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我不过说了几句，便舍不得了？”声音有些慵懒，却无不带着阴狠与不屑。
那声音有些耳熟，是本应在前院的昱王。
两人相对而立，萧续面不改色，眼中却透着冷意，看他的目光带着不善。
今日这场合，萧延本不该来此，他们二人的身份始终是不能搬上台面让外人知晓的，若叫旁人看到，恐怕从前所做之事皆付之东流，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更何况，沈重是知情人。
他拧着眉，对上萧延，冷声开口，“惹怒沈家，对你我没有好处。”
言罢，萧延反倒冷笑一声，“照你所说，你在沈家这些日子，当那沈家嫡女的护院，可得了什么好处？”
萧续不语，面色未有半点波澜。
“如此这般优柔寡断，当真是可笑。”萧延意有所指，望着他的眼眸中带着嗤笑，似是能将人看穿一般。
萧续面色逐渐冷沉，却好似有意忽略了那句话一般，随即开口道，“你借机来沈府就为了说这些？”
萧延的目的可从不会如此简单，也不是来嘲弄自己几句就能罢休。
“你觉着呢？”他嘴角挂着嗤笑，轻飘飘的似是一句玩笑话。
他靠着那椅背，手上轻摇折扇，眼睛直勾勾盯着萧续瞧，那双眸子
是明晃晃隐着虚伪做作。
萧延的话他怎会听不明白其中之意，他今日借机来沈家目的不纯，想来是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他目光紧盯萧延，“别动沈家，沈家于我还有用处。”
“有用有用！你次次都这般说！”萧延忽的大怒，面露凶狠，眸中满是杀气。
“如今容家覆灭，只剩一个李家何足畏惧？”
“你终日都在查，到头来，容家的嘴你至今都未撬开，既然撬不开，那便送他们下地狱去！”
萧延的话满是怨恨与杀气。
在他看来，纵使查到了当年云家之事涉及到了容李两家，但十多年来半点蛛丝马迹都未留下，容家被折磨至今仍只字未提，那何必再费口舌心思。
索性直接杀光，用他们的血告慰云家满门在天之灵。
“沈家既已被用于制约李家，那不多加利用，怎对得起他的满盘布置？”萧延嘴角勾起笑，眼中寒意迸发，像是那勾魂的恶鬼，一只一句摄人心魄。
闻言，沈知书站在暗处，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弯着身子在那方矮墙后，借一旁那半人高的灌木隐匿身形。
用沈家对付李家，这便是萧延今日来的目的。
沈家本没有给李家送请柬，若非他暗中操作，今日可就瞧不
见沈李两家的好戏了。
李尚书是对当年之事完全了解之人，心中自然对昱王有所顾虑，见自己与沈家如此亲昵，想必不用旁人敲打，就会自觉对付沈家。
沈家父子也不是那任人摆布之人，只要反抗，那他便能坐山观虎斗，只斩那人的左膀右臂。
萧延的话，萧续心里一清二楚，他面色阴沉，眉眼间带着冷意。
“伤及无辜，只会为云家徒增杀孽。”
闻言，萧延不禁冷笑一声，“无辜？”
“当年云家不无辜吗？”
“母妃不无辜吗？”
“你我二人不无辜？”
“你如今同我讲无辜，那些人，哪一个是无辜的？”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当年云家之事的参与者推动者，死不足惜！
“云家只有洗去冤屈，才能叫人相信是无辜，若非如此，纵使十年百年，纵使改朝换代，云家都只会有叛臣的骂名。”
杀人偿命，何其容易，只是他想求一个公道，一个洗去云家污名的公道。
不知这话萧延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看向萧续，沉默良久。
秋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墙头偶尔飞过几只鸟，叽叽喳喳无比聒噪，叫嚣着秋日寂寥。
“当初留下的那个若是你……”说着，他蓦然抬起头，对上萧续
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脸上笑意竟带着几分惨淡与落寞。
他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他似是自嘲一般，“若当年索性将我打死了，你我应当就不是如今这局面。”
萧续紧蹙眉头，面色不悦，心底却知晓他这些年来的不易。
在找到自己之前，一直都是萧延自己承受一切。
顶着旁人的身份，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在灭族仇人跟前活着。
“真相，总会找到的。”萧续淡淡道。
话里带着坚毅，是说给萧延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知书不敢发出丁点儿动静，她知道，自己窥探到了不该知晓的秘密。
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所以，萧续本该是萧延，两人身份对调了，萧续才那般费尽心思调查当年云家惨案真相。
当年，云家有一对双生女，双生在朝中被视为不详，云家便将其中一女送走了，多年后，又以义女之名收养回来。
姐妹入宫同侍庆帝，身为义女的妹妹，性子软，更讨庆帝喜欢，后晋封贵妃。
萧续才是当年那位受宠的云贵妃的亲骨肉。
当年云家事发，家人被害，下旨之人就在榻旁，云贵妃在宫中被逼自缢，独留襁褓婴孩于世
，反而是不受宠的云嫔母子活了下来。
得知庆帝有意斩草除根，对妹妹有愧的云嫔为保下妹妹之子狠心将其与自己的亲子调换。
带着孩子，住进了冷宫。
可云嫔也因为死了亲子，疯癫，终日折磨妹妹的亲子萧延。
萧续和萧延，一个在宫中受折磨，一个流落在民间。
沈知书只觉手心发冷，默默攥紧了手。
同样经历过灭门之祸，她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上一世萧续的那些疯狂手段，甚至不惜净身入宫，竟是这般血海深仇将他一步一步推向了深渊。
她弯着腰放轻了步子顺着矮墙离开，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叫他们发现，走出去好一段路才算松了口气，只是心底依旧阵阵心悸，一片慌乱。
“姑娘。”沉香拿着斗篷迎面寻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姑娘方才去了何处？奴婢去取个斗篷回来便没见着人了。”
“随处走了走。”她不敢回头看那里。
沉香替她将斗篷系好，又将汤婆子放到她手中，手心冰凉的触感，叫她不禁皱眉，“姑娘手怎的这般凉？快暖暖。”
平复了许久，心跳依旧很快，她深吸了口气，“无碍，我们快些去前院吧。”
沉香点了点头，随即跟在沈知书身后朝前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