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初打了个寒战,做他们这一行的一向懂得保命才是上等要紧的事情,自己最近还是考虑一下出去避避风头吧。
出了马三初的门,白翦却似乎并不高兴,反倒显得有些难得的疲倦。
“这是最后一个了?”
“是,这回差不多了。”白翎看了看手中的一打纸张,却难得敏锐地意识到了白翦的低落,道:“怎么了?”
其实白翎他们做的事情很简单,查访他们辎重的买家,然后在几次柔然入侵左右跟他们有过交易,再加上一点伪造的成分,再加上查完就劝他们暂时离开燕北城,届时来个“死无对证”。
来坐实他们通敌叛国。
“这和嫁祸有什么区别?”白翦叹道。
白翎想了想:“温和一点,起码不用死人?”
白翦却并不认可,道:“若是这几个商人死活不走呢?”
“正常的商人没有明知道这儿有危险还死活不走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正常的商人。”白翦道,“若是死活不走,是不是郭川要出计策,直接杀了,坐实了他们心虚自裁?”
白翎咳了一声:“倒也不至于这么狠。”
“那这些商人到时候会不会被人报复?”白翦道。
“让他们走,不就是怕这个吗?”
白翦摇摇头:“这个办法其实并不妥当......一般商人都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经营多年的地方的。”
白翎倒并不否认白翦:“确实,但事实上你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总不能在这儿拖着吧。”
“先别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白翦道,“我觉得还是要想想。”
白翎瞥了他一眼,一语道破道:“你犹犹豫豫的,其实和这些商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是不愿意对付陆长青吧。”
白翎默然:“再给我点时间......”
“白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白翎压低声音,“你当如今我们在居庸关坐得安稳吗?柔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京城那边也不安稳,我们才刚刚杀了乐坚,你当乐康胥真的那么大气?夏军的事情拖着一日不解决,便是给京城的人一个参我们的借口。”
“姐姐,再等等,再等半个月......不,十天,不,五天,五天之内,好歹让我查清陆长青是不是真的与此事有关。”白翦哀求道,“如果无关,我劝他放弃陆子轲,如果有关,好歹也有真凭实据不是。”
“你是要时间查陆长青?还是要找机会放他出去?”白翎的声音冷下来,“若是你一个不好,打草惊蛇,那就是前功尽弃,他陆长青疼爱儿子,那些被他儿子虐杀至死的兵卒难道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白翦大约是被戳穿了心事的尴尬,却依然道:“你少用这个语气教训我。”
“那你就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白翎倒也没生气,“回去了,再留在燕北城惹人怀疑。”
“小侯爷。”陆长青规规矩矩地行礼。
在父亲的一众部下之中,陆长青算是出彩的一个,严老将军出身太低,众人说是不在意,然而到了东京城里却难免有人说闲话,胡将军又性情莽撞导致年轻时留了旧伤,在京城又得罪了人,于是迁出去住了,其余的几人成就皆不如这几人。
唯有陆长青因为受父亲的信任,外加上出身优渥,陆家一直在兵部任职,本来陆长青应当接他父亲在兵部的班的,结果陆长青年轻的时候叛逆,跑去了定远军,惹得当年陆尚书去定远侯府门口抓人,结果后来哪怕是陆尚书也是颇为得意。
便是如今,因着陆长青在定远军中军衔高,而且时不时要随军出征,于是陆尚书乞骸骨前推荐了自己的门生陈正道。
而陆长青也因为陆尚书屡次哀求,于是往往京中有什么事情,父亲都让陆叔叔回来,陆长青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少。
白翦的武功也是当年陆长青启蒙的,如今陆长青规规矩矩地行礼,倒让白翦很难过了。
“陆叔叔。”白翦主动道,“何必如此。”
“不敢。”陆长青躲开了白翦过来扶着他的手,道,“此来是为不肖子请罪,不敢和小侯爷攀亲。”
这话白翦听着带刺,一时间再玲珑的口齿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委屈道:“陆叔叔,我若是冷落你们的意思,我何必私下里来找你?”
“子轲说,小侯爷与将军来,是为了赚取名声,我是不信的。”陆长青叹道,“只是小侯爷也该和我交个底,究竟是要查到哪一步才好?”
“陆叔叔知道夏军中倒卖辎重的事情吗?”
“知道。”陆长青叹道,“积弊颇深,朝夕怎改?我若是下来便断了他们的财路,又与杀人父母何异?”
“陆叔叔,难道他们倒卖辎重不是错,将士们吃不饱,饿晕在阵前倒是活该吗?”白翦难以置信道。
陆长青放软了口气道:“我如何不想改,我来夏军之中不到半年,下边的人各有自己的势力,他们沆瀣一气地瞒住上边,谁也插手不得。”
“荒谬,那为何那倒卖辎重的人里,还有陆子轲的名字,他连叔叔都要瞒着吗?”
陆长青一脸沉痛道:“是我的错,我前些年随着侯爷出征,疏于管教,没想到他竟然在夏军之中私自敛财,欺压下属成了如今的样子,今日来,也是为了替他向小侯爷请罪,并请小侯爷下令,将他逐出夏军,禁足在东京陆府之内闭门思过......”
因为随侯爷出征,所以才疏于管教,因为自己没管教好,所以才敛财。
倒卖辎重,就只是敛财,虐杀兵卒,就只是欺压下属。
所以只要闭门思过,逐出夏军,就够了。
句句说是有错,却句句告诉白翦无错。
白翦一片心寒。
“叔叔。”白翦打断道,“你不必替陆子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