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见她哽咽停顿,忍不住急问:“你们为何不去找他?”
小雪一愣,随即捂面低泣。
“怎么没找过,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多次托人到登赢打听寻找过,可都是没有结果,时间越长,母亲心中便憋着一口气,她始终不愿相信父亲会弃她不顾,这么多年不敢亲自前来登赢找他。
一年前母亲突然大病了一场,昏迷了半月,醒来后就说着要来登赢找到父亲,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要找到他,说是如果是死了就与他埋在一处,若是……若是活着,就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她。”
小雪说完痛哭失声。
事态突然转变,让几人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采桑宁将手轻轻放在小雪肩上,拍了拍,希望她能坚强一点。
小雪像是受到鼓舞,停下哭声继续说来。
“这一年来母亲身体越发孱弱,半年前我与母亲便从漯河出发,一路坐着商队的车前往登赢,车队首领收了银子告诉我们,小两月定能到达。
我们跟随车队走了一个月,一路上风餐露宿,母亲身体越发支撑不住,需要歇息几日,可车队首领实在可恶,说会他们误了交货时日,竟在一日夜里丢下我们不告而别,我与母亲在荒郊野外醒来时车队早已不见了踪影。”
谷雨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痛骂。
“这群无良商队,真是可恶,我们跑马车夫有好几次都被他们讹了工钱,还把你们孤儿寡母丢在半路,简直坏事做尽。”
小雪抹了抹泪角。
“我们在野外转悠了好几日,才找到几户人家,讨要了些干粮和水继续上路,就在我们以为登赢就在眼前时,路上却窜出贼人,母亲为保护我把身上银钱全都散去,只留了那块玉诀,贼人不死心欲对我图谋不轨,母亲拼死相护才得以保我周全。
母亲临死前将这块玉诀交给我,让我带着它找到父亲完成她一生所愿,我把玉珏一分为二,一半与母亲同葬,另一半就是我手中这块。”
谷雨听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为小雪母女打抱不平,气愤不已。
“世道不平,害得你们母女受尽苦楚,又碰到这样的父亲,你还找他做甚?”
小雪咬着嘴唇,怔怔地看着手里紧拽着的半块玉诀泪流不止。
“我不能让我阿娘死不瞑目,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
帮人帮到底,采桑宁与良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拿出金银让谷雨前去打点探个门路。
三人在房间内等到卯时,谷雨才打探回来,谁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谷雨兴道:“银钱到哪都最管用,登赢地大,找一人不易,但总能摸出一些。”
采桑宁本就等的烦躁,见他尽说些无用的,一阵咆哮:“别卖关子。”
谷雨悻悻回道:“登赢座于皇族脚下,秦氏又是皇姓,未免诽及皇姓,平民百姓都换做他姓,登赢城中几百年下来秦氏只余七户,有两户五代都从未离开过登赢,二户只有女眷只招子入赘,还有一户年纪又好像对不上,只剩下这两户不清不楚。”
小雪神情越发不安。
“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谷雨硬着头皮说:“其中有一户住在东角大院里,主人家四十来岁,无儿无女,据他家小厮说他的确年轻时曾去过漯河一带,至于是不是你父亲,还带确认。”
小雪激动站起来说:“他去过漯河,那他肯定是……”
众人没有说话。
小雪神色又一下黯淡,小声抽泣:“不……不是他,如果他活还着怎么不去找我们?”
采桑宁安慰道:“此人不一定是你父亲,你说你母亲曾不止一次托人前来登赢寻过,不可能没有打探他,说不定他只是碰巧去过漯河。”
谷雨又道:“另外一户人家是个大户,听说是在朝中任官,宅子侍从众多守卫森严也没问出什么,但我向周围的人打听了,说这户人家是十多年前才迁来登赢的,鲜少与外面打交道,其他内事更是无从知晓了。”
采桑宁唾道:“就这,让我们白等你大半夜。”
谷雨委屈巴巴。
“这些可是靠着我三寸不烂之舌才打听到的,还费了一锭银子呢!”
采桑宁坐不住了。
“会不会小雪父亲早已经搬走了,毕竟都十几年了,又或者改了姓氏在登赢城中生活,不管是哪种都是难如登天。”
良人眼色平静的扫过一眼小雪落在采桑宁身上。
“我们也许能往好的方向去想,这几户遗留下的秦门就是我们要找的,即使没有这么巧合,他们都为秦氏,或许也能知晓一二。”
采桑宁无奈点头,硬撑着都要耷拉下来的眼皮。
“我们明日前去查探一番便知结果。”
谷雨退出带着小雪送她回房休息,见她有些失落一声不吭的跟在他身后,连声宽慰。
“小雪,你不要怕,就算找不到你父亲也没关系,我……我可以照顾你的。”
小雪停住脚步,抬起头冲他一笑。
“小雪不怕!”
谷雨被小雪突如其来的笑容吸引,直直的盯着她直至屋内熄了灯,才扇了几下自己的脸。
“想什么,想什么呢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次日,四人来到东角处的秦家大院门口。
谷雨上前叩门,一个小厮前来时显得格外不耐烦:“怎么又是你,快走快走,我家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再来扰人,我就要报官了。”
谷雨扒着大门陪笑:“小兄弟,好说好说,今日我家主人前来拜见,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别叫我们白跑一趟。”
小厮伸出头来,果然见门前石狮子旁停的一辆车撵,不得不出门相迎。
小厮瞧不见马车里坐的何人,客气说道:“不知里面是哪方官人,我家主人身体不便,不喜见客,还请官人离开吧!”
谷雨上前一步,将良人递过给锦帛交给小厮。
“将此转交你家主人,便知晓我们来意!”
那小厮循声望去一个粗陋的修士从车撵钻出,修士身后之人一身墨色,气度非凡。
二人好似天罗地煞,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慌忙接过锦帛向大院内撒腿跑去。
不一会儿,跑来一个小童子来请。
宅内不似大门外富丽,庭院很大却又清冷。
小童子带着他们走了半盏茶却没见多少侍从,似一点没有高门大院的气派,就连路过几处的石桥流水都要干涸了。
四人在前厅等后多时,才见童子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进来。
来人一身素衣,笔挺坐在轮椅上眼中无色,只是略过良人时跳动了一刻光亮,便又恢复一片灰白。
白净消瘦的脸庞上沾惹着浓重的书卷气息,整个人看起来空洞乏味却又给人一种情思饱满的错觉。
未等四人开口,秦墨便将锦帛交给童子,说道:“仙人突然造访陋居,有话便直说吧!”
淡然的话语极奇舒适,既解了此时四人的拘促,又不过多暴露自己的处境,不由让人忽视他赢弱残缺的外在。
良人行礼道:“请问阁下是否到过漯河一带?”
秦墨平视一眼良人,灰白无色的眼睛再次透露出些许光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