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箴笑叹一声:“你啊,一向如此,一会儿胆大,一会小心,真拿你没办法。”
红弦轻嗨一口气:“能怎么办呢?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明箴苦笑一声:“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咱们这一回,也算是天底下最不靠谱的王爷和王妃了。”
红弦望着明箴,脸胀得红红的:“这话,现在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往后,只有咱们几个人的时候,我不想听。”
明箴一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罗红衣上前道:“爷,她这是害羞呢,这些话哪能直接说出来呢?”
明箴自觉有些失言,朝红弦笑了笑。
就这样,明箴扮做了秦王,红弦化名罗红裳,算是罗红衣的姐妹,一起扮做秦王的妾侍,秦王则化名为小厮砚冰,众人继续如守株待兔一般地守在酒家里。
这几天,明箴开始自持身份,倒很少到下面大厅去,反倒是秦王陪着张二先生等人一直在下面。
这一天,明箴与红弦、罗红衣二人只在楼上闲坐。
过了这么些天,能争吵的,也都吵过了,坐在一起,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话。
张二先生在门外敲了敲门:“爷,有位有本事儿的人,要来见您。”
罗红衣与红弦二人躲到床上,放下帐子,只让明箴与张二先生去交谈。
明箴道一声:“进。”
张二先生引着一个江湖人进来:“爷,这位便是咱们等的人。”
明箴抬起头来,轻瞟了一眼,却不说什么。
那江湖人对明箴的慢待未免有些不满。
“这位爷台是不信我有本事儿,能解你的烦恼,是么?”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圆球,放在桌上轻轻地捻动。
圆球在桌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儿,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儿。
随后,像破开的瓜一般,散做了几瓣,再然后这几瓣又各自散开,到最后,直接化做一个与八仙桌子相当大小的铁盘。
明箴心中一惊,这样的机关之术,未免有些太过神奇。只是他如今,自拘身份,只是轻声道一声:“有什么用?”
那江湖人,微微一笑:“爷您往近处看,您现在看到的这个,是最大的一个,有那小的,合起来只有瓜子大小,散开之后,也不过盘子那么大。掺在食物之中,一但误食,到了胃里,后面,便可想而知了。”
明箴冷笑一声:“好歹毒的东西。这要是到了肚子里再打开,那人的肚肠子岂不是都碎了。”
那江湖人道:“是,而且不单是这个样,这东西虽也还算锋利,却不够坚硬,碰到脊柱便会调转方向,所以,不会破膛而出。只会搅碎内脏。中了的人,死后口鼻会有鲜血流出,却又不是中毒的样子,只会被当做染了恶疾。”
明箴略点了点头:“若是验尸,大概也会怪到仵作的头上吧。毕竟,寻常人没有把这东西收回去的本事儿。”
那江湖人道:“爷您圣明。不知道您要找我们帮什么忙。”
明箴一副凄苦的模样:“我有天大的委屈,不能跟你说,我要见你们的阁主。”
江湖人道:“我们阁主,怕是轻易不那么容易能见到。”
明箴正色道:“我可以给你们阁主他所不能拒绝的价格。”
江湖人道:“这样的话,我一年也要听到个三两回。这位爷你若是信不过我,我便回了。”
明箴淡淡地道:“你回去和你们的阁主说,只要他不入峪南关,我可以让九夷、南凉、鲜氐、寒氐诸地,奉他为主。”
江湖人也不置可否,只道:“我去回我们阁主,不过,这话说了,我们阁主若是不愿意,您这笔生意,可就做不成了。您那天大的委屈,也就不用再想了,不会现有能伸冤的时候。”
张二先生要开口,却被明箴拦了下来。
送走了那江湖人,罗红衣与红弦从床帐后面出来。
“这一回,能做得准么?万一他们不愿意呢?”红弦轻轻地问道。
明箴笑道:“这样的筹码,什么人能拒绝呢,除非是你们这些闺阁女孩儿,总觉得家里那三两个人就是天下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要是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可能撑起那么大的千机阁呢?”
红弦听了心里有些不太高兴地道:“爷这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了。”
明箴笑道:“不是瞧不起你们,可是,怎么说呢,你们从小到大所接触到的东西,你们中很多人都很聪明,也很坚韧,有的让我自愧不如,可是,你们的生活轨迹就那么大,你们只能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打转转,你们所有的智慧,都只用在了那么一点地方。甚至有很多时候,明明有机会走到外面,撑起一片天地来,到最后,却还是要回到后宅,仿佛这已经成了一种逃不掉的诅咒一般。我的母亲,还有你的母亲,她们在嫁人之前的事情,我是听说过的,可是,她们还是要嫁人,嫁人之后,就把自己之前所打并出来的东西,都交给自己的兄弟手里,然后,就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般,打理着后宅。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那些普通的后宅妇人,是不是只是没有那样的一个机会。”
红弦轻笑一声:“我们若都把精神放在外面了,还爱全乐们什么事儿啊。后宅的事儿,在您眼里,很小,小到了可以当做不存在。可是您却不知道,就那几个人放在一起,足能赶得上一部《列国志》。那里面的阖纵连横,若想写,照样能写出一部书来。
明箴笑道:“这种书写出来,又给谁看呢。”
红弦别过头去:“写给其他后宅妇人看啊。其实,也妇人女孩子的书也不是没有,我记得那回,在明簪郡主那看到过几本儿。”
明箴微微皱眉道:“是么,我倒没注意。不过,要我说,这也没什么用,左不过后宅争风这点儿事儿,又有什么大用呢?”
红弦轻叹一声:“后宅争风,争的是谁能在那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谁能活得更好。说起来,我虽然之前让家中继母小妹害得够呛,可我现在,也不怎么恨她们了。家里的东西,就这么点儿,我多些,她们就少些。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们不该把主意打到我娘的嫁妆头上。”
明箴有些不屑地道:“争那些做什么用,说到底不过就是内斗二字,耗的也不过是自己家的这点儿福气。”
红弦轻笑一声:“您自然看不上那点东西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你们这些男儿大丈夫,互相争的又是什么呢?别和我说你们现在真的是为了治国平天下,还不是为了自己这点蜗角功名么?说起来,一个个堪称人杰,那点子算计与手段,比那些后宅妇人又强到哪里去。这些女人们总还不至于伤到太多的无辜之人。可是你们呢,你们这些王侯将相,争起来的时候,哪一回不是血流成河,哪一回不是尸骨如山?都是在争,都是在为了自己而争。没有几个圣明人杰,是为了匡复社稷,矫正天下的。都是一样的人,谁看不起谁呢。”
明箴面色一变:“你这话说得放肆了。”
红弦微微一笑:“您要治我的罪么?以什么身份?”
明箴不由一囧,不说什么。
罗红衣劝道:“好不容易这两天没吵没闹,这又是怎么了,这一回吵得还比哪一回都大。两位这话放在朝堂之上,都够吵个二年的了。”
明箴看了一眼罗红衣:“你就别跟着再吵闹了。都让她给你带坏了。”
罗红衣轻笑一声:“罢了,我惹不起你们。我去下面,要些点心来。”
说罢,罗红衣闪了出去。
明箴轻声对红弦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红衣说的对,这话太大了,如今,不是咱们该说的,等将来……”
红弦轻笑一声:“将来怎么样,将来爷要到了那个位置的话,您许我什么啊?能让您所认为那些聪明灵慧的女人,都走到外面来,真的建立一番功业么?”
明箴笑道:“你这是想多了,你之前,也开过店,有那么容易么?再说了,让她们都出来,家里的事儿又都交给谁呢?交给男人们,你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倒个个儿过日子,岂不是太难了。若还让这些女人去做,你岂不是要把她们累死。好了,别想这么多了,说点实际的。等我真到了那个位置上,我许登上后位。”
红弦明知此时的话还是假秦王对她这个假侍妾说的,心里却十分地不高兴,只觉得明箴还是有心去争那个位置,当下,也不说别的,只是揶揄道:“这可是做梦了,您许我做皇后,那红衣呢?她该怎么办?”
明箴笑道:“她嘛,总不能压过你去,你说,给她个什么位置好,贵妃怎么样?”
红弦咬着牙:“我问你,你还真说啊。干脆,让她做皇后好了。”
明箴嘻嘻笑道:“这是真的争起风来了。”