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下，一串咯咯的嬉笑声冲破两人微妙的心思。
来方带着一群孩子向他们走来，每个小孩手上都拿着小风车迎着风小跑着。
童真的欢快声让人陶醉其中。
“狐仙娘娘，狐仙娘娘……”
孩子们上前围住采桑宁叫着。
“狐仙娘娘，你还疼吗？”
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摊开手中的糖，奶声奶气。
“旁边的仙尊说过，再重的伤只要吃过一颗糖就不会疼了。”
“看来这是一颗神奇的糖，我可以多拿几颗吗？狐仙娘娘喜欢打架，得多备些。”
采桑宁不自觉朝良人望去，他脸上分明带着不属于他的样子。
几个小孩子掏空口袋在采桑宁手心放满糖，兴奋道：“我们将来也要像狐仙娘娘那样厉害，让雪山上那些小狼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其中一个粉嘟嘟的女娃娃走出来奶道：“狐仙娘娘是女孩子，不能总跟着臭男生舞刀弄棒，会不香香的。”
“一颗，两颗，三颗……”
采桑宁数着糖笑道：“一共十一颗，狐仙娘娘可以再战十次。”
粉嘟嘟的娃娃似乎很不满，急的直跺脚。
“阿娘说女孩子不能常打架，不然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此话一出，采桑宁口中的糖被囫囵吞下，呛得眼泪汪汪：“嫁……嫁不出去。”
“去去去，你这点小东西懂什么，快一边儿玩去。”
来方笑着将孩子们赶走。
孩子们一哄而散，来到良人身旁。
“仙尊的药草采好了吗？我们替仙尊拿回药庐，好给狐仙娘娘制药。”
“嗯。”
良人若有若无的眼闪过采桑宁的探视，让几个孩子牵走了。
采桑宁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现在的娃娃懂得可真多，我都不知道将来我是要嫁人的。”
连着几天，采桑宁一睡大半日再来到群山下吹吹风。
偶尔会遇见采完药草的良人，二人偶尔会说些话。
更多的时候是良人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日子一久，采桑宁就察觉到他似乎在避着自己，心中一万个问号。
很快数月过去，采桑宁几乎恢复的如从前一般。
要么一整日呆在群山挖宝，要么带着一群孩子下水摸鱼每日玩到天黑都不回。
来方叫苦连连还被他们捉弄，更是夜夜满山的找没回家的孩子。
良人总是倚在树枝上看她们在一起撒丫子狂奔，阴影下的双眸总也看不出任何颜色。
每当采桑宁弄得自己脏兮兮，粉嘟嘟的女娃娃只要见到她就将眉头皱的高高的，无比嫌弃下还拿出粉帕子替她擦净脸上的泥泥点子。
不知不觉采桑宁已在衡山呆了三个月。
修养得生龙活虎，看不出一丝此前受过重创，来方才带着她来到不朽洞拜见老族长。
采桑宁在洞外理了理头发，才在来方的指引下进入不朽洞。
见到良人，采桑宁有些许惊讶，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走过来些。”
采桑宁闻声望去，石座那还坐着一个老头，一头白发却精神气十足的老头。
来方向采桑宁介绍：“这就是老族长了。”
“老族长。”采桑宁恭敬行礼。
十四独走下石座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确实有着傲骨，是出自我狐族纯正的血统。”
采桑宁乐了：“老族长何意？”
十四独也乐：“我们狐族多为一尾，三尾灵狐实在少见。”
“我此前并不是三尾狐狸，是我突破仙身后才出现的。”
采桑宁将大荒遇险的过程说出来。
“哦？”
十四独有些惊讶。
“竟还有此神奇的事，可再生出二尾。”
采桑宁惺惺笑道：“我还在鸟族当了三万年走兽才化形呢！”
“你与鸟族是何关系？”
十四独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从良人身上收回目光。
“我自小就长在镜花水月，一步未曾离过，至于我与鸟族有什么联系，就是养在温岚座下的一只狐狸吧！此回下山便是来寻一个答案，我是谁？”
采桑宁将心中疑惑摊开，希望在此能排解一二。
“温岚。”
提及温岚，十四独一脸不可置信。
虽有迟疑却还是抬手放在她额间，只一瞬，眼底的惊色便逐渐浓厚。
采桑宁大喜。
“老族长认识老凤凰？”
“何止是认识。”
十四独放下手，神情古怪笑道：“他终归是做到了！”
“老族长可否将话说的明白些，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不明所以的采桑宁看着十四独异样的目光，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十四独看着她：“你是谁？温岚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采桑宁又惊又喜：“老凤凰只说过，我是他从外边捡来的，老族长快说说我是谁？我爹娘还在不在？”
“你爹娘……”
十四独欲言又止，眼中伤愁尽显。
采桑宁笑意减退不少。
“我爹娘他们不在了吗？”
十四独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他们十万年前便在天厥之战中陨身了。”
良人突然起身，石案上的茶盏翻倒一圈落在地上。
他心中无比糟乱，刚才的对话似乎在朝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而去，他并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都死了……看来我真是老凤凰从石桥下边捡回来的。”
采桑宁沉浸在十四独的话里，对良人的失态毫无注意，脚步踉跄想要离开不朽洞。
十四独突然起身叫住她。
“你不想知道你爹娘是谁？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老族长，请三思后言。”
良人突然开口，凝视着十四独。
“已经够了。”
十四独同样凝视着他，二人微妙间的气势始终平衡不了。
采桑宁从沉思中醒来，回头对良人浅浅一笑。
“掌令，没关系，我早就想到了是这个结果，既然已经都不在了，那让我知道他们是谁，好让我能在心中祭奠一下我爹娘，也算解了我多年心结。”
良人眸色一暗。
“良人失礼了。”
十四独并不在意，反而对良人行事有颇有几分欣赏。
尘封旧事的确没必要让活着的人再徒生伤悲。
“你们既然已经养好伤，就快快下山，衡山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良人上前向十四独辞行，随后对采桑宁说道：“我们走吧！”
面对十四独突然改口，采桑宁反而想知道自己爹娘是怎样的人。
“老族长你这是何意？哪有话说一半就赶人走的。”
良人拦住她。
“斯人已逝，莫要增添悲凉。”
采桑宁一愣，将良人一把推开。
“掌令，你好生奇怪，我不过是求一个爹娘名字，好让我心中有个念想，现在答案近在眼前，你为什么拦着不让他说清楚，我不想做别人口中的野狐狸。”
良人一下被刺痛，低声轻道：“在我眼里，你从来都不是野狐狸，而是鸟族的一员。”
“故人长绝，名字已经不重要了，跟他走吧！”十四独说完就要离去。
采桑宁不再理会良人，冲过拦住离去十四独。
“老族长在隐瞒什么，我不远万里站在你面前，只求一个能答案能解开心结，温岚不肯说我逼不了他，可你今日不说就休怪我无礼了。”
十四独将她震开。
“别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就能奈何得了我，既然温岚不肯说，那我就没必要再多说了，速速离开衡山。”
“今日你不说也得说。”
采桑宁一剑阻去他的去路。
不朽洞外的来方赶来时，就见采桑宁与十四独剑拔怒张，吓得丢了饭菜前去阻止。
“老族长你这是做甚，有什么话你不能跟她说清楚，非得动武，她哪还能接得住。”
十四独眼色冷厉，一杖将她推开，冷道：“前尘过往只能徒增伤痛，何必自讨苦吃。”
采桑宁忍耐已是极致，她不明白十四独为什么突然改口，心中执念更深，拔出荼瑶站在不朽洞堵住。
“我不甘心，从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不属于镜花水月，尽管温岚待我很好，但是我越长大越是控制不住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是什么狐仙娘娘，老族长你就告诉我真相吧！”
采桑宁几乎祈求，手中的剑也无力垂下来。
十四独没想到她这么执着，动了恻隐之心。
“真相往往更让人难以接受，温岚不说怕也是无从说起，他对此唯恐不及，如今你是要亲自揭开它吗？”
采桑宁紧紧盯着十四独。
“我都是死过几回的狐狸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住。”
二人较量嘎然而止。
良人闭上眼回到原处坐下，尽管他不想知道她的身世之谜，但此刻也不得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