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荣光一如既往白天待在赌场,看着手下人处理各种没钱还赌债和高利贷的人。
这是必经的一环,只要自己不动手。
自己就还是白的。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只要自己不动手,真的还是白的吗?
不见得如此。
自厉扬风在帮会上宣布赌场归他管时,自己就已经在盛合肮脏恶臭的泥潭里了。
荣光脊背深陷柔软沙发,狭眸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缓缓吐出浓白烟雾。
他似乎对烟上瘾了。
终是熬到了晚上,荣光和郑龙晚餐时间没说过一句话。
应该是从昨晚开始到现在,他俩一整天没说过话。
眼看临近交易时间,荣光准备出门,郑龙喊住了他,“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荣光未回头看他一眼,“还是那句话,管好你自己。”说罢他打开门提踝迈步上了厉扬风的车。
郑龙看着车逐渐远去,叹了口气后也收拾收拾准备去酒吧看场子。
“一个人?”厉扬风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荣光。
“我可不像你,几个保镖来回转。”荣光睨他眼后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荣光在车内左思右想,眼开车逐渐驶离市区。
厉扬风居然能亲自去交易,这个事情一定不简单,对面估计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之前跟禁毒科的兄弟们也串过气,盛合毒品来源大部分是非法走私,来自缅北泰国。
这次去恐怕凶多吉少。
经了一路上的沉默,荣光憋着一直没抽烟,到了目的地他第一个下车,摸兜寻出烟来擦火点上瘪腮吸口。
虽说是到了初春,风自海上吹过还是带了腥咸和颗粒感,吹得人脸上生疼,似被纸割一般的刺痛。
荣光抽着烟单手插兜,他笔直的站在被浪潮不断拍打着用水泥浇筑的码头边缘,狭眸望着远处海与天皆黑混成一色,分不清边界。
厉扬风下车看着荣光的背影片刻后移开目光,“跟他说,该走了。”吩咐完一个保镖后便迈步进入那废弃渔船。
“是。”保镖垂首应了句后快步走到荣光身后,“三当家,该走了。”
荣光闻言抽完最后一口,将剩了半只的烟屈指弹入海中,燃着的星火触碰到海水那一刻熄灭,他缓吐烟雾转身进入渔船。
刚进渔船就看见厉扬风对面坐了两个人,二人身后还站着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荣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操着不地道的中文笑眯眯看着荣光。
“好久不见了。”荣光坐在厉扬风身旁,习惯性翘起了二郎腿。
“我们谈谈货的事情吧,二位带了吗?”厉扬风脸上带了虚伪的笑意。
“带了,带了,”男人满脸笑意点点头,随后对着旁边男子说了听不懂的语言,“同帕拉,给两位老板把货拿出来看一眼。”
荣光听得一头雾水,干脆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厉扬风,“哪儿的人?”
“泰国人。”厉扬风睨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他问题。
没跑儿了,串起来了。
荣光咧唇笑笑。
等以后抓着这条线,禁毒科的兄弟们就能安心了。
名为同帕拉的男人打开随身的背包,拿出一根短吸管和一小袋毒品。
他把毒品拆开,再找了一根金色手帕摊开在桌面上,在上面倒了些许毒品,连同吸管推到二人面前。
“请二位老板验货吧。”道陀笑眯眯看着二人。
厉扬风身靠沙发椅背,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叠放在腿上,语气尽显戏谑意,“请吧,禁毒大使。”
荣光闻言稍愣神,他侧首诧异地看向厉扬风。
什么意思,什么叫请?难道要他验?
“怎么了三当家,你最常干的活儿如今也忘了?”厉扬风看着荣光充满诧异的脸觉心中无比愉悦。
最常干?荣耀是经常吸毒还是担任验货这个角色?
荣光更偏向于后者。
毕竟他相信荣耀不会自愿碰毒,就从他不让手下人吸毒这一点来看,他肯定是被逼的。
被厉扬风逼的。
果然是佛口蛇心。
荣光看着厉扬风后齿紧咬研磨出声,他眸显凌厉不做丝毫掩藏。
“怎么了?戒了?还是不想?既然三当家不想,那我就重新找个人吧,看看谁替你验货。”厉扬风说罢站起身,走到自己保镖面前,狭眸扫了一圈后扬颚示意中间人,“你,出来,代替三当家。”
被点名的保镖哆哆嗦嗦出了列,走到厉扬风面前,“可是帮主,我没吸过……”
“那也没办法啊,三当家不愿意,只能你替他。那不然,”厉扬风顿了话语,他提腕掌覆上那保镖后颈,“你求求他。”
保镖被厉扬风动作弄的一哆嗦。
他可听说过厉扬风是个什么主子。
“三,三当家……求求你,我,我不能碰这个……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碰了就完了……您可怜可怜我……”
荣光看着这个无辜的人,刹那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自己绝对不能碰。
但他也不能。
“看来三当家不想可怜你。”厉扬风喉漾笑,掌使力将其拖到桌子面前,硬生生将那保镖侧颊按在桌面上,抻臂拽过那手帕,拿起吸管插进他鼻腔,抬头看着荣光,眼神充满挑衅,“来,吸。”
保镖屏住呼吸拼命挣扎着。
他妈的!疯了!疯了!
荣光从厉扬风手里一把夺过吸管扔在一旁。
“我来验。”
厉扬风得到满意答案唇边绽笑松了手,抬腿使力踹趴在桌子上的保镖侧腹一脚,将其踹倒在一旁,坐在沙发上恢复了之前模样,脸上依旧带着虚伪笑意,“请吧。”
荣光动喉咽了口唾沫,妄想润一下干燥喉咙,他捏着那手帕的一角将那一小撮海洛因拽到自己面前,一股惧感居然自心底升腾。
他长这么大没怕过什么。
可这次他害怕了。
实打实的害怕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碰毒品。
厉扬风见荣光如此,摸了风衣内衬口袋寻出一张红色钞票来,“贴心”地替荣光卷好当一个简易的吸食容器,扔在他面前。
荣光手稍颤抖拿起那容器,觉身子万般沉重。
他坐在沙发上,将纸币插入左鼻腔,俯身将另一头对准那会把自己拉入深渊的禁忌之物。
自己是警察,为了人民,别辜负他们,自己必须要做。
盛合不除百姓会一直民不聊生。
自己做的一切都会是前功尽弃。
而且,还有荣耀,他还等着我查清楚呢。
荣光咬牙一狠二狠下了决心,另手按住右鼻腔深吸,白色粉末混杂着专属于纸币的气味一同钻入鼻腔,大部分顺着气管被血液裹挟着奔涌到身体各处,小部分粘黏在鼻膜之上。
一股恶心感瞬间涌上喉咙,荣光想吐吐不出,只能默默承受着,恶心感在喉头蠕动。
荣光身后倚靠沙发背,手中攥紧那容器,狭眸看着头顶昏黄灯不真切。
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抵触这禁忌之物,难受得要死。
骤然思维混乱视线模糊,难受感逐渐被快感所取代,名为理智的弦也逐根崩断,脑中只剩下刺激和愉悦感。
他体内沸腾血裹挟海洛因叫嚣着,将其疏散到身体各处,心脏因其猛烈跳动着。
荣光现在什么也不会想,不去想,只有快感,快感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令其飘飘然起来。
厉扬风眼神阴鸷,看着荣光一步步堕入快感的深渊,不由得喉中漾了嗤笑。
这才对,这才是荣耀。
“你们两个,把三当家带出去,让他清醒清醒,别爽坏了身子。”
“是。”两个保镖在一旁早已吓出了冷汗,他俩迈步走到意识模糊的荣光面前将其架起,走出废弃渔船外。
“货没问题,我们接着聊。”厉扬风收回目光,看着面前二人脸上笑意不减。
“怎么弄?”一个保镖看着躺在地上的荣光问道。
“我听说冷水能缓解毒在体内的扩散速度,不然试试?”
“他可是三当家啊。”
“等他醒了我们就说是厉帮主让我们弄的。”
“也是,好吧。”那保镖点点头,在船边找了一个油漆桶,倒出里面的垃圾走到码头边蹲下身子稍微洗了洗桶,然后盛了半桶水顺着荣光面部浇下。
冷水刺骨荣光瑟缩下身子,意识还是未清晰。
“不够不够。”
那保镖闻言又盛了一桶,把这一桶浇在他胸膛。
一桶下去见了效,荣光缓缓睁开双眸,勉强坐起了身。
“三当家!你没事了吧?”
荣光闻言头依旧昏沉,但是比之前要好得太多了。
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自己绝对不能再碰了。
他摆了摆手,挣扎着站起身,两个保镖有眼力见儿的搀扶住他。
“厉扬风呢?”
“怎么,清醒了吗?”
说曹操曹操到。
荣光咬牙未言。
厉扬风踱步走到荣光面前,脸上嗤笑意明显,“你们两个,进去拿货。”
“是。”二人放开荣光快步进了渔船。
厉扬风上下打量着浑身湿透的,像只落汤鸡的荣光,完全没了之前的傲气,心中惬怀无比。
“谈成了?”荣光故作镇定提腕后捋把湿发。
“当然,多亏了你验货。”
荣光闻言眸色一沉。
我迟早要把你抓了。
二人在渔船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三个保镖出来。
厉扬风英眉蹙眸显不耐烦,正准备进去看看就被荣光拦下。
“等等,不对劲。”
身为警察的荣光嗅到了些许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