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对不起...”
“是我的错,违背了对你的誓言,承诺过只会娶你一人为妻的;结果我却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是我不该,不该心软,向额娘妥协的,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
....
“小燕子,别再睡了,躺着好几天,是时候要起来活动筋骨了。”
“为什么?是你不愿意醒过来吗?不想面对我这个负心汉了么?”
“不,你不能这么任性的。”
“我宁愿你骂我、打我,也别变成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你,你可是活蹦乱跳的小燕子啊。”
...
“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了些,我知道,你在这皇宫中过得不快乐。”
“许是太累了,对吧?你才想着借此机会睡上一觉,是吗?”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我会等你的,陪在你身边...”
...
谁?是谁在说话?
时而在她耳边低语,时而叫嚷着;
这温柔的嗓音里,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愧疚和懊悔;
以及焦灼和怜惜...
又是谁,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牢牢的抓握,传递出一股暖意。
丝丝的湿意,还有压抑的低泣;
所以,是谁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
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望着。
不一会儿,听见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声:
“小燕子,你醒啦,太好了!终于...”
小燕子?
她疑惑地扭头,望向紧握着自己小手的男子,瞬间瞪大了眼。
五阿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露出欣喜激动的神色?
他不是一向...
不对!方才从他口中唤出的名字是“小燕子”!?
她欲要张嘴,才发出一个“我...”,顿觉自己的喉咙异常干涸。
正纳闷之际,察觉被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扶坐起身,随即嘴边送上一杯水。
“来,小燕子,先喝口水。”
她顺从地启唇,让温水流入口中,滑过喉咙,缓解口干舌燥的难受。
与此同时,听到房中传出的动静,明月和彩霞进来查看情况,浦见苏醒的主子,不约而同地惊呼:“还珠格格...”
“快去把常太医请过来。”永琪分神瞥了一眼。
“是,奴婢马上去。”
待她们离去,她听见身后的男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连带环住她的臂膀微微在收拢。
“小燕子,你可知这回真的把我吓坏了。太医说你一度没了呼吸,可生命体征却是正常的。”永琪后怕地回忆起那一日。
“迟迟不见你醒来,我担心恐慌极了。我在想,你会不会一气之下,抛下我置之不顾了?”
她默不作声,静静地注视当下发生的一切。
待太医诊断过,表明“还珠格格脉象虽有些虚弱,但身体无碍,调养数日便可复原”。
慢慢地,她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小燕子。
虽然,她无法理解,也想不明白。
命人送走太医,永琪轻轻地将她放倒回榻上,手掌拂过她的前额,温情脉脉地凝睇。
“体力尚未恢复,还是要多歇息。”他旋即一想,随后又补了句:“不过,这回你可别睡太久了,赖床不起呢。”
一双大眼定睛端详着男人,和她印象中英俊倜傥的五阿哥判若两人——
布满红血丝的眼眶,底下泛着一大圈的暗影,下颚以及嘴巴四周依稀长出的胡茬子,还有略显凹陷的面颊...可见他严重的睡眠不足。
这般不修边幅、衣袍起皱的模样,失去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是以,连日来陪伴在旁、在她耳侧温声低语的人,是他吗?
她想张嘴发声,仿佛被看穿了意图,他先一步开口:“睡吧,我会在此守着的,等你睁眸的第一眼,看到的人还会是我。”
※※※
不出两日,从各种的旁敲侧击和婢女的主动透露中,她摸清了个大概,也得知不少的消息。
那日,还珠格格和欣荣格格双双坠湖,且两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据传,欣荣格格危在旦夕,至今仍昏迷不醒;
由于随同欣荣格格的侍女指认,是还珠格格推她们的主子下湖的,于是皇上给她下了“禁足令”;
欣荣格格与五阿哥的大婚之日被迫延后;
还珠格格卧榻期间,五阿哥日以继夜地留守漱芳斋,衣不解带地照料着;
皇上、令妃娘娘、香妃娘娘和班画师等人多次前来探望...
起初,她听得糊里糊涂。
她们口中的“欣荣格格”不正是她本人吗?
怎就变成了“还珠格格”呢?
直到铜镜前映照出的面容时,她瞬间了悟——
躯体确实是小燕子,可体内的灵魂却是欣荣。
她醒过来了,但自己的肉身仍在昏睡中,会不会从此就...
不!应该不会的...
既然她的灵魂依附在小燕子身上,那么小燕子的灵魂大有可能跟着转移到她的躯体上。
匪夷所思之事,却真实地发生了。
疑惑、迷惘、担忧...太多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上。
正当她寻思之际,房门被轻轻地推来了,走进来的是五阿哥。
瞥见他手中的托盘,她便知服药的时辰到了。
这两天,无论是进食还是喂药,他都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于人。
“小燕子,你醒啦?”永琪注意到榻上的人儿坐起身,“正好,把药给喝了吧。”
高大的身形走到圆桌前,搁下托盘后谨慎地端起瓷碗,不让汤药有洒出一滴的可能性,沉稳移步至榻前坐下。
他执起汤匙,勺了八分满,俯唇呼凉刚熬制好的药汁。
凝视着面前专注的男人,并非是第一回“享用”他的喂药服务,但她每每都会忍不住地悸动——
曾经遥不可及的他,如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会对她温柔地笑、毫无保留地展示他的似水柔情。
过去,数不清有多少次,她远远地望着他和小燕子有说有笑、打情骂俏。
那份浓情蜜意容不得旁人的打扰,更没有她插足的余地。
又有多少次,当她费尽心思地争取到和他相处的机会;
他从不曾和颜悦色以待,总是板着面孔,甚至都不肯正眼看她。
她靠前一步,他随即后退一大步;
根本不准她亲近,简直视她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往往更多时候,她目光所及的是他冷漠的侧脸,以及他快步离去的绝情背影。
一次次的心怀希望,换来的只有一而再的失落和难过。
纵使出身名门的她,早已司空见惯男人的风流行径,也深以为然像五阿哥这样的皇亲贵胄,免不了会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而她也认清自己的价值——
不过是家族巩固地位和争权夺利的一枚棋子罢了。
偏偏,身为天之骄子的他,唯独专情于小燕子,一个处处不如她的野丫头。
甚至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忤逆愉妃娘娘,执意要娶她为妻。
凭什么小燕子就能得到五阿哥一心一意的荣宠,而她堂堂的官保御史之女,始终入不了他的眼,怎叫她不嫉妒不怨恨?
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是无比羡慕的。
试问世间有哪名女子,从未产生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渴望和期盼?
她多么希望,他能分给自己多一个眼神、多一点时间,甚至是多一分关心。
只可惜,纯属是她的痴心妄想。
假若没有切身体会,她就无法知晓——
原来,在小燕子面前的五阿哥,竟是这般的深情款款、情真意切。
恰恰是她奢望过却得不到的!
泪,无声地渗出眼角,滑落而下。
“怎么呢?小燕子,好端端的,怎就哭了?”见到她默默垂泪,永琪连忙把药碗往旁边一放,张皇失措地询问: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觉得哪儿疼了?”他扯住袖口,慌乱地替她抹泪。
闻言,她摇着脑袋否认,不一会儿转而点了下头。
疼!
的确好疼,是心脏在抽痛...
体验到了作为“小燕子”的尊宠待遇,和五阿哥对她的区别对待作比较后,无异于让她遭受重击。
难以言喻的沉痛伤害。
眼看“小燕子”摇首又颔首的反应,永琪更是心急如麻。
“小燕子,别不说话,告诉我好不好?到底怎么了?”
心疼她苍白的脸色,更心疼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掉落,永琪的胸腔充满了怜惜的情愫,一心想给予安慰。
他伸出双掌搂住她的手臂,俯下俊脸,试图吻去小脸上的泪水。
她木讷地望着慢慢靠近的面庞,当捕捉到他幽深的瞳孔里,浮现的那张容颜时;
就在唇瓣距离一直之间的位置,她赶紧别开脑袋——
她突然意识到:他要亲吻的人,是小燕子,绝非是欣荣。
他唤的名字,是小燕子;
拥抱的娇躯,亦是小燕子;
他的眼里、心底统统被“小燕子”占据着,丝毫没有“欣荣”的位置……
她实在做不到,以小燕子的身份,去接受五阿哥的吻。
眼看她闪躲的举动,永琪没再勉强,展开双臂,轻轻地揽她入怀,大掌在纤瘦的后背上拍抚哄劝道:
“别哭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莫要把自己给气坏了,先把身体养好,这样才有体力去恼我,可好?”
顿时,她的心泛起一丝甜,夹杂着酸意,百感交集。
她依旧沉默不语,小脸埋在男人的胸膛前,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被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曾几何时她幻想的梦境,居然在此刻实现了。
是上天见她可怜,所以才会特意给她和小燕子互换灵魂的机会吗?
其实,老天爷待她不薄。
至少,五阿哥终究是敌不过亲情的羁绊;
到头来,他还是遂了愉妃的意,答应和她成婚一事。
如此细想,小燕子和她不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皆为爱而不得的女人——
一个无法拥有他的人,另一个则得不到他的心。
如今,却在一夕之间全变了样。
那是不是意味着,日后存在着更多的未知数,而她和五阿哥之间,会有转机?
她疲惫地阖上眼眸,深吸一口专属于他的男性气息,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浅笑。
先别想了,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