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上。
冰洞内的火光,渐渐熄灭,化雪身上的冰霜慢慢剥落,有了点滴意识,额间的温暖让他身体深处的冰封之地,悄然融化。
化雪僵直的双手,刚好接住面前虚弱昏沉的人,怀中的人儿寒冷至极,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冰丝,颤动的身体已变得僵硬,化雪情不自禁将她拉近自己,紧贴在怀中。
莲华恍惚中,像是跌落深渊的冰窖,四肢都被冰链锁住让她无法动弹,她喊不出,逃不出……
绝望崩溃时,莲华才被一只火热的手拉出,她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吸取温暖,她看不清来人是何模样,只觉得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万观园里。
陋室中央的磐石镜面,反射出洞内的温情一幕,镜轮不经意的转动,牵起天山蓬泊深处巨大的裂动,冰山一角化为流淌的碧海。
化雪被胸前的疼痛绷直了身体,仿佛有东西正在从自己肉体上剥离,直到一缕朱红从他胸前散开飞出,然后消失在碧海下,天山蓬泊之巅随之颤抖,顷刻间崩塌沉没。
磐石不断发出警告,忍冬在陋室外急的团团转,幸而秋实与晚春赶到在外施法压制,磐石终于不再滚动,天摇地动的蓬泊山才得以稍缓平静。
得知化雪不在万观园里,二人留下法器出观去寻。
碧海万里无边,秋实与晚春在碧海之上寻了七日,天山四下崩塌分裂,很难着地,一不小心就会被碧海下的冰柱击中。
二人不得不御剑在雪雾里摸索,才在蓬泊之巅发现一丝化雪的气息,追寻而去。
只见一层层万丈冰丝席卷碧海,底下四处奔逃的人影,不是化雪又能是谁。
二人喜出望外,前往施法营救抵挡万丈冰丛。
“师傅!我们回来了。”
化雪手脚不停,冲二人大喊:“你们小心。”
二人无法长久抗衡,好在化雪脱险后,及时腾手召回,一路惊险有备无患,直至他们回到万观园里。
化雪一落地,压制磐石的两把法器就被弹开,陋室归于平静,实在奇怪。
秋实与晚春跟随化雪数载,见识过各种妖魔异兽,却从未想到从小长大的天山蓬泊下别有洞天。
这些日子,他们二人游离在碧海上空,差点认不出这离奇危险的天山。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化雪竟从披风斗篷下平白变出一美艳女子,二人都要以为是自己眼瞎了。
一向冷静的秋实脸上变了又变,他们的师傅怀中真是有个女子,再看化雪虽是双目无色,可紧锁的眉头却是难掩担忧。
秋实与晚春二人难以开口,化雪也一字未提。
磐石镜中,天山各处满目疮痍,唯有万观园里与世隔绝,不受蓬泊骇浪所扰。
化雪三日未出,陋室外的秋实与晚春,腿都跪断了,眼看清丽宁静的天山蓬泊都快整个成碧海了。
一向不为凡事所动的师傅,此时带回个女子,不解天山祸乱,简直颠覆他们的认知。
忍冬倒是心宽,实在难懂秋实与晚春此时困窘,还出言想劝慰:“两位师兄莫要心急,师傅定是再想什么法子。”
秋实想说什么,又吐不出一句话,只望着万观园外叹了又叹。
晚春急坏了,关键时候指望大师兄能憋出什么大招,却半个字都没有,自己也没有半点主意,一腔热忱怨气全都发在啃土豆的忍冬身上。
“啊……师兄是真打啊!大师兄,救我……”两人在廊外追追打打,叫骂声吵得秋实脑袋嗡嗡。
晚春气的手中木板都丢了出去,“让你留在万观园里,好好照顾师傅等我们回来,你都做了什么,还让眼伤的师傅出观捕鱼,亏你想得出,要是我与师兄晚回一步,师傅就要命丧碧海之下了。”
忍冬闪避不开,扑倒在墙窝里哭诉:“那姑娘救了师傅后,身子实在虚弱,观内有水的地方都捞遍了,师傅才去的碧海,忍冬要是知道碧海如此危险,万万不会跟师傅提及……”
晚春炸了,随手扯下银条就要鞭打去,“你竟敢偷跑出观,我看你是又忘了你幼时调皮溜出观,掉入冰窖三天三夜差点被冻死的日子了。”
银条扑烁,眼见晚春气性如荼,忍冬赶紧求饶:“二师兄,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绝不踏出万观园里半步……”
“我今日就让你长长记性。”晚春哼的一声,扬手抽去。
陋室大门忽得打开,秋实疾步上前恭候,“师傅!”
忍冬的哭声也随着未落下的银条,嘎然而止,二人跟随秋实齐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进来吧!”
化雪一身灰白,如青松盘在几案前,双目已被灰布遮住,绝口不提万观园外的事,“你们二人,此次下山三年之久,可有趣事,说来忍冬涨涨见识。”
“师傅……”秋实面露忧色。
化雪平和打断他,“今日为师开心,便顺一回为师吧!你们一走三年,为师与忍冬极是想念,半夏应该也快到了,我们师徒四人今日就不等她了,来,尝尝为师珍藏多年的酒。”
一番平言候语让三人始料未及,皆酸了眼,忍冬憋着泪,上前替化雪添了件厚衫。
师徒四人再次齐聚,仿佛天山上的翻天覆地与万华圆无关。
秋实与晚春心照不宣,讲起山下除恶平乱之事。
“我在南海诸岛除了扰乱百姓的九头蛇妖,蛇妖以美貌男子化身,为祸不少无知少男少女,这枚妖胆,就是我从蛇妖的肚子里取出来的。”秋实手心放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红色珠子。
忍冬一脸崇拜,“大师兄,你好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像大师兄一样英勇。”
晚春像秋实拱拳一笑,“不愧是大师兄,那个蛇妖我与仙友们几次围堵,都没能将他抓获,只捉了他手下的几个水妖……”
秋实也笑了,“师弟不要谦虚,我听说你与几位仙友,救了不少被妖兽掳走的孩童,你们的事迹,大荒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