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本是等着叫他问白翦,结果他开口没问,只得自己说道:“给我便是了,白翦那边正生气呢。”
周远道顺着话就问道:“原是因为这个才跌了杯子,怎么了,难道这鸿胪寺里面的仆从官员们应对得不好?”
“这倒是其次了。”白翎叹了口气,“我们到底是外人,被排挤也正常。”
周远道看着白翎眉心微微蹙,怎么也没法把面前这个倚着桌子叹气的美人和那个战场的将军结合起来,忍不住放柔了声音问道:“看来是还有旁的事情了,姑娘——将军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在下能为将军排忧解难啊。”
“倒也不是我的事情。”白翎叹了口气,“这事原是要从燕北城说起的,在燕北城我们想买些茶叶,于是找上了个叫马三初的,说是大户,结果大约是他见我们不是唐国人,给的茶叶竟然只有上边一层是好的,下边全是发霉的。”
“如此大胆!”周远道惊道,“难道将军就咽下了这口气?”
“那点钱我们原是不在意的,但白翦第一次去主理采买的事情,就吃了个大亏,自然心里面子上都过不去,于是叫人去追查此人,或者再不济报官也好,结果这人竟然凭空在燕北城消失了,旁人都劝我们不要查了,说这种大商人,背后必然有唐国的官员撑腰,到时候他当官的亲戚出头,只怕我们也是吃个哑巴亏,于是我们索性也就认了。”白翎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结果昨日白翦在蓟京街头,看见那个马三初了,人家活得逍遥自在,听旁人唤他‘冯老爷’,好嘛,名字一改,什么事情没有了,就算白翦前去对峙,人家只说不是马三初,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事好办,我派人查一查。”周远道气愤道,“说小了唐国的法律对这种奸商都是严惩,说大了破坏唐夏两国的联盟。”
“还是不要了,小翦都跌了几个汝窑的碗了,一会儿也就气过了,这种人能改头换面,生意做得这么黑还没人管,必然是背后有大官啊。”
周远道哈哈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这可不是夏国,官员也能经商,在唐国,别说官员,官员三族都不能经商,更不能和哪个商户交往过密,收受贿赂,若是被人查出来了,就是直接杀头,便是这马三初还是冯三初的背后有大官,难道还敢出来保他?”
白翎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更加气愤道:“那此人哪儿来的胆子?”
周远道气愤道:“商人嘛,无利不起早,只要能赚钱,什么事情又做不得呢?黑心烂肺的东西。不值当小侯爷和将军生气,只交给我,没有处理不了的道理。”
白翎连忙道:“万万不可。若是被有心人打听到了,少卿是为了我与小翦的事情才动手处置,我们到底不是唐人,届时没事也要有人扯出个一二三来。”白翎可不想让人真把此人给杀了,好歹等她查清楚再说,见周远道有了些犹豫之色,但似乎还是不死心,又道:“若周少卿真的有心帮忙,不如替我们查查,此人究竟是不是马三初,再叫我们暗中见他一面,也省得白翦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错人,若是能证明此人就是马三初,就算帮了大忙了。”
“这样就行?”
“若他真是个普通的商人,我们再怎么样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只怕他不肯认。”
“这你放心,只要他叫过马三初,哪怕他老子娘小时候叫过他一声乳名,我们都能查出来,改了名换了姓,就当自己换了个人啦?白日做梦。”周远道拍着胸脯保证道,“至于暗中见一面......也好说。”
“那便多谢周少卿了。”白翎朝屋里道,“听见没有,周少卿要帮你呢?还不出来谢谢人家?”
白翦半晌才忸怩地出来,行了个礼,道:“谢过周少卿。”
周远道看他半是遮挡着脸,眼角似乎还有点红,顿时明白必然是在屋内又哭又闹的,觉得出来丢人,一笑,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白翎叫秦且红拿了汝窑的净瓶来,道:“劳烦周少卿了,万望少卿切勿推辞。”
汝窑啊!
“雨过天青云破处”的汝窑啊,五大名窑之首,玛瑙为釉的汝窑啊。一年也没几件这么大件的产出。在前朝多是内库所藏,到民间的极少,唐国就更是只有宫里才有的东西了,民间流出来一个杯子都是千金难买,有价无市。
而以唐王那个扣砖缝的性子,这么大的汝窑净瓶,怕是连宫里都少有。
刚刚见白翦打了几个杯子,周远道已经觉得一阵肉疼了。
“这......一点小事儿,怎么好......”
“哈哈哈,周少卿且收了吧,横竖若不是周少卿来了,白翦也是要把这东西跌了的。”
周远道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有时候白翎感慨,拿了钱办事就是快。
不出两日,周远道就把那个冯三初打听得清清楚楚。
这冯三初原本家中有个老母亲,几亩薄田,好好地种着地,还娶了媳妇,结果母亲得了肺痨,此人又是个孝子,于是倾尽家财给母亲治病,结果就是媳妇也跑了,地也没了,母亲的病还没治好。
结果他不知走了什么运气,有个官员资助了他些银子,让他做生意去,然后他就跑到燕北城做生意去了,不常回来,但倒是常常寄钱回来,请人照顾老母亲。
旁人都劝他不如再娶个媳妇,结果他不屑道说再娶,趁着我常年不在家给我带绿帽子是小,说不定再卷钱跑了才是大,周围邻居都说他被上一个老婆伤得透了。
本来他一年可能也不回来一次,结果今年却忽然回来了,回来了也不说赚了多少钱,只说过两日还要走的。至于别的,就一概不知了,他也很少和别人谈起在燕北城做生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