐好了，先暂时歇息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让姑娘们重新接客。”
方喻才的说辞在荣光耳朵里听着如此的苍白无力，他不相信厉扬风会轻易相信。
除非厉扬风是个傻子。
厉扬风听完他辩解未言，他放下茶杯只淡淡颔首，扫了一眼在座的人语气慵懒，“我想各位也见到了或者收到了什么消息，警察最近查的严，希望不要被其抓了把柄。给盛合帮造成什么损失，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厉扬风说罢眼神盯着方喻才片刻移开目光，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很感谢各位能参加这次的帮会，会散，可以走了。”
因为没什么好逗留的，荣光每每都是第一个离开。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厉扬风叫住了他。
“等等。”
“啊？”荣光转过身看着厉扬风。
不会又有交易了吧？太好了，这次一定要和警方联络，一锅端了你们。
荣光如此想着内心狂喜，结果被厉扬风一桶冷水浇灭。
“今晚我去你家吃饭。”厉扬风说罢离开了帮会厅。
荣光简直一头雾水，他看着厉扬风的背影捋了把额前发。
有病啊？吃什么饭啊我看你吃空气都费劲。
荣光虽这么抱怨着，还是做了一桌好菜。
虽然很不想跟厉扬风有什么接触，毕竟几天前他可是逼迫自己碰毒的。
但自己又跟他抬头不见低头看，还是需要自己多跟厉扬风接触，万一熟络起来，他带自己交易的次数就会便勤，对自己有利，对警方的情报也有利。
厉扬风和荣光面对面吃着饭。
这郑龙，就因为受不了他和厉扬风之间的气氛，今晚选择不回来。
荣光愤愤喝了口啤酒。
“父亲要回来了。”厉扬风手中端着红酒轻轻摇晃着，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是吗，挺好的。”荣光没当回事儿点点头随口应了句，挑起一块红烧鱼塞进嘴里。
毕竟自己利用荣耀的身份卧底到现在都和厉信没什么联系。
荣光甚至和周娜都没有联系方式。
厉信，盛合帮创始人，厉扬风生父，荣耀继父。
在厉扬风18岁时把盛合帮全权交给厉扬风打理，他自己则在一个偏僻小镇开启田园生活。
三年前随着厉扬风一同出国，只余周娜和荣耀二人在隆远。
不给荣耀实权也是厉信的命令，归根结底还是看不起他，看不上他。
“你不想让父亲对你刮目相看吗？”
猫哭耗子假慈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厉扬风见荣光不说话，放下酒杯双臂曲起肘尖搁置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托着下颚，眼神凌厉，又问了一遍，“你难道不想吗？”
“想，听你这话，你有什么好方法了？不会又是让我验货吧？”荣光终是抬起头直身与他对视。
二人目光交汇，眼神晦暗不明。
荣光的双眸清澈无比，完全不像自己周围的人，他们的双眼早已浑浊不堪。
自己的也不例外。
他的双眸像是湖水，清澈见底。
若是一直直视着他，自己的肮脏是否就会被他清澈湖水冲刷殆尽？
“后天有一场交易，晚上10点在风移码头，价格我都谈好了，你独自一人去。”厉扬风从那潭湖水中脱离，垂睫喝了口红酒。
“卖主是道陀？”
“不是。”
“那是谁？”
“这你不需要管。”
“你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而是让你别再这么窝囊，毕竟你是厉信的儿子，别丢了父亲的人。”
“你居然会替我着想，真是不容易。”荣光不理会他话语中的挖苦意味，身后倚靠椅背，端起啤酒昂首灌了一口。
也好，明天将卖家一网打尽。
“我听徐医生说你执意要出院，拦都拦不住，怎么，伤好了？”这话一说出口厉扬风自己都觉得意外。
自己居然会担心荣耀，担心一个小三的儿子。
荣光抬起头看着厉扬风，眸底藏了疑惑。
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是他吃错药了？
厉扬风这句话里居没有嘲讽或者挖苦意味。
“好了，怎么了？”
“别再被人砸成脑震荡了。”厉扬风说罢看了眼腕表时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来理了理衬衫，“我先走了。”
对味了，这才是厉扬风。
“不送。”荣光摆摆手，听着别墅大门被人关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
Nice！感谢厉扬风给的机会，乘机给隆远贩毒链一个重击，也算是给盛合一个重击！
“师父，后天晚上10点，风移码头，有毒品交易＊已发送”荣光第一时间与姜永超联系，发去了情报信息。
“收到，保护好自己＊已发送”
“放心吧＊已发送”荣光唇角带笑关上手机，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嘴里哼着小曲儿。
次日荣光只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郑龙阿豹二人，让他俩当做一个证人。
万一自己被怀疑了那可就糟了，一切前功尽弃。
荣光终于熬到了交易那天，他跟姜永超单线联系着，确认警方埋伏布控行动后驱车前往目的地。
天公也作美，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红灯。
驾驶室里的阿豹急的直骂娘。
三人去码头的途中郑龙收到了厉扬风的电话。
“老大，帮主电话。”郑龙转过头看着正在后座看风景的荣光。
“接。”
郑龙按下通话键和免提键，手里拿着手机，尽量把手机靠近后座。
听筒里传来厉扬风冰冷的声音，“交易取消，警察把那里抄了。”
他知道成了。
荣光好悬没笑出声，他压抑着笑意，清了清嗓子，故作疑问和惊讶，“怎么回事？警察怎么会知道？”
“应该是对面目标太大，有人走漏了风声。”
“对面什么人啊？”荣光憋笑憋的嘴角抽搐。
“张军山，其余以后再说。”厉扬风说罢挂断了电话，传出一阵忙音。
张军山？这名字很耳熟啊。
荣光眉蹙想起来了，原来是禁毒科兄弟们追了许久的毒枭张军山，这下好了，这下子一网打尽了，一个也跑不了。
荣光优游不迫看向窗外，窗外灯耀繁华，他语气轻松，“掉头，回去。”
“是。”阿豹应了句，掉头驱车回到了别墅。
这几天里厉扬风居然没对荣光兴师问罪。
但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不出荣光所料，厉扬风一个电话将他叫去了帮会大厅。
荣光站在品香茗前故作镇定理了理发型和衣服，提踝迈步心情忐忑走进大厅，看见窗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不显老态的男人，厉扬风则垂首单膝跪地跪在男人面前。
“荣耀。”厉信未回头，声音沙哑沧桑。
“父亲，我在。”荣光咽了口唾沫应了厉信的呼唤，他走向前去，随着厉扬风一同跪在他面前。
“你不应该这样。”厉信缓缓转过身来，眼睛浑浊透露凛冽，看着眼前这个一如既往穿着花哨的“儿子”。
荣光稳住心神与其对视片刻，随后垂下首。
“父亲，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