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武以后,每日卯时,萧长宁便会起身在后院练剑。
即使如今不在京城,她也知道还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己不能全靠手下的侍卫兵马保护,必要之时自保才是最紧要之事。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萧长宁的鬓发已被汗水打湿,便回了寝室梳妆更衣,轻罗等人早已备上早膳。
“扶苏还未回来么?”
“禀公主,扶苏公子身边侍候的核桃说长史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回庭院中了?”
“本宫去看看他。”
青竹幽幽,门扉紧闭,平时伺候扶苏的核桃站在院门外。
“扶苏回来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有说些什么?”
“奴才不敢说。”
“真是忠仆,可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府邸。”
核桃闻言立即跪下:“长公主恕罪!长史回来的时候板着脸,笑也不笑,说谁来了都不见,就算是您来了也……”
果然是生气了。
萧长宁不顾核桃的哀求,径直走到扶苏房门前,叩了三下。
“扶苏,回来了吗。”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过了一会,萧长宁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是他过来了。
“本宫方才路过小厨房,让人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松子百合酥。”说罢回头看向核桃,“小厨房说做好了就送来呢,怎么这么慢,你去催催。”
核桃这孩子机灵,一点就通,听完萧长宁的话一溜烟跑走了,而萧长宁之所以把他支开,还有一个原因——扶苏刚才过来不是为了给她开门,而是把门闩从里头插住了。
插、住、了。
屋里头传来一声轻笑:“公主先回扶光宫吧,臣才回来,正在更衣呢。”
“可是昨夜元澈的举止,你都看见了?”
“嗯?长公主是指哪些?”
“他喂本宫饮酒?”
“嗯,你放心,本宫不会赶你走的,你如此得力,走了,广陵王宫里的摊子可怎么办?”
萧长宁离不开他,但不直言,两人也习惯于这种对话的暗示。
扶苏并不答话,只是房间里传来衣料摩擦声。
“臣知道了,还请长公主先回扶光宫吧,才发现头发乱了,还得整理仪容,恕臣暂且不能陪侍。”
“既是如此,本宫便回扶光宫了。”
忽而天色转暗,闷雷轰鸣,转眼便下起瓢泼大雨来,空气中满是草木清洌的味道,雨水顺着屋脊滚落下来,砸在庭前石板上,溅起一地乱珠。
前几日盛开的木香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掉了一地。
天冷,萧长宁也懒得动弹,便时常窝在扶苏怀里取暖、读书。
有时在他怀里睡着了醒来,能看见一双也被水汽浸染得情绪浓郁的眸子,看着远方。
总之,那是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夜晚,萧长宁坐在桌案前翻阅书籍,东边窗户不知被谁打来,冷风扑上她的后背。
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长公主。”
萧长宁转身看去,是一张半年未曾见过的脸。
“此去半年,都查明白了,扶苏公子,出身的确不凡。”
萧长宁起身走到寝殿中央,往香炉里加了一勺苏合香。
“以前本宫住在宫里,行动不便……自我开府以来,他传过几封密信啊?”
“不曾。”
“当真?”
“臣不敢欺瞒长公主,至少在行为上,臣确实未曾查到扶苏公子的不臣之举。”
萧长宁闻言紧握书卷,指尖泛白。
“荒唐。”
嵇崖连忙下跪请罪:“是臣无能。”
“咱们是挺无能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他事做的隐蔽,躲过了你的眼睛,要不就是他另有所图,一直藏在心里罢了!”萧长宁将目光移到嵇崖腰间的宝刀上,轻笑一声,“看来,本宫想拿他祭旗——呵,还祭不了了,不过,如果哪一天他突然不老实,那你就顺着我门口这条长廊,到他的房间,一刀毙命最好,杀他之前不必向本宫禀报,杀之后也不必带给本宫看,但念在往日情分上,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嵇崖闻言稍稍迟疑,有些不敢置信:“若真有那么一天,长公主当真舍得吗…”
萧长宁合上书,侧身奇怪地打量他。
“你怎么尽问一些废话呢?”
嵇崖朝她抱拳:“殿下深明大义,还有前些日子殿下飞鸽传书所说一事,臣也已经查明,那对夫妻一路直奔国境而去,至今未与京城联系,臣看他们投奔的方向…应当是和扶苏公子割席了。”
“那便希望他能一直这样本分下去,半年劳苦,好好歇息,你下去吧。”
嵇崖走后,萧长宁听着屋外的潇潇夜雨,不觉笑了起来。
“你留在这里,究竟是想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