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走后不久，身后那方小矮墙前赫然立着三个身影。
萧延坐在轮椅上，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脸上带着浅笑，“居然有只偷听墙角的小老鼠。”
只见他朝一旁招了招手，身后一黑衣侍卫走上前。
只是他还未吩咐，萧续突然出言打断道，“不必你出手。”
声音似是浸着冷意，比那瑟瑟秋风更加刺骨。
后院的寂寥无人，催着沈知书脚下步子都快了几分。
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停，自知方才窥探到了不该知晓的秘密，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不管是昱王还是萧续，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若叫他们发觉自己知道了这些，届时，自己事小，沈家恐遭无妄之灾。
她想着，脑海中不禁划过上一世萧续那丧心病狂屠城的画面，伏尸十里，血流成河，整座皇宫被染成了血色，无人生还。
纵使这一世，萧续不再似从前，戾气也少了许多，但自己依旧不敢赌，也赌不起。
穿过那圆拱门，耳边越发嘈杂的声音反倒叫人心里安定了几分。
沈夫人立在一群官家夫人之中，同她们虚与委蛇得说笑着，却还是一眼便瞧见了从后院过来的女儿。
不过一眼，便忍不住蹙了
蹙眉，眼中晃过一丝不悦，随即浅笑着应付了一下身旁众人，抬步朝沈知书走了过来。
见来人，沈知书微微施礼，“母亲。”
沈夫人微愣，仍面上不悦，惯性责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客人都在前院，你却跑了没影，原先的礼数去哪了？”
及笄礼上瞧着她礼数做得有模有样，心中还略有称赞，以为是有些改变了，不想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原形毕露。
沈夫人只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女儿怎的怎么教都教不好，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沈知书微微垂眸，眼中情愫未曾展露，脸上平淡未起半点波澜，这种未问原由的指责，自己好似早就习惯了。
她朱唇轻启，声音里充斥着淡漠，“母亲指责的是。”
面上的温顺认错，叫沈夫人眉头请蹙，心中难免想着，今日怎的认错这般快？
正在她还要说什么时，迎面便走来一人，穿着华贵锻料，发髻上立着一顶硕大的翡翠头面，远远望去波光粼粼。
只见沈夫人脸上瞬间展着笑，一副亲昵之色，“李夫人。”
沈知书不动声色得将目光从那夺目的头面移到了脸上，站在沈夫人一旁显得格外乖巧温顺。
“沈夫人，沈大姑娘。”李
夫人亲切异常，同沈夫人打过招呼后，又上来握住了沈知书的手。
这般举动叫两人都不自觉愣了一下，眼神在半空相会。
“沈妹妹同我可有数年未见，今日还是借大姑娘及笄，才又见上一面。”
李夫人同人似是十分熟稔，话音里还带着几分抱怨的意思，这一句“沈妹妹”出其不意，忽然被冠夫姓称妹妹，倒叫人有些意外。
沈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怪我怪我，这些年夫君离家出征，府中大小事务都由我一人操持，实在抽不出时间同诸位姐妹相聚。”
早些年时，沈夫人也曾想过，为了沈重在朝堂上官路亨通些，去多同那些官家夫人结交结交。
那时京中的官家夫人们无事便会办个什么赏花宴，诗会这些的，沈夫人倒是去过两次。
后来发觉沈家的官路，只能靠在战场上拼出来，索性就没再去掺和那些夫人的聚会了。
今日李夫人突然旧事重提，倒叫她想起了从前种种。
李夫人眯了眯眼，脸上笑意不减，“倒也是，不过如今沈将军功成名就，又得陛下恩准常驻京中，往后你也能带着大姑娘多同我们聚聚了。”
“那是自然。”沈夫人笑着
回应，不过只是回的后半句。
沈知书乖乖立在一旁，听着两人这般虚与委蛇的对话，只觉得好笑。
她不禁微微侧目打量起这位李夫人来。
脸上脂粉略有些厚重，衣着华贵，发饰略夸张，为人张扬，面上始终含笑，却话里藏话，也是，李尚书的夫人哪里会是和善角色？
倒是从她身上能瞧见几分李薇心的影子，不亏是母女俩。
倒是李殊，说是庶子，他的性子与李家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见沈夫人未有何反应，李夫人心里一沉，又说道：
“大姑娘今日这及笄宴办的当真是十成十的好，尤其是方才瞧见昱王殿下与多三公主，才发觉，沈妹妹你是好福气的。”
“大公子与大姑娘都这般有出息，沈将军也是争气的，如今你们沈家可是如日中天，这泼天的富贵当真叫人眼红。”
李夫人话说的明了，那含笑的眼中晃过一丝精明。
沈夫人笑，李家人眼红沈家？
怎么可能的。
不过是在试探沈家是何态度。
“李姐姐可说笑了。”沈夫人正了正身形，面色如常，温婉又带着坚毅，“如今沈家不过是得陛下看中，做了臣子该做的，如日中天什么的可说不上。”
做臣子该做
的，那便是表明了不会站在任何一处，只想做个纯臣之家罢。
沈知书默默后退一步，不动声色打量起两人，听她们话里的相互试探，好似看戏一般。
不过此时，突然发觉后背好似多了几分凉意，她猛得回头，便对上了那双含着笑的眸子，眸中含笑却溺着冷意，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人回头，萧延慢慢撑起身子，手支着脑袋，更是肆无忌惮得盯着她瞧。
不过一眼，沈知书脑海中便浮现起方才她偷听时，萧延说要利用沈家对付李家的话，还有他那阴森森的说要将人送下地狱的话。
顿时便觉得后背发凉，捻着帕子的手都紧了几分，她稳住身形，努力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
萧延就那样隔着人群盯着她，依旧带着笑，瞧着却好似多了几分阴森。
沈知书顿时心存疑惑，却又不确定自己方才是不是被发现了？
一直到席面结束，昱王都未曾靠近过，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话。
等最后几位客人上了马车离开后，沈府才恢复往常那般安静，好似方才的宴会只是一场梦境罢，不过这满地狼藉似是在叫嚣着什么。
想必明日一早，京中就会传遍沈家嫡女及笄宴有多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