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更离谱的事就发生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黄大胆哪知道李月白的心思,他斜着眼看着李月白,又跟他伸手要烟。
这中华烟,的确比他那兜里蹩脚的末等烟好抽。
他发现,他故事讲得越引人入胜,李月白的兴趣便越大,烟,当然也给得顺溜。
黄大胆这种人的精明,就落脚在这小恩小惠上。
喜欢赚便宜。
“我当然不知道,你接着讲!哎呀,你刚才讲得我听了浑身冒冷汗,可就是还想听!”
李月白为了鼓励他,干脆把半盒中华烟都给了黄大胆。
“这就对了,人都有这毛病!”
黄大胆接过烟,顿时笑得眉开眼笑。
他的话匣子,就又打开了——
“闹鬼的事发生后,很多工人就离开了,但也有一些胆大的不服,结果事情就闹大了!”
“有一天,一条包装流水线坏了,修好后,夜里只留了一个工人上班看机器。到了凌晨两点十五分,忽然这工人听到有个声音对他说——来,把手伸进去,把手伸进去……他真就乖乖把手臂伸到了机器里,结果绞掉了半条胳膊!”
有这种事?
“你先打住!”
李月白见黄大胆讲得嘴角冒沫,踩不住刹车,便止住他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是两点十五分?”
“你看你,听故事老爱打岔!后来不是打了120嘛,人家有记录,这是断了胳膊的那人说的,能不准吗?”
黄大胆白他一眼。
“哦,是这样,你接着讲!”
李月白琢磨,意外事故的发生,通常没人会注意精确的时间,除非是有人故意制造事故,才会关注时间点。
“后来,断手的事过了不久,公司的张会计,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好端端的就在办公室上了吊——听公司工人说,他也是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来啊,来啊,结果,他就把自己的头伸到了绳套里……”
这说的是我的父亲啊!
李月白的心哆嗦起来。
“这不可能!张会计人都死了,那声音对他说的话,别人会知道?你这是骗人!”
李月白强压悲伤,控制住自己情绪,提出了疑问。
“这回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黄大胆嘿嘿一笑。
“这当然都是公司里工人的传言,死人哪会告诉别人死前听到了啥?”
他自觉自己讲的故事露了破绽,反而把李月白给他的中华烟让李月白:“来,你吸一根!”
“得了,我看你抽着我的烟也是竟糊弄我!你说的那个绞掉胳膊的人叫什么?”
李月白将了黄大胆一军。
他决定会会这个断了胳膊的人。
这人身上,可能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看你说的,我也是听人说的嘛!”
黄大胆又白他一眼,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说的你要不信,你去蔬菜批发市场找刘三壮,他就是那个自己把手伸进机器里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事,听说公司给了他20万这事就完了,哼,还说我糊弄你……”
有这个名字就够了!
这就是李月白想要的!
听完了黄大胆的鬼故事,李月白又来到了自己曾经的家。
原来纺织厂的生活区。
他想听听曾经的左邻右舍,对父母的死是什么看法。
这里以前是一片平房,现在都已经改造成了崭新的住宅楼。
曾经,他在这里渡过了短暂的童年时光,然后去了上海外婆家。
如今,父母先后而去,这里就成了他的伤心地。
但他必须面对。
也必须要迈过去。
遗憾的是,因为他从小就去了上海,这里没有人认得他,而他也已经找不到自己曾经的家了。
“孤家寡人,世界如此之大,竟无寸土于我!”
此时,李月白竟然没来由地想起了孟月月。
她的温情,突然让他倍感珍贵。
“大爷,跟您打听一下,我有个初中同学叫张子文,听说他住在这一片,是哪座楼啊?”
小区空地的活动区坐着四个老头在下象棋,二人对弈,二人观战,七嘴八舌,正玩得热闹。
李月白无奈,只得上前打听。
“张子文?没听说有这么个孩子啊!”
一个老头说。
“是不是张会计家的小子?好像就叫子文!可他从小就去了上海,他父母早死了,也没人见过这孩子。”
另一个老头打量着李月白,若有所思。
“他父母死了?怎么死的?”
李月白心中悲痛,脸上却带着笑意。
“他父亲是厂里闹鬼上吊死的,母亲被车撞死的,张子文这孩子吧,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哎!”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闹鬼死的?不可能吧,现在还有闹鬼的事?”
李月白顿时换上一脸惊讶。
“嗯,奇怪的事多着呢!我看啊,不是闹鬼,人搞鬼!”
这位老人忽然有些生气。
最后又添了一句:“真是可惜了张会计一家!哎,他怎么就是不明白……跟那么个东西混!”
接着连连摇头叹息。
“那么个东西”,显然是指孟德水。
李月白明白。
父亲先是在纺织厂,老板是孟德水。
后来到了隆发外贸,老板还是孟德水。
“那么个东西”,不是孟德水是谁?
“老冯头,你可别乱说,张会计不就是因为闹鬼死的吗?”
旁边另一老头看了一眼李月白,提醒了一下。
眼神中满含警惕。
“张会计给孟德水做了一辈子账,我看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吧!我就要说,他能拿我怎么样?难道他也让我这老骨头不明不白地上吊死了吗?”
老冯头一赌气,把一粒象棋子摔在了棋盘上。
可他尽管这么嘴硬,最后还是住嘴不说话了。
“看来父亲的的死的确有鬼!”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些事他们看得明明白白,心里也明白。
只是这种事,通常既没有证据,也毫无办法。
哪怕是百分之一万的实情。
这,便是民间正义!
李月白心中对正义的老冯头十分感激,知道再也不会问出什么,便道了谢,转身离开了小区。
从此,他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